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绝不能随便捡小动物回家 作者:钢笔555 文案: 一个年满三十岁的老医生被自己捡回家的小狗压倒的故事。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 奇幻魔幻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廖若煜,苌楚, ┃ 配角:瑶姬,梵修,宋小离,娄魂,肖暮雪,李俊凯,等等 ┃ 其它:无虐,双洁,另,不知道是年上还是年下……   ☆、第 1 章   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世间不再是一片混沌,万物开始自主生长。随着斗转星移,日月变化,使得世间的万物逐渐负有了灵性,随着天地之间的变化而变化。   三皇五帝以后,大地万物之间的差距逐渐开始显现。部分灵性和悟性纯净的,早早就开始对体魄的修炼,逐渐褪去肉身和心灵之上的污浊后,便得以脱肉胎飞升至七重天。他们清心寡欲,有些冷情冷性,虽长寿,却也只是各自进行着自己的修行,互不干涉。   另一部分灵性和悟性同样不低,但心中的欲念和执念又比较重,无法突破最后一重而进行飞升,便带着已修成的功法留在了地界。他们亦有着漫长的寿命,只因他们大多随心随欲,自成一体,且崇尚强者,争强好斗,故不像飞升的那一部分相处得安宁,时不时就有斗争或死亡发生。   还有一部分,因为先天缺乏灵性,一生难有顿悟,修不成功法,更无法修炼飞升。然而与前两者不同的是,剩下的这一部分虽然不得修行,没有功法,寿命也无法延续,但正因为此,他们才在生存的考验下逐渐显现出了出色的智慧和甚于前面两者的勤劳,进而逐渐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文明。   如此,天地之间,物以类聚,经千万年的演化,逐渐形成了天、地、人三界鼎力的局面。为了使这种安定的局面得以延续,天界之主天帝、地界之主魔尊和人界之主冥王同时定下盟约,三界之间可以在遵守盟约、不损坏三界平衡的基础上,相互来往,但三界之中的任何成员不得以任何理由破坏三界之间的平衡。   几千年过去,三界之间的划分愈加细致也愈加严格。天界形成了两个地域,仙域和神域。两者之间本质是相同的,只是飞升成仙的仙者若有了更深的顿悟,便会再次飞升,成为神,居于高高的九重天之上。   地界因为承接大地之灵气,很多物种及其容易开启灵窍,并开始潜心修炼。他们中的大多数,志在飞升的,若静心修身修行,渡过重重劫难后,是有望成仙的,他们在地界被称之为妖。而那部分只修炼却不想飞升、或者飞升渡劫时失败的,便成了魔。如此,地界也渐渐分为了两类,妖与魔。   剩下的人界,因为许多人和动植物的寿命有限,在自然的生老病死之后,肉体消弭,魂魄留存了下来。而那些魂魄自是和活人活物待不得一起的,冥王便将他们全部归于地下,设了冥界,成为了这些无主魂魄的去处。当时机到时,这些魂魄便会顺应自然之规律,消除过往一切,成为一缕新魂进入新生的肉体中,成为新的生命,如此轮回不息。   不同于仙界的宁静祥和,地界和人界,总是因为先天的劣根性而不够消停。人界经过几千年不断的征战的洗礼,终于有了相对的和平,然而地界,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地界的多数妖和魔,拥有着强大的魔功与妖法,却没有天界仙神那样清心寡欲的境界,故而因为各种各样的欲念,总是冲突不断。且地界的每一位魔尊,都是崇尚力量之辈,对此种现象并不强加制止,致使地界总是处于不断争夺的混乱之中。   地界现任的魔尊,据说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他是妖域狼妖姒月和天帝的私生子,承载其父之血,延续其母之体。但因为他是天帝醉酒时所犯下的错误,天帝对他及其不喜。   他一直在地界长大,其母姒月见天帝对其并不喜爱,在生下他之后,只为他随便起名“苌楚”,便对他不再理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界,尤其是对于一些喜食血液的妖魔,苌楚特殊的血液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一顿移动、新鲜的美味大餐。只短短几日,一些嗅觉灵敏的妖和魔便寻到了苌楚的身前。   也是苌楚的运气足够强盛,他的母亲为他起名时,本来是在看见一株叫做苌楚的花草才随口说了句:“便呼尔苌楚罢。”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株苌楚已修炼了千百年,只差一个机缘,便可化为人形。当她看到小小的那一团落在她的面前时,她竟然灵窍松动,突破了最后一层屏障,幻化出了人形。当她抱着皮毛之上还沾着鲜血的苌楚去追姒月时,她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花妖苌楚对和她拥有同样的名字的苌楚分外感激和喜爱,当她意识到今日连连出现的一些邪恶妖魔是冲着苌楚而来时,果断带着苌楚开始了逃亡的生活。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地界的那些找寻苌楚的妖魔们都不曾再嗅到他身上独特的血液的味道,皆以为是被强者得了手,虽然不甘,但也很快便将这顿美味抛在了脑后,直到苌楚的母亲姒月亲手将他带到魔尊的魔宫之中,他们才知道苌楚还活着。   苌楚已经长大了不少,然而即使他就在那些妖魔们得眼皮地下,他们也闻不到那种香甜的气味了。但他们对此并不关心,因为这时的苌楚已经不是他们随便能觊觎的了。   千万不要以为苌楚是得到了其母的庇护才使那些妖魔们望而却步,事实恰恰相反。姒月很早之前,就爱慕地界的魔尊玄月,只是玄月一直对她若即若离是她十分沮丧。直到她偶然得知自己儿子的血可以帮助玄月修炼,为了讨好心上人,便毫不犹豫的,将这个一直不受她待见的儿子亲手送到了玄月的面前。   苌楚几乎是在濒死之际,才在花妖的帮助下逃脱了出来。也是他命不该绝,在他的生母恼羞成怒要掐死他时,他在天界的异母兄弟们竟然突然出现,才使得他再一次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   然而花妖却因为抵死抵抗血魔玄月,在耗尽了灵力之后,在姒月的妖火中灰飞烟灭。年幼的、已经只剩一口气在的苌楚浑身浴血,满眼仇恨地被他的异母兄弟带去了天界,自此音讯全无。   一千多年过去,就当地界的妖魔们逐渐将这个倒霉透顶的小妖儿遗忘到脑后之时,苌楚却以雷霆之势重返魔域。不仅手刃血魔魔尊取而代之,更是狠绝地将其生母扔进了无间炼狱,让她永生永世承受死而不能的苦楚。   没有人知道苌楚究竟历经了怎样的磨炼,竟然能让统领了地界几千年的魔尊神魂俱灭。这也使得地界中的魔妖两域,不得不对这个年轻的魔尊俯首帖耳。   地界的魔尊奉行能者居之,也就是说,只要你有能耐,就可以将现任的魔尊踢下马取而代之。所以,有些不信邪的,明里暗里的,自然便会就魔尊之位向苌楚发起挑战。   这些苌楚自然知晓,他的处理的手法倒也干脆利落。若是有妖或魔来向他挑战,不论对方强大与否,他即使再漫不经心,也会去应战。然而对那些不走明路暗里算计的,他便会毫不留情地抽去其灵根,将其如同凡胎的皮囊肉身扔到地界之中任其自生自灭——当然,十有九还是成为了其他妖和魔的腹中餐。   几百年过去,苌楚竟然就这样在魔尊的位置上越坐越稳,其手下更是不乏狠戾之辈对其死心塌地的追随。苌楚让越来越多的妖和魔对其俯首帖耳的同时,也激起了越来越多自视甚高之辈对他身下之位的垂涎。   或许是幼年的经历太过复杂,苌楚的警惕之心并没有随着他的位的稳固而变得薄弱,他很难信任任何人,即使身边有一个美艳不可房方物的花妖瑶姬,也没有让他有丁点的动心。   听说瑶姬本是已经飞升天界的花仙,只因爱慕苌楚,才会不顾一切地为了尾随苌楚下界,甘愿废去仙骨,从而沦为了地界的花妖。她眼中对苌楚的爱意,让所有见过她的人都明白她对苌楚用情之深,然而苌楚面对如此柔情似水的女子,却好像感受不到一般,从来没有回应过。   因而这也是苌楚召来无数嫉妒和忿恨的又一大因素。   然而有一天,地界的所有妖和魔听到了一个足以使他们震惊到掉下巴的消息,这位警惕性如此之高的年轻魔尊苌楚,竟然一夜之间在魔宫之中,悄无声息地被杀了!   地界一片哗然,皆对此感到好奇与讶异。想当初苌楚从天而降打败血魔玄月之时,也只是花了短短的几个时辰。虽然有血魔猝不及防的因素在里头,但苌楚那时的力量,就已经不容小觑。这百年来,苌楚的修为定是又高了不少,不然如何能在各方妖魔的不断抢夺中稳坐魔尊之位至今?   苌楚悄无声息地被杀?感觉好像天方夜谭。   地界的大部分妖魔都十分怀疑此事的真实性,然而下一刻,又一颗重磅炸弹落下来,再一次使地界炸开了锅。   这个比喻还是魔界的一个小魔君从人界那里学来的呢,在了解到话中的炸弹有着怎样的威力时,一众妖魔纷纷觉得,形容现在这个消息给地界带来的影响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苌楚被杀,魔宫易主,苌楚的左膀右臂梦魔修业和树妖木长春也在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瑶姬,则是在事情发生时正和苌楚在一起,在混乱之中被这个神秘人囚禁了起来。   在看到那个新任魔尊时,众妖魔瞬间傻眼了——那是谁?他们怎么好像都没有见过他?   经过打听调查,他们才知道苌楚竟然被妖域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妖斩落下马,那小妖据说叫什么……冕青越?   看着那张比苌楚更加年轻却无比陌生的脸,众妖魔诡异的沉默了——所以,苌楚也算是阴沟里翻船了吗?      ☆、第 2 章   而已经被认为翻了船的苌楚,此时却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他竟然直到自己的神识开始迟钝之时,才发现了那人的存在。错失了先机的他,以身为阵,竭尽全力才在身前撕开了一道空间之门逃了出来,但那人甩过来的风刃,也在千钧一发之际,没入了他的胸腹。万幸,他的运气向来都很好,那并没有要了他的命。   迷迷糊糊之间,苌楚只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消失,他只能拼尽全力护住自己的灵识,不得不封印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将自己的本体尽量缩小,任自己随着这股看不见的力量不断下坠。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他脑中又闪过那道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声音:“没用的东西!这样的计划之下你竟然都能让他逃脱了!”   那个声音似男似女,听起来并不是暗中刺杀自己的那个人,而是那个人背后的主使。对方究竟是谁?竟然能避过自己的神识,悄然来到自己的身边,并且成功暗算自己?   感受着身体周围似有若无的灵气,苌楚知道自己在这里是无法疗伤了。也不知道瑶姬会怎么样,自己遭到暗算的时候她正好推门而入,想起自己突然进入混沌,她看到自己的身体爆起的血雾时无比焦急和惊恐的眼神,他不禁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瑶姬对他的心意,但他终究对她生不起别的情意,也无法对她的痴情做出任何的回应。只是这次对自己突入其来的暗杀,究竟是将她拖累了——暗杀他的已经看见瑶姬和他在一起,又岂会轻易放过她?   自己自此,终究还是欠了她一回。   苌楚放松自己,任身体随着身边的混沌之力缓慢地飘动着,他隐隐地觉察出了他正在向一片亮光处飘去。亮光越来越近,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身上的伤口处传来的痛感也越来越清晰,透过他紧闭着的眼皮,映入他的灵识之中。   猛然间,他的身体下坠的速度加快,亮光刺眼,还没等苌楚从“照这样的速度落下去他定会被摔得血肉模糊”的想法中回过神来,他便重重地摔在了一个不软不硬的物体之上,顿了一顿,又“吧嗒”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鼻中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苌楚的头更晕了。他这是落到了哪里?耳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还有各种各样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刺耳的声音,难道,他这是落在了人界?   这里的空气中灵气很少,且总有刺鼻的、难闻的气味钻入他的鼻腔中。无法再用功法维持体型,他只得默念了句“归婴”,使身体缩小至幼婴形态以保存仅有的灵力,又凭着仅剩的一丝力气,快速地在他的周围设了结界。做完这一切,苌楚便感觉一阵阵乏力后的眩晕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在失去意识的瞬间,他还苦中作乐地想:能踏遍天、地、人三界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自己了吧?   人界不同于天、地两界,人界的人类多数生来没有灵根,不会仙法魔功,不会飞天遁地之术,却仍凭借着自己独特的智慧,使自己即使不运用功法,也能上天入地,甚至足不出户,便能知晓千里之外的事情。   即使苌楚从没有来过人界,也常听底下的小魔君和小妖们如此吹嘘人界的神奇。以前听到这些话,他只觉得他们是在夸大其词,而现在?   当他勉力支撑着因为归婴之术而重返幼婴形态的本体,摇摇晃晃地在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慢慢地“挪”了一圈后,看着那些陌生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叫不出名字的摆设,他默默地想,或许地下的小妖魔们并没有夸大其词。   他没有想到自己情急之下撕开的空间之门,竟然是无意间通到了人界。他的身体极其虚弱,幸而体内的灵识还在,灵根并没有受损,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重回地界魔域,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走了一会儿,身上的伤便又开始疼了起来,腿也软软地发着抖。这人界的灵气及其稀薄,加上他身中重伤,根本无法运用功法抵御伤口传来的疼痛。苌楚不得不尽力将自己挪回醒来时的那个小圆窝——那里有厚实的、温软的棉垫,他得躺上去休息一会儿。   不远处的那扇门——虽然和地界中房屋的门有很大差别,但苌楚肯定那就是这间屋子的门——被轻轻地打了开来,苌楚抬起头,想看看来人的样子。无奈他的身体太过幼小,即使拼尽全力,他也只能看见一双笔直的、穿着奇怪衣服的腿向他走来。那双腿下的脚上还穿着一双没有后跟的奇怪鞋子,不过从来人的脚来看,苌楚判断那应该是一个男人。   双腿直接朝着苌楚走了过来,停在苌楚的面前后又弯曲蹲下。而后,一双温和的,平静中带着几分暖意的眼睛便带着几丝笑意看向了他。   看到这双眼睛,苌楚很没出息地愣住了,不得不说,这双眼、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独特。他在天界的时候,所见到的不论是神或仙,统统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即使是天崩地裂,他们也能以“天地万物皆有其造化”的狗屁理论置身事外。而且因为他是地界的妖,无故出现在天界时,他们虽然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表露,但那种视而不见、冷漠以待的态度还是令他及其不爽。   而地界的妖魔们,眼睛中的欲/念又太过繁杂,不是太过急功近利,便是太过随心所欲、不管不顾。在面对他这个尊主时,不是阳奉阴违、便是惧怕无比,让他扫兴头顶。   他没有想到,他无意间到了人界后,竟然遇到了一双这样的眼睛,不急不躁。看向他时不会让他不痛快、不爽利,只有淡淡的舒适,看起来平和又温暖。他长期以来习惯于紧绷的神经,在这双含着笑的温润眼眸中,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像是快要干涸的河床,猛然间收到了甘霖的沁润,从里到外,都透着舒爽。   廖若煜看着面前巴掌大的、瞪着双黑黢黢、水润润的圆眼睛呆愣愣地与自己对望的小黑狗,心突然间被萌化了。他并不是很喜爱这些小动物,但对上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时,他的心却猛然间柔软了下来,笑,就那么不经意的,从心底蔓延到了眼角。   他笑着小心翼翼地用手托着小黑狗,将它放在自己的面前,使其与自己的视线齐平后,摸着它软趴趴的耳朵对它道:“从现在起,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我这辈子就只有你,你这辈子也只剩我啦,我俩就这样谁也别嫌弃谁,一起搭伙过日子吧!”   男人的声音并不高,和他的眼睛一样,温温润润的,不太过高亢也不太过低沉,好像春天丝丝柔柔的风。苌楚从呆愣中回过神,正好听到男人最后的一句话,心中第一时间闪过的竟然是一丝喜悦。这位在地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魔尊,生平第一次脸有些发烫,不是说人界的人类胆子很小的吗?这人为何如此开放,竟然要和现在本体的自己过……过日子?   但他脸上黑色的小绒毛遮住了他羞涩的表情,男人也不会想到一只小奶狗会对他的话有这样让他哭笑不得的反应。他见小奶狗终于不再呆呆的,便小心地将它放在软窝里,捏了捏它的小鼻子道:“医生说你的伤太过严重,不能频繁的挪动,你乖乖的,我去给你拿吃的。”说着边又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苌楚这才发现他的胸腹到脊背被缠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的布子,只露了他四只小短腿在外面。他趴在软窝里,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虽然这点伤在人界养起来有点慢,不过现在他貌似不必担心外界的骚扰和伤害——看来他能安心地养伤了。   廖若煜很快便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米黄色的奶瓶走了进来。苌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中的那个奇怪的东西,心中暗自纳闷,不是给我拿吃的了吗?这是个啥?待他看到那个奇怪瓶子里面的东西后,整只狼都不好了!   奶水这玩意儿他打生下来就没喝过,更别说都他现在都快两千岁了。他炸着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手里的乳白色液体。   廖若煜却以为他是害怕了,用手摸着他的脊背柔声道:“不要怕,这是牛奶,是吃的,吃完这个你就不饿了,快吃吧!”说着便把奶嘴凑到了小狗的嘴边。   苌楚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巴掌大的小身板,心想现在大概也只能吃这种东西了。他眼带祈求地看向看着他的男人,心道难道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东西吗?比如米汤什么的。   廖若煜被小狗那情感层次明显的眼神给逗笑了,这是怎么了?不是一开始还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牛奶吗?怎么一转眼又蔫儿了?瞧那可怜的小眼神,是不喜欢喝吗?   廖若煜摸了摸小狗的小爪子,柔声哄道:“狗狗乖了,喝了这瓶牛奶,你伤口才会好起来,就不会再疼了,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玩。”   他是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儿科大夫,平时给孩子们看病的时候,总免不了柔声安抚,现在感受到小狗低落又有些抵触的情绪,不自觉地便将它当成了一个小孩子来哄。   苌楚这一次没有沉溺在那温柔的声音里,他现在整只狼都处于石化的状态,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他听到了什么?这男人竟然叫自己狗狗!?他是狼!狼好么?他怎么会是那种早就被驯化了的,只能在主人身边讨巧卖乖的狗呢?苌楚觉得自己当初用归婴之术将自己的体型缩回至幼婴时期的模样的决定真是蠢透了,现在不仅要吃奶还被人看成了狗!这要是传回了地界,自己这尊主的颜面何存?!      ☆、第 3 章   苌楚哀怨的、魂不守舍地衔住了廖若煜塞到他口中的奶嘴,咕咚咕咚地将整整一个奶瓶的奶喝了个精光。   耳畔传来男人的轻笑,好听的声音总算治愈了些苌楚郁卒的心。然而眼神无意间瞥到那个空了的瓶子时,苌楚惊得打了个长长的饱嗝。男人笑得更大声了,苌楚只觉得一张老脸彻底丢光了,生无可恋地趴在软窝中——算了,还是装死吧!   廖若煜看着小狗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样子,猜它大概是累了。医院中的婴儿吸着奶就会睡着,对于他们来说,把奶吸出来也是很费体力的,想来小狗也是吧,毕竟狗狗那么小,胸腔那里还有那么重的伤。   想到小狗身上的伤势,廖若煜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的母亲在几个月前刚刚去世,在送走母亲的那一刻起,他便觉得,偌大的人世间,再不会有一个人会像自己的母亲那样,无私地对自己好,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随时随刻地牵挂自己。   他只对男人有感觉,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圈子有多深、有多乱。虽然他不是多么清高的人,但是要他像他们那样放纵自己,他还是做不到,也不想过深的涉入。他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成家,更别说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他的后半生,注定是要在孤独中度过了。   或许是身在天堂的母亲心疼自己,那一夜,在床上辗转了大半夜的他,突然想要去外面透透气。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他也越来越没有睡意,他想了想,便起身穿戴整齐,开门走了出去。   夏天的夜里,少了白天时的炎热与喧嚣,在此刻看来,倒别有一番滋味。   廖若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大半夜独自一人压马路,但这感觉着实不坏。他毫无目的地走着,竟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走到了一处废品收购站。   廖若煜哭笑不得,转身准备离开时,不料他的脚竟然碰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廖若煜被吓了一跳,这可是废品站,不是垃圾站,别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吧?   廖若煜白着脸,低头看了看脚底下,发现那并不是他想象的垃圾袋之类,而是一只黑色的小奶狗,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夜风刮过,掀起了它身上有些打结的绒毛——没有丝毫的生气。   廖若煜皱了皱眉,这么小,大概是刚出生没多久吧?怎么被人丢到了这里?他叹了口气,小狗大概是被丢弃了,因为太小找不到吃的才活活饿死在这儿。他掏出自己的手帕盖在了小狗的尸体之上,然而作为医生,似乎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洁癖的存在,他挣扎了半晌,还是没有将小狗的尸体掩埋掉的勇气。   呼了口气,廖若煜还是决定离开。然而在他要转身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那只小狗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廖若煜吓了一跳,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而后便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那只小狗,果然,没过多久,那小狗又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小狗还活着!   或许是医生的职业习惯,见眼前的小狗有了动静,廖若煜便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前将手放到小狗的心口处探了探。   入手一片滑腻,但小狗的心跳确确实实浅浅地撞在了他的手心之上。他将手拿开,赫然见他的手掌被整个染成了血红色。   廖若煜心下骇然,顾不得多想,连忙用手帕将小狗抱了起来,往附近的宠物医院赶去。   不知是他的运气好,还是小狗命不该绝。夜已经这么深,这家宠物医院的医生竟然还在值班,廖若煜见到她,二话没说,直接将小狗抱到了她的跟前。   那位宠物医生也被那条浸满鲜血的帕子吓了一跳,她接过小狗将其放在手术台上,立刻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廖若煜在看到小狗的腹部时,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刚才小狗侧躺着他没注意,现在才看见它的胸腔之处有着一条翻着血肉的大口子,鲜血正汩汩地从伤口之中冒出来。   宠物医生一边穿着手术服一边道:“它的伤口很深,创口很大,似乎是什么利器旋转着进入体内造成的。你先出去等候,我要尽快手术。”   廖若煜点了点头,走出去在卫生间里洗干净了沾到血的手,眼前又闪过小狗小小的身体之上那个狰狞的口子。那样的伤口显然是人为的,动物们可没有什么会旋转的牙齿或利爪。他有些恼火,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够如此残忍的对待一只这么幼小的狗?不仅冷酷地丢弃了它,还如此残忍地伤害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的门一直禁闭着。廖若煜不禁有些担心那只小狗能不能在那么重的伤势之下挺过来,毕竟流了那么多的血。   门终于被打了开来,宠物医生摘下手套和口罩,满脸疲惫地对廖若煜道:“小狗的生命力挺强的,手术很成功。这几天你先不要带它回去,留在我这里再观察几天再说。”   “啊?”廖若煜有些尴尬,“这个小狗不是我的,是我从废品站捡来的,当时我……”   看着宠物医生有些诡异的眼神,廖若煜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是多么的不可信了。现在可是半夜,谁会在这个时候特地到废品站,又那么凑巧地碰到一只只剩一口气在的小狗?   细细想来,自己也真是够莫名其妙的,为什么偏偏在大半夜出来散步。透过玻璃,廖若煜看见那只小狗被绑着厚厚的纱布,正静静地躺在一个方形的小床上,心蓦然间软了下来。或许是母亲看自己太过孤单,才将这小东西送到自己身边,在指引自己把它捡回来吧?不然自己为什么在三更半夜不睡觉而非要出来散步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转头对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宠物医生道:“费用一共是多少钱,你们这里能刷卡吗?”他从衣袋里掏出钱包,心中暗暗感谢自己这随时随地带钱包的好习惯。   那医生点了点头,给他开出了账单,刷了卡,廖若煜才在宠物医生那明显不信他会回来接小狗的眼神中回到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他正好有些忙,也没来的及去看小狗怎么样了,待到他忙完一阵子到宠物医院时,小狗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是一直昏睡着,眼睛基本上没有睁开过。医生不断地给它输着营养液,以保证它身体机能的运转。   在宠物医生极其意外的眼神中,廖若煜将小狗连窝抱回了自己的家中,把它放在了自己卧室的床脚下。   回过神来,窝里的小狗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廖若煜放下手中的奶瓶,摸了摸小狗软软的耳朵,想到刚才小狗频频变化的眼神,廖若煜无声地笑了。算啦,小狗这么有趣,和自己也算有缘,反正自己也是一个人,不如留下它和自己做个伴,至少自己不用像以前那样,每日下班后,独自面对这么一个冷冰冰、没有生气的家了。   替小狗盖好被子,廖若煜心情愉悦地到厨房洗奶瓶去了。窝里的小黑狗支棱着耳朵,听到男人离开了,便抬起头,顺着开着的房门看向不远处的身影。耳朵上还残留着刚才那人手指上的温度,小黑狗的心不知为何,感觉痒痒的。它将自己的脑袋埋在窝里,为自己因为一个人类的抚摸就心神荡漾感到懊恼不已。   当廖若煜收拾完一切进来看苌楚时,苌楚已经将刚才的懊恼抛在脑后,没心没肺地睡死过去了。   一夜无话。   早上廖若煜给自己做了点简单的早餐,给小狗热了牛奶。因为小狗太小,廖若煜只能将牛奶装在奶瓶里,让小狗自己吸,这种起手喂养的感觉,让廖若煜十分受用。   苌楚任命地一口口吸着口中的奶嘴,满眼怨念看着廖若煜一手替它扶着奶瓶,一边把他从来没有吃过的美食放到嘴里。或许是他渴望又馋嘴的目光太过强烈,一直忍着笑的廖若煜终于绷不住笑了,低头捏了捏他的耳朵道:“小黑,你现在还小,这些饭菜对你来说又太咸了,再过几天你长得大一点了,我再单独给你做。”   苌楚翻了个白眼,“小黑”是个什么鬼。这男人在早上起来后就这样叫自己了,看来是又自作主张地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他很郁卒,不能开口说话什么的,真是太憋屈了,他一定要早一点解除自己的封印,恢复力量才行。   之前它一直在昏睡,幸而遇到男人,它才没有遇到别的伤害。现在他醒了,虽然对男人的搭救很感激,但他还是觉得尽快恢复回到地界才是正经。男人吃完饭应该就要出去做事了吧?到那时自己就尽快运功打坐解除封印好了。   然而吃完饭,苌楚却被男人连窝抱了起来。他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便被放到了一个对他而言很大的铁皮盒子中,接着男人把手放到男人前面的那个圆环上,铁皮盒子便动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苌楚感觉铁皮盒子又缓慢地停了下来。它窝前的那扇门被打开,男人的手中拿着一块薄毛巾,看着他柔声道:“小黑,医院是不让宠物进出的,你乖乖的,我先把你藏起来再带你进去啊!”   说话间苌楚便被廖若煜用毛巾包了起来,雪白的毛巾中只露出一个黑黑的小脑袋,接着,他又被小心地放到了男人的手提包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惨不忍睹的点击率……   ☆、第 4 章   虽然被说成是宠物使苌楚很不高兴,且那个包的开口处两侧的那个牙齿一样的东西让他感觉很不喜欢。但是看在对方那温柔的声音的份上,苌楚还是不情愿地缩进了将要放他的包里,任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包上那个令自己不痛快的齿状东西合上了一半。   长苌楚并不明白男人口中的医院是个什么地方,只是当他被廖若煜稳稳地拎在包里走的时候,不停地听到沿途有人叫着“廖医生”,而男人也用带着笑的声音回应着,便明白男人大概是地界的小妖魔们口中所说的“医生”了。   苌楚听那些来过人界的小妖说过,人界的人类体质极其的差,动不动就生病,病了又不能运用功法自己治疗,只能找一种叫做医生的人给治疗。   听说这些医生都是特别厉害的角色,他们手中有各式各样的称作药的东西,人类把它吃下去,病就好了。如果你的身体内部受了伤或得了病,还会有医生拿着一种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刀,锋利的程度堪比他们妖族的爪牙,轻易便能将人开膛破肚,将生了病的那部分割掉,再把割开的肚子缝好,病就好了。   而救了他的这个姓廖的男人,便是这样的人了?   脑中突然闪过男人双手拿着刀子沾满鲜血的样子,苌楚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这让他很不喜欢,即使那是为了救人,也让他难以接受。   男人的身上有着一股干净纯粹的味道,能让他这个不信任任何人、警惕性时刻紧绷的人不自觉地感到放松。不得不承认,他极其喜欢这个男人身上那干净的味道,喜欢他温温润润的眸子和声音。鲜血这种腥臭难闻的东西和他完全不相配——不论他是因为救人还是杀人,苌楚都不希望他沾染到分毫。   廖若煜当然不会知道苌楚此时的想法,他现在只想快点到办公室,把小狗给放出来,在包里待着哪儿会好受,况且小狗刚才的目光明显是对拉链有所畏惧。   终于应付完沿路的同事,廖若煜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前麻利地开门走了进去。   他快步走到一旁的诊断室,将包轻轻地放在诊断床上,打开拉链,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被包成一团的小狗。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昨天就准备好的狗窝,把小狗放进去后,将它连窝一起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下边,这样别人进来也发现不了它,自己还能时刻紧挨着它,就算它跑出来了,自己也能及早知道。   廖若煜蹲下/身对窝里的小狗小声道:“小黑呀,你一定要乖乖的,不要叫,要是让别人发现你就不好了。”说着他抬头看了看诊室的门,才又接着道:“我若是把你自己留在家里,你会挨饿的,你就先将就几天吧,好不好?”   苌楚觉得更加郁卒了,你不带本尊来才好呢,现在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本尊还怎么打坐?不打坐又怎能恢复人身?不恢复人身还不得继续被你当成宠物和小狗?苌楚越想越悲愤,不想搭理男人,直接撅着屁股爬进窝里不动了。   廖若煜看着乖巧(?)的小狗,欣慰地笑了笑。他相信他的狗狗不会有问题,先不说他的狗狗即使受了那么重的伤,醒来后也没发出多么高的声音,就说它那小体格,再叫也就跟猫叫差不多吧?   一整天下来,苌楚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听不见声音了。   他被廖若愚安排在脚边的狗窝中后,便静静地趴在窝里闭目养神。既然没法打坐,那就好好享受这无比闲适的时光吧,在地界要时时防着别人的暗算,还要应付一些无聊的挑衅者,哪会有现在这般的放松和惬意?它蹬了蹬腿,便躺下准备蒙头大睡!   岂料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一道哭声像撕开云层的闪电一样,迅猛地撕开了他的耳膜,生生将他从美梦中惊醒了。   虽然男人感受到了他的战栗,并装作拿东西的样子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做安慰,但从美梦中被人吵醒还是让他有些不满和恼火。   接着一整天,男人倒没有像原先他预想的那样,开膛破肚、双手沾血什么的,但那几乎一整天都在充斥着小孩子的哭声的屋子,简直让他头疼欲裂。   听着男人始终用那温柔的、诱哄的声音安抚着这些小祖宗们,苌楚的心也随之不爽起来。他一直都认为男人的那种让他浑身舒坦的声音只是对着他才会有的,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被一些不知好歹小屁孩抢走了!   苌楚的不满连廖若愚都觉察到了,不过他可不会想到一只“狗”会有如此丰富的内心世界。现在诊室里已经空了,辅助他的小护士也回护士站了,看着小狗蔫头耷脑的样子,廖若煜只好小心地将它抱起来,让它趴在自己的臂弯里顺着毛安抚道:“饿了吧?再坚持一会儿啊,再有一会儿咱就下班了,下班咱就能回家了。”   男人的怀抱很暖,身上还有一股很清淡的味道,十分的好闻,苌楚有些迷恋地蹭了蹭,觉得男人若是能这样一直抱着它就好了。   被小狗如此依恋着,廖若愚只觉得孤寂的心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荒凉了。他越来越坚信,小狗就是母亲送到他身边来的,是为了陪伴他而出现的精灵。   每一天睁开眼,廖若煜都会听到小狗细声细气的叫唤声,一开始他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它满地地转圈圈,他才知道小狗是尿急了。廖若煜忍着笑,将小狗抱到了卫生间的马桶上,扶着它以防它掉到马桶里去。   他仍旧记得当时小狗的表情,羞愤中带着惊奇,让他着实怀疑,这小狗的身体里是不是住了一个人类的灵魂。   如此一连几天,廖若煜都会将小狗带到医院去。小狗也不想在地上的狗窝中待着了,只要廖若煜坐在椅子上,它便会顺着廖若煜的裤脚爬呀爬。廖若煜明白它的意思后,便笑着把它窝里的垫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任小狗爬上来,小狗终于不再闹腾,心满意足地趴下了。   上班时,他的腿部传来的温暖的感觉会让他一天的工作变得不那么枯燥。工作的空当中抚摸一下小狗毛绒绒的身体,心便会彻底平静下来,不知不觉间,小狗在他的心里,已经成了如同亲人一样的存在。   一段时间过去,小狗长大了一点,伤口虽然还是有些吓人,但已经远没有一开始那样狰狞可怖了。伤口在愈合的时候有些会非常痒,廖若煜怕小狗忍不住去挠的时候将伤口弄开了,就时时刻刻盯着它。但可能是太痒了,小狗忍受不住,在他的眼神移开时,他总是能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小狗飞快地、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挠上一挠,那好笑又可爱样子,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这天廖若愚收拾完毕,正要将小狗像往常那样带到医院去时,竟然发现小狗跑进卧室躲起来了。   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床底找到了努力想藏在阴影中的小黑狗。   廖若煜“噗嗤”一声笑了,脑中浮现出小孩子不想去幼儿园时努力把自己藏起来的情景,不期然的,便和现在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自己家的这只,可不就像是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孩子吗?   它那旺盛的精力,十足的好奇心,常常让时刻注意着它的廖若煜好笑又担心,担心它的伤会在它疯狂奔跑时裂开,又在它对着很多东西露出那种探究和好奇的神情时感到好笑。   “小黑,快出来,我们走了,上班要迟到了。”廖若煜笑着道。   藏在阴影中的苌楚一动不动,这些日子过去,他已经对人类世界有了基本的认知,他知道男人说的上班,就是去那个医院中,忍受小孩子那直穿脑膜的哭声。   它从来不知道伤口好起来时是这样的难受,在地界的时候只消一点灵力,伤口便会愈合如初。现在在人界,每天在男人的目光下,他不得不得放弃打坐运功,缓慢地等待伤口的愈合。   只是这样的感觉真是太难忍受了,伤口的地方一直在痒,是那种钻入骨髓的痒。让这个被风刃在胸腹处撕开一个口子时都面不改色的地界魔尊,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他决定立刻解除封印、释放灵力,他再也不要忍受这样的痛苦了,而且,地界还有一些事,等着他回去解决呢。   这里太过美好,使得他都生起长留在这里的疯狂想法了。然而他不能,男人只是将他当成了一只宠物而已,这让他多少有些气闷。   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会这样烦闷,但一想到男人对他只是因为他是一只“狗”,他就忍不住伤感。   他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却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现在他只能先回到地界,处理完事后,再想想自己心底的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他不能再贪恋男人身上的温暖和味道,不能继续在沉溺在他温柔的目光中——他得回去了。   廖若煜见小狗一直不搭理他,以为小狗是闹别扭了,便笑着道:“好啦,小黑,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就在家等我回来吧?我把吃的给你放在外面,你可不要偷偷地多吃哦。”   说着廖若煜便转身去拿小狗的“饭”,把东西放在餐桌的脚边,又折回卧室时,正好看见床底露出的一个小小的黑脑袋,在努力仰着脸看着他。      ☆、第 5 章   他笑了,抬手摸着它的小脑袋道:“你可真是,不想去就不去呗,鬼点子倒多,你以为你藏起来我就看不见你了?”说着看了眼手表,又对小狗道:“那我走了,你自己在家乖乖的,小心伤口,不要总是挠它,知道了吗?”   廖若煜看着小狗,发现它也正看着自己,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他怔了怔,他怎么有种小狗会随时开口说话的荒缪感觉呢?   半晌,他才回过神,看着小狗的眼睛,他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压低声音问道:“嘿!小黑,你说你怎么有这么多的表情?你这身体里边,不会真的是住了一个人类的灵魂吧?”   看着没有丝毫反应的小狗,廖若煜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小狗的脑袋,转身出门了。   廖若愚双手握着方向盘,想起刚才自己脑子抽风似的问小狗的话,觉得自己真是太异想天开了。说实话,小狗确实比别的小狗要与众不同一些,他对自己的话会有反应,会做出一些本不该是一条狗做出的动作,水汪汪的眼睛里面还时不时地透出一些生动的神情。若不是它的脸上覆满了黑色的绒毛,它大概还能做出许多表情也说不定。廖若愚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就是因为小狗这样,自己才有了这种简直是天方夜谭想法吧?说到低,他的小黑,也不过是一条较为聪慧的小狗罢了。   站在门口的苌楚支棱着耳朵听着廖若煜那个铁盒子慢慢走远,才不慌不忙地爬回狗窝中,在窝里摆成了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后,开始在心里默念着口诀。   自己之所以在窝里运功打坐,只是为了防止男人回来后看到他的异样,一边纠结着自己堕落了,一边又舍不得狗窝的温软的苌楚如此暗自安慰自己。   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和男人呆在一起,两人(?)一直同吃同睡,苌楚都没有机会为自己治疗外伤,更不要说恢复自己的功力了。现在他默念着口诀,丹田处被他强行封印起来的灵力开始松动,没多久,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各大经脉之中。   苌楚只觉的久违的力量开始在自己的体内激荡,不由仰天长啸了一声:“嗷~”   ……   苌楚再一次郁卒,这奶声奶气的叫声究竟是要闹哪样!   苌楚黑着脸,努力使自己忽略掉自己叫声的诡异,运功修复了胸腹处的那处伤口。   苌楚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在忍受那种抓心挠肝的刺痒了!他看了看仍旧包着的白布——他们叫它纱布——想了想,决定让它继续包着,若是换药,他就使个障眼法,让男人看起来自己仍是受伤的样子就可以了,要不然它的伤口突然间愈合,男人不起疑才怪。   恢复了功力的苌楚浑身神清气爽,迈着小短腿在这间房子里逡巡了一圈,才又优哉游哉地走到餐桌前准备用饭。   可是餐桌好高他好小够不着怎么办?而且那上边好像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啊!   苌楚摇头晃脑地找了半天,最后满脸郁卒地将目光放在了餐桌底下、地上放着的他的食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以前这货放在餐桌上不觉得,但现在这样被摆在地上时,他却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   这分明是把他当成狗来养的节奏啊!   瞪着地上装着牛奶泡狗粮食盆的运了半晌的气,苌楚才不情不愿地将饭盆中的牛奶舔了个干净。   至于留下的、被泡软的狗粮,苌楚满脸嫌弃地、看也不看一眼地全留在了食盆里。   廖若煜在咨询过宠物医生的意见后,开始给苌楚增加一些肉汤增加营养,还时不时地给他炖骨头汤喝,苌楚的嘴最早就被养叼了。加上他心里总认为狗粮是给狗吃的东西,他不屑于去吃,即使那味道闻起来比地界最美味的食物都香,他也不为所动。   今天廖若煜回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早,进门换了鞋,便匆匆忙忙地跑到卧室里去找小狗。这一天小狗不在身边,他总感觉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般,心里空空落落地不踏实。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恰逢小狗也站在门边抬着头看着他,四目相接,廖若煜吊了一整天的心才平静了下来。他笑着弯下腰,小心地捞起小狗的身子,抱着它一起躺回床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小黑,这一天你都干什么了?不会就是吃了睡,睡醒了再吃吧?”廖若煜笑着打趣着被他放在胸口的小狗,看着它茫然的眼神,莫名的想笑,一天的疲累也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减轻了许多。   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的苌楚有些发晕,或许是恢复了功力的缘故,他所有的感觉比原来灵敏了许多。感受着从身下传来的男人的心跳,听着男人温润中带着暖意的声音,被他修长干燥的的手指穿梭过自己的皮毛,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颤栗。这样的感觉太过陌生与独特,一时间竟让经历丰富的地界魔尊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耳边想起的声音让他有些发怔,这时他感觉那双手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疲惫中带着点沙哑和慵懒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小黑,今天怎么感觉你好像长大了许多啊?是我的错觉吗?不过听说在婴幼时期的动物们长得都比较快,也不知道你长大是什么样的,看你的样子,应该是那种大型犬吧?”   声音就在耳边,连男人呼出的热气也像有生命的虫子,通过他的而过,直往他心里钻。苌楚忽然觉得浑身发起热来,美好的感觉让他不知不觉间心生眷恋,他蹭了蹭身边之人的脸颊,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男人的脸颊。   廖若煜突然感觉脸颊上传来了一阵濡湿,等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后,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小东西,从睁开眼睛醒来之日起,就跟别的黏人的小奶狗截然相反,无论自己怎样讨好,它都不会多加理会。他有时候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捡回来的其实是一只已经成年的狗,只是体型较小而已。看着它平时和自己疏离的样子,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然而今天,这小东西终于主动和自己亲近了!廖若煜激动非常,这么长时间的期待终于实现了。   廖若煜有一种养大的孩子终于知道心疼自己了的诡异满足感。   苌楚则是正在回味舌尖传来的那种滑腻的触觉,禁不住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若不是自己的理智告诉他这样做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他都忍不住要再一次伸舌头舔上去了。   吃完晚饭后,廖若煜在苌楚的障眼法中一如既往地给他的小狗换了药,仔细地擦了一遍苌楚的小身体后,满脸不舍地把苌楚抱进怀里揉捏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苌楚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原本是打算在夜里悄悄离去的。可是看着月光照映下的男人的身影,他又不自觉地犹豫了。这让他很是烦躁,他从来都是果决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他紧紧盯着面前的那张睡颜,理智不停地催促他赶紧走,心却紧紧地拉着他的腿使他动不得分毫。   “……小黑,这个给你……很香的……”男人忽然动了动,还举起了一只手喃喃地说着梦话,苌楚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往后撤,心虚之下,竟“噗通”一声摔下了床。   “小黑!”廖若煜猛然惊醒,转头一看,正好看见小狗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   他忙下床抱起小狗,一边小心地翻看着它的身体,一边飞快地解了它身上的绷带纱布,见伤口并没有崩裂,才抱着小狗急声道:“疼不疼?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疼不疼,疼你就叫一声,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他用手轻轻碰了下小狗的伤口,见它没有不适的样子,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跑出来了?怎么爬到床上的?”廖若煜有些生气地道,“就你这小体格,再摔一下伤口裂了怎么办?好不容易养好了,再崩裂的话,会更难恢复的。”   见小狗茫然地看着他,廖若煜无奈,他对一只狗说这么多干嘛?它要是能懂得这些差不多就是成精了,还能乖乖在他的身边给他当宠物?   他叹了口气:“唉,算了,你是不是冷了?”他把小狗放在枕头边,把自己的被子的一角盖在小狗的身上,捏了捏他的耳朵又道:“这样就不冷了吧?好了睡吧,下次可不能悄悄站在我跟前了啊,睡梦中我一害怕,再把你丢到地上你就惨了。”   安顿好了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廖若煜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没有发现他身边的狗正用一种狗绝不会有的复杂眼神看着他。   苌楚的头有些疼,他知道有些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了,但要命的是,他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只是直觉地觉得那会影响甚至控制他的一切,连他一直强大的自制力,在那跟前都会烟消云散。   习惯了掌控,习惯了一切了如指掌,这种不受他理智控制的感觉让他越来越烦躁。然而当男人将他抱在怀里,满眼焦急地问他哪里疼时,他心底的那种烦躁竟然奇异地消失了。男人连鞋都顾不上穿就下床抱他的举动让他的心情异常愉悦,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苌楚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听着身边男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他那颗飘荡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他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那张脸,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眷恋,一寸寸地描绘,只觉得让他天天如此看着,他都不会厌倦。   叹了口气,他无奈地闭上了眼。看来,他必须是得离开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我昨天忘了发有人信吗……   ☆、第 6 章   第六章   早上廖若煜照常要去上班,小狗仍是躲了起来,看来是不愿意和他去了。虽然有些失望,但他知道小狗脾气倔,若他强行去抱它,它必然会反抗。即使它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外表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但在它激烈的挣扎的时候,廖若煜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它的伤口崩裂。最后,他只能放弃了带小狗一起去医院的打算。   廖若煜俯下/身,不出所料见小狗仍是躲到了床底的那片阴影里,他只好哭笑不得地道:“好啦,我不会带你去了,明天是周末,我可以休假,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儿怎么样?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要小心伤口哦!”   房门“吧嗒”一声上了锁,苌楚从床底钻出来跑到窗前,看着男人的那个深蓝色的铁盒子慢慢地移到了他的视线中。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抹深蓝,直到它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廖若煜感觉今天的自己有些不在状态,从早上到现在,不明缘由的,总是不由自主地走神,心不在焉。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心中再次闪过一丝烦躁。叹了口气,他动了动桌下空空的大腿,脑中浮现出小狗趴在自己腿上睡着时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的烦躁才微微消退了些许。   或许是因为小狗不在他身边,他觉得不习惯的缘故吧?廖若煜心道。毕竟这两个多月以来,他和小狗都是形影不离的,他早就习惯了小狗在他上班的时候陪着他,现在小狗突然之间不在他身边,才会让他觉得焦虑和烦躁。   廖若煜点了点头,事情似乎就是这样,但潜意识中,他又觉得并非如此简单。他叹了口气,他是不是对那个小东西太过依赖了?诚然,小狗的出现让他的生活又重新恢复了一些色彩,就连医院的同事都说他这段日子的气色好了许多,但小狗不在他的身边他就如此焦虑,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廖若煜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腹部——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有动作。昨天小狗也同样没有随着他来医院,虽然一整天他都有些不习惯,但那种感觉绝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强烈,如此的让他,心神不宁。   廖若煜闭上眼靠着椅背,门外的小护士半天见他没动静,走进来看着他道:“廖医生,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好难看。”   廖若煜闻言睁开眼,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笑着问道:“真的吗?很明显吗?”   小护士一脸担忧地认真点了点头。   廖若煜沉默了,他现在只想回家,想立刻见到小狗,哪怕只看一眼,或许那样可以让他这种焦虑的心情得以缓解。这样的认知让廖若煜感到无奈,但又不得不承认,那小东西对自己的影响,远比他意识到的要多得多。他想了想,问小护士:“今天有没有预约的病人?”   那小护士摇了摇头,“没有的,廖医生,您如果有事就去吧,剩下的病人我可以将他们转到李医生那里,李医生这几天也不忙的。”   廖若煜笑着冲她点了点头:“那小陈,我去李医生那里一趟,谢谢你了啊!”   小陈笑了:“廖医生你太客气了。”   坐进车里时,廖若煜不由得想起了小陈的话,便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确实,面色比平时要苍白一些,尤其近期因为小狗的缘故,他的心情好了很多,面色也比母亲刚去世后的那几个月红润了不少。但或许是今天太过焦虑,导致他的脸不仅苍白,还带着些疲态,看上去多少有些无精打采。   怎么会无缘无故感到焦虑呢?廖若煜对此很是不解,唯一可以解释的,或许是昨天小狗摔下床时他惊到了,进而影响了他的睡眠。   脑补了下小狗因为冷,睁着惺忪的睡眼努力想爬上床,却因为床太高而跌了个四脚朝天的场景,廖若煜的嘴角翘了翘,它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祖宗!   走出电梯打开房门,廖若煜习惯性地走向卧室——小狗很懒,一般情况下都是待在它的窝里睡大觉,只是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时,才会不情不愿地迎着自己的呼唤出来。   但是现在卧室里的狗窝空空的,并没有小狗的身影。   廖若煜心底的焦虑腾然而起,他找遍了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墙角、沙发底、衣柜里,甚至是厨房的食品柜中。他一遍遍地喊着小狗的名字,却始终没有看到小狗的身影。   廖若煜愈加焦急,他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地上空空的狗窝。房门是锁着的,小狗那么小,它能跑到哪里去呢?廖若煜站起来看向四周,目光猛然间定在了阳台上的一扇微微开合的窗户上。   窗户!廖若煜的瞳孔骤然紧缩,这家中唯一能通向室外的,便是阳台上这个他为了留着通风的窗户!   因为家中没有小孩,廖若煜便没有费那功夫安装护栏。但是他忘了,现在他有了小狗,并且小狗的体型已经长大了许多,比当初自己将它抱回来时大了一倍不止。这样的它,轻轻松松的,便能跳到窗户上去。小狗的好奇心那么重,它一定是趁自己不在家时,跳到窗框上去玩了。   廖若煜只觉得浑身发冷,跌跌撞撞地乘电梯到楼下,心底一遍遍地祈祷不要出现他害怕面对的景象。   那片正对着窗户的地砖干干净净,并没有发现让他绝望的红色痕迹,他松了口气,只觉两腿发软,不听使唤。他强撑着心底不断涌出的慌乱在楼下四周仔细地寻找,拨开绿化带中的灌木和杂草,一寸寸的搜寻,嘴里不停地喊着小狗的名字,希望下一刻就能听到它对自己的回应。   周围不停有人问他在寻找什么,或许是他的脸色太过难看,不少人在安慰了他几声之后,也帮着寻找起来。   直到找遍整个小区,问了无数个人,一直到深夜,周围帮忙的人逐渐散去,廖若煜也没能再看见小狗的身影。他拖着沉重的步子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家,在打开房门的一刹那,他还万分希望他原先只是找漏了,小狗或许是睡着了,没有听见自己喊它,现在它醒了,听到自己开门,便会像往常那样仰着头过来寻找自己。   然而现实就是这样,每当你急切地希望它如何如何时,它却总会让你更加的失望。廖若煜蹲在小狗空荡荡的窝前,心中的难过再也无法抑制地蔓延了开来。   楼底下并没有小狗的身影,连尸体……也没有,甚至连一丝血迹也没有留下,他的小狗,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廖若煜无力地坐倒在地上,一切来的是这样的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想着关于小狗的一点一滴,廖若煜有些茫然,那只小狗难道只是他午夜梦回间的一场梦境?现在梦醒了,梦境没了,小狗,自然也就消失不见了?   他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中,身边那没有一丝生气和活力的寂静缓慢地向他袭来,像是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紧紧地,扼着他的脖子,让他的呼吸愈加困难起来。   胸口似是被生生填进了一块大石,堵得他喘不过气。不期然的,他又想起了他的父亲,想起了他在父亲抛弃他和他的母亲时,那样的难过和无措。   他想起他努力地拉着父亲的衣角,希望他再回头看自己一眼。那时他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本能的,他知道父亲要离开,是那种再也不会回来的离开。他很害怕,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父亲将他的衣角拽出自己的掌心,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随着他渐渐长大,他已学会将这样的难过深埋起来,不去想起,不去触碰,当然也就不会再痛。母亲去世后,世上唯一牵挂他也让他牵挂的人也离开了,掩埋好伤痛后,他觉得他再不用体会这样的悲伤,再也不用忍受那种眼睁睁看着失去却如论如何也无法挽留的无奈。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在偶然中捡到的一只狗,竟会让自己再次跌落至那种漩涡中,果然,他对小狗,还是太过依赖和在意了吧?   刚把它捡回来时,它那么小,就跟他的一个巴掌一样大,天天缠着白色的绷带,露着短短的、黑色的四肢在地上爬。想起它总是对自己不冷不热,从来不会主动和自己亲近,直到近期才和自己变得亲昵起来。   自己好不容易将它的心捂热了,它却一声不响地消失了!   他忽然从地上站起身,拿起床脚的那只狗窝狠狠地砸向地面。狗窝碎裂的木屑飞溅开来,在他的脸上和手上划出了一道道的伤痕。他看着那个空空的窝被摔成碎片,只觉的心中有什么也随之跟着碎掉。他点燃了一根烟坐在床前,透过朦胧的烟雾看着满地的狼藉,眼角最终还是变得湿润了起来。   这样也好,毕竟动物的寿命比不过人类,小狗也一样。就算它不走,最多也只能在自己的身边待十几年,到了最后,它还是会离开。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到时候不得不面临生离死别,倒不如趁现在双方的感情并不深厚时分开,倒也不会太过悲伤与难过。      ☆、第 7 章   而此时的苌楚,却双脚踏着风,施施然地出现在了地界的魔宫之外,他的身后跟着的,赫然正是当初事发后同苌楚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苌楚身为魔尊时的左右使:梦魔修业和树妖木长春。   苌楚就那样大摇大摆的,一路走到了魔宫的宫门之前。他看着高高的白玉石阶上面的那个人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当初他在跃入他自己撕开的空间之门时,在跌落的瞬间看清了那个暗算他的人的脸。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若不是他灵力深厚,听到了那个训斥那个人的声音,他都要以为自己确实栽在了一个无名之辈的手上。   在回到地界的一瞬间,修业和木长春便在收到自己的传唤时回到了自己的身边,看来他们定是收到了自己当初仓促发出的警示令。重回地界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大致了解了他在人界的时候,地界发生的一些事。   他消失后,瑶姬便被那人当作自己的伴侣抓了起来,关在了无间炼狱之中,或许那人觉得瑶姬在必要时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地界的妖魔们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地界的魔尊自然而然的,由那人代替。   苌楚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这些已经无法引起他的兴致。然而既然他选择了回到地界,选择过回原来的日子,即使这样的日子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过下去。地界之中弱肉强食,若他还想继续那种懒散又不会被人时刻防备甚至忌惮的生活,这个魔尊之位,他就必须再将它夺回来。   早在几个月之前,苌楚便隐隐觉得自己的身边有一些陌生的气息出没。他向来警惕心重,为了揪出这只扰人的小虫子,苌楚打算将计就计,让身处暗处的那只虫子自己暴露出来。   只是他有一点没有想到,那人竟然能无声无息地躲开自己发散的神识,并成功将自己击成重伤,更令苌楚意外的是,这只小虫子竟然还是有人豢养的,也就是说,让自己受伤的,只是个傀儡,真正要对付他的,是这个傀儡身后的操纵者!   若是在以往,这个发现一定会让苌楚变得兴奋起来,因为他的生活实在枯燥无趣,漫长的岁月中,若是不找点有意思的事情来做的话,活那么久实在没什么意思。   然而现在,他的脑海中却不期然地跳出了男人那双闪着柔光的眸子,苌楚的眼神闪了闪。比起找乐趣,他已经找到了比那种感觉更美好的存在,只是他却懦弱的选择了逃开。   他不知道他的离去会给男人造成怎样的影响,不知道男人在发现自己不见了时,会是怎样的神情。他记得男人很害怕身边的人离开,但自己只是一只狗,他会不会,转眼便将自己忘记?   一想到男人这么快就将他忘记,想到他很可能又养了条狗或别的什么代替自己,他的眼眸蓦然变得幽深,接着便从心底涌起一股愤怒,伴随着愤怒,还有几分他怎么也不愿意承认的,失望和悲伤。   “尊主,冕青越在问您是否要和他公然决斗。”一旁梦魔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苌楚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敌人的面前走了神。他暗暗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收拾起了自己方才的狼狈,一转眼,便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慵懒与邪肆。   看向高高站在玉阶之上的冕青越,苌楚嘴角又勾起了他标志性的、漫不经心的笑:“即使冕尊主不过问,苌某也自然会就此事提出邀约,毕竟冕尊主风刃的风姿曾让苌某吃了不少的苦头。”   在以往的岁月里,苌楚的笑容是最令他的那些对手们憎恶的。他的人很俊美,只是配上那一脸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的邪肆笑容,就让人恨不得拿刀割下他的那张让他们不由自主怒从心起的面皮。   然而玉阶上的冕青越却只是垂着眼皮看着他,如玉一样的面容之上没有一丝的波动,听到苌楚出言相激,他也只是淡淡地道:“地界的魔尊之位,历来是能者居之,若苌公子仍有兴趣,青越自是乐意奉陪。”   冕青越的话说得□□无缝,既暗示了苌楚曾经的败绩,今日寻来也未免有恼羞成怒之嫌,又显示出了身为魔尊应有的气度与自信,对于前来挑衅的对手,还给予了极大的尊重和宽容,赚足了口碑。   苌楚对他话中的含义毫不在意,仍是笑着点了点头道:“那苌某就不客气了,明日辰时,我会在坠仙崖上等待冕尊主前来。”   苌楚口口声声称着尊主,口气却是调侃与嘲讽居多。他知道冕青越只是个幌子,如今他安然无恙地高调出现在地界之中,必然会对他背后那人计划的实施造成影响。虽然他此举会让那个本就隐藏在幕后的人隐藏得更深,但若不夺回魔尊之位,他做什么定是束手束脚,往后便更加孤立无援。他在明敌在暗,他迟早会被那人正真地、悄无声息地从地界之中抹去。   冕青越似乎并不在意苌楚的无理,他面无表情地冲苌楚点了点头,便转身走进了身后的魔宫之中,宫门也随之重重地再次合上。   苌楚收回目光,转身带着修业和木长春慢悠悠地离开了。   苌楚的寝宫原在魔宫之中,现在魔宫的主人不是他,他的寝宫自然也就回不去了。脑中又闪过他通过半开着的门看着那个男人在不远处忙碌的样子,心一阵抽疼,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茫然地四处望了望,这种仿佛丢掉了什么一样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修业和木长春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和不解。他们一直都觉得苌楚离开魔宫是有什么部署的,即使现在地界的魔尊已经易主,他们仍坚信那不过是暂时的,不过是苌楚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是同样令他们疑惑不解的,是他们尊主的反常。苌楚在消失了一段时间后便如他们预料到的那般突然地出现,只是出现后的某些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发呆,好像丢了魂一般。   这令他们感到十分的惊异,要知道在之前,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苌楚,原先他们有些担忧,令他们庆辛的是,在面对对手时,苌楚和以往并无分别。然而此时看到苌楚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时,他们心底的那种不安突然又涌了上来。   苌楚的样子,无端让他们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决然地离开这里,离开他们,去找他丢掉的魂。   二人还没从各自的沉思中回过神,便见苌楚又恢复了昔日的样子,带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他在地界中唯一的好友,梵修的家门前。   梵修在地界,也算是一个异类的存在。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只是闲散地游荡在妖魔两域。他成魔已有几千年,是地界所有的妖魔中岁数最大的,在上一任地界魔尊在任时,梵修就存在了千百年。只不过那时候他总是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到苌楚成为了魔尊,梵修才出乎众妖魔的意料,在魔宫的不远处落了脚。   像梵修这样具有十足威胁意味的存在,地界的魔尊对他不可能不防备,这也是他四处游历的一大原因。幸而梵修对魔尊那个位置并不热衷,故而几千年来,梵修倒也和几任魔尊相安无事。   他和苌楚,也算是一个交心的朋友了,虽然两人一开始的交集只是因为苌楚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只是相处得久了,他发现苌楚也是一个值得他相交的后辈,二人的关系倒也近了许多。   苌楚身边的这个小跟班,是苌楚在幼年时,花妖苌楚为他找来的玩伴。花妖的想法很简单,苌楚的身份再特殊,也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没有伙伴的孤单,花妖是从小便体味过了的。将苌楚看做养子的花妖,自然不希望苌楚也有和她一样的孤单和无奈。   虽然爹不喜娘不爱,但苌楚还有花妖,还有花妖为他找来的玩伴:一只白兔子。   没有被母亲亲手推入火坑之前,苌楚像其他身心健康的小妖魔们没什么不同,每一天过得快乐而单纯。他很喜欢他的伙伴,到哪里都带着它,吃饭睡觉搂着它,练功打坐抱着它。在地界很少有灵物修练不成人形的,苌楚坚信,他的小伙伴迟早也会化为人形和他玩的。   后来苌楚突遭巨变,花妖为救他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苌楚被赶来的异母兄弟们带到了天界。只是他不知道,他的玩伴还在原地等着他,千百年过去,直到他以雷霆之势重返地界。   他知道当年懵懵懂懂的小兔子必定已经修成了人形,却没有想到,地界虽是沧海桑田,已成为宋小离的小兔子对他的等待却从来没有改变。   小兔子千年的等待,让苌楚冰冷的世界多了一分温暖。当苌楚成为地界的魔尊之后,自然而然的,小兔子便继续陪在了他的身边。   这一次苌楚遭暗算,临危之时首先便将警示令施法传到了梵修手中,以梵修的德性,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宋小离带走,之后才将警示令传给修业和木长春。只是他没有想到,瑶姬会在那个时候来找他,他送出的警示令,对于她来说,终究还是太晚了。   思绪间,苌楚三人已经走到了梵修那所华丽到夸张的栖居所,远远的,苌楚便听见屋内梵修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小离,苌楚他不会有事的,你看当初他消失了那么久,后来还不是华丽丽地回来了?你这样不吃不喝的,就算苌楚回来了,你的身体也会扛不住倒下的。”   听着梵修异于寻常的温柔语气,想起他在自己面前时稳重的样子,苌楚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 8 章   站在门外的三人皆有些受不了他的肉麻,苌楚更是一脚踹开了面前的那扇紫檀木门,旁若无人地走进屋中,自顾自坐在了桌旁的梨花木椅上,修业和木长春紧跟其后,面无表情地站在了苌楚的身后。   屋内拥抱着的两人倏地转过头看向他,接着一个清脆的、夹杂着激动的声音欣喜地道:“苌楚?苌楚!真的是你,你没事吧?”   苌楚的嘴角弯了弯,歪着头看着他,“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声音的主人此时正倚在一个身材清瘦的男人怀里,见苌楚面带揶揄,忙一把推开了半搂着的他的那人,上前上下检查着苌楚的身体,见真没有事才道:“你又一声不响地跑到哪里去了?竟然连梵修都找不到你。怎么样,怎么好像瘦了?”   冷不丁被推开的男人无力地扶额:“我说尊主大人,您老进门前能不能先敲敲门?我这门都被你踹坏几个了?”说着又上前拉开正捏着苌楚脸颊的人的手道:“小离,现在苌楚回来了,你也不用总挂念着他了吧?现在跟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声音中的不满和委屈连一向木讷的修业都听出来了,和木长春对视了一眼,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苌楚闻言不禁失笑,潇洒不羁了几千年的梵修,也会被一只兔子吃得死死的。他眼神调侃地瞅着宋小离道:“小兔子,能耐不小啊,这老魔被你训得可真服帖。只是话里的这酸味儿可够烈啊,啧啧,这几天是不是没满足你男人?”   宋小离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在他的面前,苌楚不用端着,说的话也不加遮拦起来。   宋小离性子腼腆,听闻这二人口无遮拦,立刻双颊绯红地瞪大了双眼。他飞快地扫了眼苌楚身后始终面无表情的修业和木长春,掩饰着自己的窘迫凶巴巴地道:“苌、苌楚你瞎说什么!你这几个月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又这么瘦巴巴地回来。我现在去做饭,你们先坐着等会儿……”话没说完便不顾梵修哀怨的眼神,快步了走了出去。   苌楚看着落荒而逃的宋小离,突然又想起了男人那个熟悉的背影。那人从来都是不紧不慢、不骄不躁的,他从不曾见过男人有像现在的宋小离那样的背影。他不由想到,若是有一天,男人也有了这样的背影,会是因为谁呢?   心又开始了那种伴着烦躁的抽痛,他有些愣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明明觉得自己的心跳一如往常,但却总是有种心脏已经缺失了的感觉从那里传来,让他不自觉的恐慌、迷茫。   梵修见苌楚一直盯着自己小爱人的背影,不满地踹着他坐着的椅子道:“唉唉,回神了啊!把你那恶心的眼神收敛收敛,他已经是我的了,你再肖想也晚了!”   苌楚回过神来,撇了撇嘴道:“瞧你那点出息,一只兔子就把你给降服了,你的骄傲呢?你的潇洒呢?”   梵修忍不住笑了,瞥了他一眼道:“尊主大人,先不要忙着取笑我,相信不久后,你就和我差不了多少了。”   苌楚闻言,便知梵修是看出了自己的心事,这家伙不知道活了几千年,对一众妖魔的心境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刚才出神的那一瞬,想必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苌楚自然是在梵修这里留下了,夜深人静,苌楚坐在梵修家中的雕花木床上打坐吐纳。梵修这家伙极喜爱人界的东西,他这座华丽的住所,便是按照人界的房屋建造的。只不过梵修这里的东西,和人界现在的东西有着很大的不同,至少和男人的家,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心思过于纷乱,苌楚始终无法静心打坐,不得不在木床上躺了下来。他摸着身下铺着的厚厚的床垫和身旁精美的华被,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再次翻了个身,苌楚有些烦闷地闭上了眼。   他想念那个小小的窝,想念那里面软软的、那人亲手铺进去的棉垫,想念那个人身上清新的味道和那人那双温柔的眼。   他想他。   随着脑海中的那个身影逐渐的清晰,苌楚纷乱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他从回到地界就一直空荡荡的心,只有在想到男人的时候才会变得盈实。他本以为只要他回到地界,回到以前的生活,男人的身影就会从他的脑海中慢慢地淡去,那种不舍得也会随着时间的逝去逐渐地消退。   原来,他是太过于高估他的心,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它已经彻底背离了自己的理智,里面除了男人,已再难装下其他。   苌楚看着窗外高悬的冷月,无声地叹了口气。想了又想,还是默念了个传音诀,走出了门外。   不远处搂着宋小离的梵修有些不满地睁开眼睛,看了眼怀中呼吸平稳的小兔子,才微微翘起了唇角,那不满也褪了稍许。   算了,看在他回来后给自己带来的福利,自己还是给他个薄面,不跟他计较了吧!他亲了口怀中人的额头,小心地抽出了自己被宋小离当成枕头的胳膊,幻化出了另一个自己环抱住宋小离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卧室之中。   此时正躺在院中大树上的苌楚见梵修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忍不住笑道:“咦?这一次的速度很快嘛,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了?”   梵修不理会他的调侃,一闪身也坐在树上道:“小离这次十分担心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苌楚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当年花妖消亡、苌楚命悬一线,宋小离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痛恨苌楚母亲的铁石心肠,更痛恨自己的没有用。他发誓,他日若能和苌楚重逢,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的眼前重演!在他修炼的几百年中,这几乎成了他的心魔。   好在,苌楚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单纯善良又弱小的小男孩了,他是地界的魔尊,足够威严,也足够强大。他不再需要自己或他人的保护,他已经长大了。   只是即使如此,每一次和苌楚失去联系,还是会使他陷入慌乱之中。这一次也是如此,即使苌楚给梵修发了警示令,即使梵修一遍遍地告诉他苌楚并不会有事,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担心。自苌楚失踪后,宋小离就没有合过眼,梵修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两人竟然就这样沉默了下来,梵修忍不住道:“这大半夜把我从被窝里叫出来,你不会就是让我陪你吹凉风吧?”   苌楚叼着树叶,看着梵修一脸不耐笑了:“你说你怎么也比我们多活了几千年,怎么就在小兔子身上彻底的栽了呢?”   提到宋小离,梵修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在没有遇到他之前,我觉得我再活几千年也都是一样的,没有悲喜,无所谓得失。直到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才体会到了自己有了心是怎样的感觉,这样的情感很奇妙,只一眼,我便知道此生此念非此人不可。这和我活了多少年并没有关系,爱上了就爱上了,或许你对对方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人的印记却已经深深烙在了你的心上。”   苌楚心中一动,转头看向梵修,发现他也正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收回目光,心下恍然,他这样的心神不宁,是因为他的心上,也烙上了那个人的烙印的缘故吗?   看出了他眼中的神采,梵修便摆了摆手道:“看来你是开窍了,真是欠了你的。我先走了,你继续吹着吧!”   苌楚没有应答,身边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眼前浮现出男人的面容,让他躁动的心很快便平息了下来,他看着远方,愉悦地笑了。   坠仙崖,顾名思义,便是神仙坠落的地方。天界的神和仙,尤其是仙者,虽然获得飞升,却总有一些仙者,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舍弃仙根或被迫废去仙根。没有了仙根,他们便无法呆在天界,只能经由坠仙崖堕入地界,或为妖,或成魔。   梵修据说便是仙界中自愿废去仙根的仙者,并自愿堕入地界之中成为了魔。苌楚身边的瑶姬,据说也是天界的花仙,只为了追随苌楚下界,才自愿由花仙堕为了花妖。   在苌楚看来,天界确实不如地界逍遥自在,那里的生活就好像寡淡的白开水一样,没滋没味透了。也不知道那些神和仙是怎样耐得住寂寞和平淡千万年如一日地在那里待下去的。   他在天界的那些年,即使有强烈的仇恨相伴,即使要随时随地进行修炼,他还是时时会觉得天界的日子漫长又难熬。那是对修行者精神和心境的双重考验,若不能忍受那近乎绝望的孤独,苌楚觉得,还不如就在地界老老实实做一个快活的妖或魔来得痛快。   苌楚独自一人站在坠仙崖的崖顶处,感受着崖下刺骨的寒风吹过自己的身体,远远看去,仿佛是一片随时会随风飘去的枯叶。他无意飞升,本以为他会在这地界永远这样活着,就像梵修说的那样,没有悲喜,也无所谓得失,直到有一个比他更强大的妖魔将他驱逐,斩杀,他才会结束这一生。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如果以前的他是漫无边际的黑夜,那么他现在有了值得他追逐的光明;如果以前的他是苍茫贫瘠的荒野,那么他现在有了可以浸润他的甘泉;如果以前的他是冰封千里的雪山,那么现在,他已经开始慢慢消融。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这种鲜活的、深入骨髓的幸福之感,所以,他一定要紧紧地,将它抓牢!      ☆、第 9 章   冕青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向苌楚所站的方向走了过来,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既没有因为苌楚眼中的嘲讽而露出恼怒之情,也没有誓要和苌楚你死我亡的狠戾之色。他只是很平淡地,看着他面前懒散地靠着树干的苌楚,眼中的神情虽然繁杂,却独独让苌楚觉得,那与今日二人的决斗没有丝毫的牵连。   苌楚其实有些看不透冕青越,若说他只是一个傀儡,但他的一言一行又与他印象中的傀儡大相径庭。他并不像是一个会被别人当做棋子的人,但偏偏,他就是,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这不禁让苌楚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让这样一个骨子里骄傲的人甘愿匍匐在他/她的脚下?于自己而言,魔尊这个位置只是他想要懒散的过活的一个保护罩,而冕青越既然无意与此,又是为了什么要来参与到这场阴谋之中呢?   这恐怕只有冕青越自己知道了。   苌楚眯着眼看向走到他面前的冕青越,心中有些惋惜,然而不论他目的为何,总之对自己的不利居多。既然他就快死了,自己还费力想那么多干嘛?只是冕青越还这么年轻,只因为自己,就早早被幕后那人不得不弃掉而成了那颗保帅的车。看来这一次对方更是要恨他入骨了!   冕青越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来,看着笑眯眯看着他的苌楚,忽然叹了一口气,望着深不见底的崖底,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终究是比不上你,其实,这魔尊之位,我坐不坐都无所谓。”   苌楚笑了:“我知道。”   “你知道?”冕青越挑眉看向他,忽然也笑了,像寒夜里悄然绽放的梅花,清冷中自带着妖艳,“也是。”他顿了顿,眼神忽然飘渺了起来,“很可惜,如果不是敌人,我们或许会是很好的朋友。”   苌楚点了点头,冕青越给他的感觉不坏,他这人虽然防范心很重,但同时也很懒,向来不想计较太多。若是一个人对了他的脾气,他并不想去管对方的身份为何,并不是没有在这些方面吃过亏,但苌楚并不以为意,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不吃亏就错过一个对胃口的朋友,那本来就毫无乐趣可言的生命可就真正如枯井一般了无生气了。   就像梵修说的那样,生命何其漫长,当你好不容易遇见时,只需享受便好,为何要想那么许多来影响心情?   “但是如今,我们却是实实在在的对头,你现在所在所处的位置,对我来说还有些作用。”苌楚懒洋洋地道。   冕青越笑了笑,垂下了眼帘,没有再说话,只是他的袍袖,却开始逆风鼓动,缓缓飘荡,周身的气势陡然间凌厉了起来。但他的声音却依旧波澜不惊地透过逐渐凝聚的风墙传到了苌楚的耳朵里:   “那真是抱歉,虽然我对此无意,但我还是不能把它让给你。”   苌楚感觉周围的风变得越来越锋利,像一把把看不见的利刃,凌厉无比地剖开他面前的空气,直向他周身袭来,苌楚收敛了笑容,口中默念口诀,立刻便在身体的四周筑起了一道防护。冕青越的实力不弱,若是自己当初没有侥幸逃脱,现在大概早已魂消魄散。   如此看来,他身后的那股力量,还真是棘手呢!苌楚勾了勾唇,身形闪动,瞬间化为一道光影向着呼啸而至的劲风迎了上去。   修业和木长春本是静坐在坠仙崖下,忽然一阵迫人的气浪扑面而来,二人对视一眼,想不到那冕青越不显山不露水,竟是有如此的实力。只是他若对上的是苌楚,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二人脚尖轻点地面,像两片刚离开大树的枯叶,飘飘摇摇,任凭汹涌而来的气浪将他们推到了气浪威力的边缘,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原地,继续等待。   气浪不停地涌来,不断地将他们二人推向远方,崖上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也越来越尖锐,四周被阵阵的呼嚎声所包围。   骤然间,周遭的一切恢复了原先的平静悠然,不多时,苌楚慢悠悠地从坠仙崖上晃荡了下来。   修业和木长春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什么的衣角,波澜不惊地跟着苌楚离开了坠仙崖。   苌楚消失后,魔宫之中的所有当值的小妖魔,没有倒戈的皆被消抹,而现在苌楚得胜归来,那些冕青越带来的妖魔们忽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一些临阵倒戈、溜须拍马之辈。   将那些叛徒从地界之中抹去,苌楚冷冷地嗤笑了一声——看来冕青越背后那人当时确实是看见了自己的逃离,自己在逃脱时听到的那一句话也是确实存在的。那人知道了冕青越暗算的失败,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回来,便早早留了后手。就算到时候冕青越死了,他身后的尾巴也会因此断得干干净净,同样的,自己也再没有法子顺藤摸瓜,找到那个藏在幕后的人了。   这份深谋远虑,这份狠断决绝,连苌楚都有些自愧不如。   苌楚突然现身,不仅毫发无损,还再次将地界魔尊之位夺回了手中,之前他被杀的消息便不攻自破。只不过这场魔尊的变动对地界的妖魔们来说并无甚稀奇,同样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地界魔尊向来都是能者居之,坐上去不算什么,坐稳了才是强者,若是你屁股还没坐稳便被踢下了马,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强,没什么可抱怨的。   这场波动很快便被地界的成员们抛到了脑后,地界的日子又恢复了以前那样,虽然各处打斗不断,但整体又无比平静的生活,一切还和从前一个样。   如苌楚料想中的那样,自他露面到冕青越消亡,幕后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仿佛这一切,真的只是冕青越的野心所导致的一场闹剧。   若是原先,苌楚定会觉得兴奋异常,因为那是他人生中难得的一点乐趣,有一个强劲的对手并无坏处,总好过了无生气地度过这漫长的年月,早早地解决了反而倒没什么乐趣可言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想要追寻的快乐和想要守护的幸福,这时,这个一直躲在幕后并想要他命的人,便成了随时都会对他和男人的幸福造成伤害的一个威胁!   苌楚现在真希望那个神秘之人能够尽快出现,解决了他,自己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人界找那人了!   瑶姬被关在了无间炼狱,就是苌楚曾经关押他的母亲的地方。苌楚已经知道,冕青越背后的那人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伴侣,作为用以威胁自己的后招才没有立刻将她抹杀。   苌楚对此有些无奈,他不是不知道瑶姬对他的心意,当年在天界之时,瑶姬不顾他的冷漠和排斥坚持待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他便隐约有所觉。只是与瑶姬,他除了亏欠与感激,再无其他。   苌楚不喜陌生之人的接近,在天界时,他的那些异母兄弟们也曾对他多有照拂。只是他自己不习惯他们的热情,才一直对他们冷淡相待。但因为花妖苌楚的缘故,对同是由花妖飞升至花仙的瑶姬,他不由自主的,便少了几分戒备。   他一直把瑶姬当做知交好友,虽然瑶姬为了他从坠仙崖上堕入地界,但他对她,却仍是难以有多余的情感。   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无法回应这份感情。更何况现在,他的心上已经烙上了一个人的身影,对瑶姬,他终究只能绝情地说声抱歉了。   “苌楚!”一道柔柔的、夹杂着激动的声音响起,一抹水蓝色的身影已经闪进屋内,来到了苌楚的身前,瑶姬的双眼盈着泪水,正欣喜地望着他。   知道苌楚不喜与人靠得太近,瑶姬现在即使思念如潮,也不能立刻飞身前去。她理了理因奔跑而有些散乱的发髻,声音有些沙哑地道:“苌楚,你终于回来了。”   苌楚连忙站起身,见她面色憔悴、双眼浮肿,不由有些歉然地道:“瑶姬,这次是我连累你了,你还好吧?”   瑶姬咬着下唇,看着他摇了摇头,语气含着难掩的担忧道:“我没事,倒是你,我看见了,当时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好些了吗?”   苌楚安抚似地笑了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他示意瑶姬坐下,帮她倒了杯茶水,正色道:“瑶姬,虽然这些话会让你感到不快,但……我还是要把它说出来。”   苌楚平时难得正经,但只要他摆出这样的面容时,往往都是发生了需要整个地界郑重以待的事。瑶姬愣了愣,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体,双眼略带紧张地看着苌楚道:“是什么话?很重要吗?”   苌楚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忍。但他也很清楚的明白,他若不趁早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清楚,以后对瑶姬,对那人,都不公平。   暗暗叹了口气,他摆了摆手道:“你不要紧张,瑶姬,你在地界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将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来看。所以,我不希望你再为我涉险。”   他顿了顿,看了眼因他的话而面带微笑的瑶姬,咬了咬牙,柔声道:“我知道这样说对你很不公平,但是瑶姬,我给不了你什么,连你嘴起码的安全我都不敢保证,就像这一次,明明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但他人却会以为你是我的伴侣,在对付我的同时,也会同样把你包括在内。我不敢保证下次我是否还能如此的幸运,而你,实在也没必要被我牵连至此。”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瑶姬猛然抬起头,面色已是雪白一片。      ☆、第 10 章   几乎是一瞬间,瑶姬的那双烟雨美目便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愣愣地看着苌楚,眼中布满了不可置信:“苌楚,你……你是说?”话音未落,瑶姬的泪便猛然间砸了下来,苌楚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话?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苌楚忙冲她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瑶姬,你也知道地界的规则,优胜劣汰,强者为尊,我身下的位置,从来就不乏明争暗夺。我这次受伤,就是因为现在地界中潜藏着一股强大的势力,在酝酿着争夺魔尊之位的阴谋。”   瑶姬没有说话,她还沉浸在刚才苌楚对她说的那番话中。苌楚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道:“那冕春越只是他们抛出的一块儿探路石,往后的日子里,我的身边必定不会安宁。我让你与我保持距离,就是怕他们将你再牵扯进来,你知道……我欠你的,已经太多了。”   瑶姬怔怔地看着苌楚,整个人仿佛静止了一般,只剩眼中的泪无声地往下淌着。苌楚看着她,心中叹息,却并没有出声安慰。他对瑶姬,能做的,唯有如此。   瑶姬忽然低下头,轻声问道:“苌楚,你对我,可有……”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是不经意吹过耳畔的一缕风,但苌楚却听到了,他无比郑重地摇了摇头歉然道:“对不起,瑶姬,你要的,我永远也给不了,因为,我早已经把它给了别人。”   瑶姬的身体明显地震了震,半晌,才幽幽地道:“我知道了,苌楚。”说着站起身冲苌楚微微一笑,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瑶姬的背影消失在了转弯处,苌楚才揉着额角,无力地对着一边的虚空道:“行了,看够了就出来吧!”   屋内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道裂口,梵修牵着宋小离的手,一脸坏笑地施施然从裂口处走了出来。   ——苌楚在冕青越的袭击下撕出的那个裂口,便是因为他曾见过梵修露过一手,很是痴迷,便花了不少时日苦心钻研出,最后练成的、更适合他自己的一门功法。   宋小离探着头看了看门外,扭头对苌楚道:“苌楚,你真的不喜欢瑶姬姐姐吗?她看起来真的很伤心啊!”   不等苌楚回答,梵修便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捏了捏他的鼻子道:“你就别瞎操心了,苌楚对那个女妖没兴趣。到时候你可别胡乱牵红线啊,小心好心办了坏事。”   宋小离挥手打掉他的手,鼻子红红地斜了他一眼道:“我才不会乱牵红线!都说了多少回了,不要总是捏我的鼻子!”   苌楚只是笑看着他俩在一旁打情骂俏,没有做声。   梵修安抚了炸了毛的兔子,才拉着宋小离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对苌楚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地界必定不会再平静。我看你大概也要离开了,趁着这段时日,我打算带着小离出去看看、玩玩,小离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这里,我正好借此机会让他到处逛逛。往后如果真有不安分的搅事,我再回来。”说着还轻轻地捏了下宋小离的手,眼中盛满了宠溺的笑。   宋小离心中感动,但面上却是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瞪了他一眼后便不再不理他,转头向苌楚问道:“苌楚,你会为什么不在这里?你要去哪里啊?”   梵修看着兀自出神的苌楚,也不在意被爱人扔白眼,笑着对宋小离道:“你先别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苌楚闻言只是笑,似是看出了苌楚的心不在焉,梵修和宋小离和苌楚简单说了一些他们的打算后,便起身离去。苌楚仍是没有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   回到地界这么多天,那个股潜藏在后的势力始终没有任何的动作,仿佛在冕青越死后,地界真的便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苌楚不介意他们潜伏多长时间,原本的他,最不缺的便是时间。可是现在,敌人这样按兵不动却让他愈加焦躁起来,随着一天天过去,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本想将这股势力解决掉后再安心去找那人,而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尤其是在看到梵修和宋小离彼此相依的情景,更是让他烦躁莫名。思念如影随形,这么多天的等待,已经让他尝够了这种可怕的相思之苦,他不知道爱上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但他现在无比的确定,在他将男人的身影烙在自己的心房上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爱上了那个人。   他要去找他,今生今世,那人的身边,只能有他,而那人,只能是他的!   只不过,苌楚苦笑,地界的妖和人界的人,若是想有一个结果,果然还是长路漫漫啊!   苌楚向来都是明断果决的,既然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便不会再犹豫拖沓。简单的将地界的事做了一番部署后,便不顾修业和木长春充满怨念的眼神,干净利落的再一次消失了。   于是一早起来,前来魔宫向苌楚做汇报的众妖魔看着修业的那张比平日里还要冰冷的扑克脸,瞬间便心领神会。他们的尊主喜欢在外游荡,他们都是知道的,眼前这情形,大概又是尊主大人将事情扔给他的左膀右臂,自己出去逍遥去了。   未免被修业散发出的怨念冻僵,众来者只能齐齐干笑两声后便火速告退了。当然,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否则,即使尊主不在,刚才的那两位也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一次苌楚不用再撕裂空间,从地界到人界,有一条专门的途径,叫做冥桥,去人界的人间,是需要通过冥界,才能到达人界中的人间的。   苌楚有些心急,不惜催动灵力,脚尖轻点,一路顺着冥桥翩然而至,径直来到了冥王的府上——苌楚认为,既然他的人归冥王管,提前打声招呼还是十分必要的。   和地界的明争暗夺不同,人界的冥王和天界的天帝,都是通过世袭来延续的。现在人界的冥王娄魂,便是在其父自然消亡后世袭成为了冥王,据说……是比较奇特的一个人,哦不,一个鬼。   出乎苌楚的意料,娄魂的府邸竟然是他在男人的家中的电视里——他听男人是这么叫那东西的——看到的那种豪华又巨大的房子,男人当初是怎么说的?叫什么……豪华别墅?   高大的镂花铁门缓缓开启,苌楚被一个面容清秀却严肃古板、穿着看着像燕子一样的奇怪衣服的年轻男人领进了别墅之中。   别墅太大,年轻男人带着苌楚走了大半天,在他快要忍耐不住厌烦时,才停在了一扇房门前。年轻男人敲了敲房门,用和他面容一样古板的声音硬邦邦地道:“先生,是地界的魔尊先生前来造访。”   苌楚跟在他的身后,听着他没有起伏的声音暗忖,这人年纪轻轻却这么严肃,无趣极了。如果是他自己,一定不会让这么一个无趣的人做接待这份差事。   思忖间,房门被打开,一抹轻飘飘的、浑身泛着红光的曼妙身影从里面闪了出来,见那个年轻男人正垂首站在一边,立刻高昂起头,从鼻间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哼”声。   “红舞,你若是承接不起我的怒火,就别去惹他!”   房间内响起一道泛着冰碴的声音,被称作红舞的影子浑身一抖,忙底下头应了声是,只是在离开时,却仍是不屑地瞥了眼年轻男人,才腰肢轻摆,婀娜地飘走了。   年轻男人丝毫不为所动,他礼貌地侧着身子,将苌楚让进房间后,便欲关门离开。   他的这份沉稳和宠辱不惊倒是让苌楚在心里升起了些许赞赏。   “小雪!”苌楚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忙闪身退开了半步,一个身影已经冲到了门前,一把拉住了年轻男人放在门把上的手。   “小雪,你不要误会,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我进来时,也被她吓了一大跳呢!”身影一边将自己的身体挂在男人的身上,一边将头靠在男人的颈窝委屈地说着。   年轻男人快速地看了苌楚一眼,虽然面容仍然古板,但苌楚还是看出了几分窘迫。他推了推窝在他身上的身影道:“我没误会,是我让她进来的。有客人在,你先放开我。”   那身影扭着身体道:“我不!你为什么要把别的女人放到我身边来?你明知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你是不是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我的气啊?”   苌楚恍然大悟,敢情这年轻男人是这人的伴侣啊,那那个搂着年轻男人扭来扭去撒着娇的身影便是人界的冥王娄魂了?果然……有够奇特。   年轻男人的脸红了红,随即却似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红晕瞬间便退了下去。他垂着眼皮,拍了拍娄魂的背道:“我没生气,她说她有事找你汇报,既然是公事,我是没有权力干涉的,你当时又不在,我便只好让她在书房等你。好了,你快去吧,客人还等着你呢,我去给你们倒茶去。”   娄魂闻言抬起头,注视了他半晌,忽然捧着年轻男人的脸狠狠来了一记深吻。   一旁被当成空气的电灯泡·苌楚:“……”   娄魂放开满脸涨红的男人,又在对方艳丽的唇瓣上啄了一口才撒着娇道:“我不要喝茶,我要咖啡,加好多好多糖。”   年轻男人喘着气点了点头,转过身,有些晕晕乎乎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收藏了啊!真是太谢谢了!   ☆、第 11 章   待年轻男人消失在视线中,娄魂才看向苌楚,一本正经地伸出手,对苌楚道:“魔尊大人,欢迎来到人界,我是娄魂。”   看着和刚才判若两人的娄魂,又看了看面前的手,苌楚有些无语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他和男人在一起时见过这种独属于人界的礼节。   “叫我苌楚便可。”苌楚学着他的样子做了自我介绍,便在娄魂的示意下,坐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   这个沙发看上去很大,坐上去也很软和,不过还是不如男人家里的那个坐着舒服,这是苌楚坐下来时的第一个想法。   一旁的娄魂这时忽然道:“你是要去找廖若煜吧?”   苌楚一愣,转而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原来男人是叫廖若煜?   他点了点头,看向娄魂道:“你都知道了?”   娄魂笑了:“只要是人界的人或事,我都知道,你那次受伤无意中落到人界,我也是知道的。”   这时房门再次被敲响,年轻男人稳稳地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放在了苌楚的面前,又将托盘中的另一个杯子递到了娄魂跟前。   娄魂一手接过杯子,一手将年轻男人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向对面的苌楚道:“苌楚,这是肖暮雪,我的爱人。小雪,他是苌楚。”   肖暮雪的脸红了红,但随即便恢复了那种严肃脸,礼貌地向苌楚点了点头。   苌楚也向他点了点,喝了口手中的茶,他转头向娄魂道:“之前我在他的身边时,用的是我的本体,而我这一次去找他,是因为我想让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娄魂闻言挑着眉看向了他:“你喜欢上他了?”   苌楚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所以这一次,我需要你帮给我拟一个人类的身份。”   娄魂的手无意识地抚着肖暮雪的腰,有些懒懒地道:“这个简单,只是苌楚,你想好了吗?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吗?你考虑过你和他在一起的后果了吗?退一万步讲,如果廖若煜并不会爱上你呢?你要怎么办?”   苌楚看着他,缓缓地道:“我不是一个轻易下结论的人,也早就过了莽撞行事的年纪。我很清楚我们在一起要面临什么,但是,我不怕,对于我来说,他比什么都重要,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放弃。如果他不爱我,我就一直等,这一世不行,就等到下一世,一直等到他爱上我为止。”   娄魂看着他,没有说话,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肖暮雪突然哑声道:“你爱上的,也是一个人类吗?”   苌楚好奇地望向他,点了点头,不知他为何会这样问。肖暮雪看着他,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他爱上了你,他也不一定喜欢跟着你到地界,或许他根本不喜欢到一个周围都是他的异类的地方去呢?”   苌楚愣了愣,随后笑道:“这不是问题,如果他不愿意到地界来,那我就到人界去,只要呆在他的身边,我哪里都无所谓的。”   肖暮雪的眼中闪过一丝神采,难得的,他冲着苌楚笑了笑:“那我祝你们能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从肖暮雪开口的那一瞬,娄魂就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样。待他听到肖暮雪问苌楚的问题时,他终于明白了身边之人此刻的想法。   同苌楚喜欢的人一样,肖暮雪也是人类。他因去人间游玩而爱上肖暮雪,又为了让他爱上自己,强硬地将人带来了冥界。为此肖暮雪对他十分抵触,情急之下,自己只好先让他作为自己的管家,让他不得不为自己做一些事情,好将人绑在自己的身边。   肖暮雪为人有些木讷,他等待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等到肖暮雪明白了自己的心。他以为他们在一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但今天看来,果然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吗?   肖暮雪不喜多说话,在自己的面前从没有听他诉说或抱怨过什么,想到方才红舞离开时面对肖暮雪的态度,娄魂猛然明白,在他的面前红舞都敢如此轻视肖暮雪,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呢?既然红舞对他是如此的态度,那是不是说明,在私底下有好多人对肖暮雪,也是这样的一副脸孔?   “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他爱上了你,他也不一定喜欢跟着你到地界,或许他根本不喜欢到一个周围都是他的异类的地方去呢?”   肖暮雪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是呀,当初自己不顾他的意愿,自私地将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自私的没有问他是否喜欢这样的生活。他以为只要有他的爱就可以了,却没有想到他的爱人,每天都要面临这些他根本就无法想象和体会的压力。   他没有忽略肖暮雪方才在听到苌楚的打算时双眼中绽放的光彩,那里面有羡慕,还有深深的遗憾和怅然。   他终于明白,他给肖暮雪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他内心里想要的——自来到冥界,他就从不曾快乐过。   娄魂忽然站起身,一改方才的吊儿郎当,郑重地对苌楚道:“抱歉苌楚,稍后我会亲自给你拟一个人界的身份,但是现在,请恕我失陪了。”说着不等苌楚有所反应,便弯腰一把抱起肖暮雪,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大踏步离开了书房。   再次被娄魂惊掉下巴的苌楚:“……”   其实在娄魂介绍肖暮雪时,他就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肖暮雪只是在娄魂手底下当差的人,后来在进屋时,那个红色身影对肖暮雪轻蔑的态度,虽然让他很奇怪,却仍是给他一种肖暮雪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的印象。但娄魂对着肖暮雪时,又着实是全然把人放在心尖上的样子。他这才明白,肖暮雪不是什么小人物,也不是娄魂养着的男宠,而是正儿八经的,冥王的伴侣。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娄魂要让他的爱人做接待客人的事,难道就没有别的可以使唤的人了吗?若肖暮雪得到了冥王“夫人”应有的待遇,他也不至于这样不解,但从刚才那个红影的态度来看,显然不是这样。   联想肖暮雪刚才问他的话,苌楚心中便明白了几分,虽然肖暮雪喜欢娄魂,但不代表他对现在的生活也是喜欢的。只是他不说,娄魂竟然也没有觉察。所以他这些年,大概过得也很辛苦。   看了眼娄魂离开时无暇顾及的、大开着的门,苌楚无声地笑了,这一次,娄魂总该开窍了吧?   喝了口面前的清茶,苌楚点了点头,既然肖暮雪也是人间的人,那他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和廖若煜难以沟通的事,便可以向肖暮雪讨要意见了。   果然临时决定来冥界找娄魂的决定是正确的,苌楚舒适地靠在沙发上如是想。   苌楚在书房里一直待到了日落西山,娄魂也没有再出现,直到月上枝头,娄魂才差人为他安排了就寝的房间。苌楚哭笑不得,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睡沙发的准备,幸而娄魂虽然不靠谱,却还没有彻底将他忘在脑后。   以至于第二天的早上,苌楚在看见送到房间里的早餐时都有些受宠若惊,他以为他会挨饿,现在看来娄魂还没有糊涂到底。   除了天界的那些神和仙,地界和人界的人和灵物,都是需要进食的,食欲,也是阻碍他们飞升的一大障碍。   是以,娄魂家的大厨的厨艺还是可圈可点的,苌楚饿狠了,很快便将一份营养早餐吃了个精光,然后一边擦嘴一边不满地点评道:“果然还是不如男人做得可口”   已经快要到中午,娄魂仍是没有露面。苌楚有些焦急,他已经等不及想要到廖若煜的身边去了,但这不着调的娄魂也不知道带着肖暮雪躲去了哪里,竟然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   正当苌楚忍耐不住想要靠灵识去找娄魂时,娄魂终于懒洋洋地敲门走了进来。   他靠在门边,双手插着裤袋,嘴里还叼着一根冒着烟的东西,周身散发着餍足之后的慵懒。他指了指门外,对苌楚道:“行了,可以了,你到人间后,会有一个叫做苗有年的人找你,他是我在人间设的接待员,专门接待其他两界的成员的来往。我已经给你拟好了在人间的身份,至于详细一些的,到时候苗有年会告诉你。”   苌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便也不再逗留,冲娄魂笑道:“那苌楚就多谢冥王了,告辞。”   娄魂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再一次把他这个客人扔在了一边。苌楚笑了笑,也没在意,跟着娄魂带来的人出了门往外面走去。   这一次换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伯带着他出去,他耸了耸肩,本来还打算和肖暮雪道个别呢,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上了冥桥,苌楚便迫不及待地,运用灵力加快了速度,转眼间,便已到达人间。   现在的人间和他走的时候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满地都是那种会移动的铁盒子,男男女女的衣服也和地界中的穿着有着较大的差异。苌楚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紫金长袍,想了想,低头默念了句口诀,转眼间,他身上的宽袍便变成了和人类身上相差无几的休闲装。   苌楚低头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身形一晃,从虚空之中走了出来。      ☆、第 12 章   人间连接冥桥的,是一个分外偏僻的小巷子,其他两界的来者,只要出了这个巷子,身体中的灵力便会受到人界法阵的制约。这是当初的冥王为了保护人界的成员们不受其他两界外来者的欺压,耗费了巨大的心血,制定的一个法阵。凡是其他两界的成员到人间,除了可以在本体和人形间自由幻化外,其他的法术和功法都不得用。   但苌楚在第一次无意中闯进人界时,他的力量却没有受到制约,他想,可能是这个阵法只有在通过这条连接冥桥的小巷子时,才会被激活、生效。当时他是自己撕裂空间落入人间的,并没有经过这条巷子,故而才没有收到制约吧?   感觉自己的丹田之中的灵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苌楚皱了皱眉,在人界果然是不能随便使用功法的。   望了望头顶的烈日,苌楚有些发愁,虽然是秋天,但这阳光还是有些刺眼,又不能运用灵力来遮蔽,只能生生受着。   这时他才意识到,娄魂并没有告诉他那个苗有年会在什么时候来找他,难道他就这样一直在正午的太阳底下傻傻地等着?   苌楚有些纠结,与其这样枯等着,他倒不如在这个空挡去找廖若煜。若是那个苗有年也像他的主子一样不靠谱,那他岂不是要白白等上好长的时间?   正思索间,一辆车缓缓停在了苌楚的不远处,一个眼睛之上架着副眼镜的年轻人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道:“苌尊主?”   苌楚抬起头看向他,恍然明白这就是娄魂口中提到的那个苗有年。他点了点头道:“我是,你是苗有年?”   那人仍是微笑地点头应道:“我是,苌尊主,请随我来。”   苗有年带着苌楚走到那辆车旁,正欲伸手帮他拉开车门,苌楚却已经自然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苗有年看着苌楚熟练的动作,一边上车一边有些差异地道:“苌尊主来过人间?您对这里的东西很了解?”   苌楚摇了摇头:“确实是来过一段时间,但对这里的东西却并不熟悉。正好,得烦由你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一些东西和需要注意的一些事,到时候不至于出错或者闹出什么笑话。”   苌楚对自己现在的定位十分清楚,虽然他是地界的魔尊,但是他现在是在人界,他的身份虽然足以得到尊重和优待,但若总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在一些时候必定也得不到本该得到的支持。   这是他在这千百年来总结出的经验,它在哪里,都适用。   苗有年扶着方向盘笑道:“苌尊主果然有远见。我之前也接待过不少来自地界的朋友们,但是他们似乎对人间的这些东西都不是很在意,皆是用一副瞧不上的态度来对待,当然,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像苌尊主这样位居高位却仍会以平常心坚持了解新事物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苌楚笑了笑,对他的夸赞不置可否。在高位上待久了,自然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奉承之语,不过相比较面前这位,地界那些妖魔们的段数,显然还是差了一大截。   苗有年见苌楚没有说话,便知他对这一类的话并不是很在意。他从手边的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对苌楚道:“苌尊主,这里面是关于人界的一些东西和常见事物的简介,如果由我口述,絮絮叨叨的您听着也累,不如您自己先看一遍,您看过之后,大致也就了解了,有个别不理解的,您再问我,我随时给您解答。”   苌楚接过后翻开看了眼,不由得奇道:“咦?这里的文字和地界是一样的吗?”之前在男人家中时,他倒没有注意。   “是的。”苗有年打着方向盘答道,“人界的文字和其他两界的文字是一样的,当年仓颉造字时,正是三界的领袖给了他启示他才得以成功的。即使人界在自己发展的过程中文字有些变动,但最终,三界之间的文字还是差不了多少的。”   小册子有些厚,苌楚随便翻了翻。上边的信息很全面,被细心地分了类,文字的下边还配着相应的图片。就连那些和其他两界有些出入的文字,也被整齐地标示了出来,加了注解。苌楚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低头仔细翻看了起来。   苌楚的头脑一直都很好用,理解能力足够强,再在强烈的、想要尽快见到廖若煜的心情的驱使下,待到达苗有年的接待处时,他手中的小册子已经快要被他翻完了。   苗有年带着他走进接待处的办公室,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硬硬的卡片递给苌楚道:“苌尊主,这是您在人界的身份证明,这个很重要,在很多的地方办很多的事,都是需要这个东西的。”   苗有年又拿出一叠资料道:“还有,您现在的身份是暮雪集团的总负责人,本来是由冥王亲自担任的,但冥王说他这段时间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恰逢您来了,冥王便吩咐我们让您来代为管理。”   苌楚闻言皱了皱眉:“可是我对人间的这些并不是太懂,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苗有年摆了摆手道:“其实没有那么复杂的,当初冥王成立这个集团时完全是为了追求他的爱人,集团中的所有事都有专业的人员在处理,您不需要特别费神的。”   苌楚笑了:“只是当一个……吉祥物,就好?”   苗有年也笑了,想不到苌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可以将人间的东西学以致用,他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苌楚摆了摆手:“无碍,本来我来人间的目的,也是追爱人的。”   苌楚很喜欢爱人这个称呼,不知不觉的,便将他脑海中的“伴侣”换成了“爱人”。   苌楚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他知道那是人界看时间用的东西,但他还是感觉很难懂,只知道每当那个最短的针指到“12”时,男人就会吃饭,指到“6”时,便会回家。   苗有年何许人,察言观色自然是他的强项,见苌楚总是看向钟表,便对苌楚道:“苌尊主,身份的事暂时就这些,您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就行。”   说着他又递给苌楚一个手机和一串钥匙道:“这是人界的‘顺风耳’和‘飞毛腿’,我给您示范一下怎么用。”   苌楚在廖若煜身边时见过这两样东西,倒也很快上了手。他坐在那个称作轿车的铁皮盒子里冲苗有年挥了挥手:“多谢你了,有时间请你吃饭。”   这是小册子里提到的一句礼貌用语,苗有年笑了:“我期待苌先生的邀请。”   苌楚知道男人的住所,但现在男人的气味却并不在那里,苌楚知道此刻他一定还是在医院里。只是现在他若是直接去找廖若煜的话,以他人类的形态,根本就无法让男人相信自己,他现在就算站在男人的面前,男人也不会认出他是谁。   想起自己狼形时和男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苌楚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丢掉这个既有的优势了。每一□□夕相处,他就不信男人会对他没有感情。   当然,他可不会忘了以人的形态在男人面前刷好感度,只有双管齐下,才更能打开男人的心,加大他接纳自己的可能性。   站在医院门前,苌楚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对这个地方的感情很矛盾,先不说每一次他来这里都是被男人装在一个包里带进去,单是想到这里的小孩子那穿入脑膜的哭声,就让他心有余悸。   然而也是在这里,他无时不刻地被男人温柔的抱在怀里。他活了这么久,那是唯一一个对他温柔以待的人,那样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贪恋。虽然花妖苌楚和瑶姬对他也很温柔,但在那样的温柔之中,却总是缺乏令他心悸的感觉。以前不知是为何,现在却总算是明了了。   这一次他是以人类的形态出现的,自然不用再待在包里偷偷摸摸地进入医院。苌楚迈着大长腿,一路寻着男人的气味,来到了男人的办公室前。   看着那扇熟悉的门,苌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刚要进去,门口的小护士却头也不抬地拦住他道:“请到后面排队按次序来。”   苌楚挑了挑眉,见身后坐在椅子上的人都眼带不忿地看着自己,不禁摸了摸鼻子退了回来,坐在了门口不远处的椅子上。   苌楚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了,他和男人相识时,是一只“小狗”,现在恢复人身,男人定是不认识他的。一个陌生的人贸贸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太套近乎,换成是他,他也不会和对方亲近。   男人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门内传出男人柔和的、令人放松的声音:“来,啊——,张嘴,让叔叔看一下好不好?……好,真是个勇敢的男子汉!”   苌楚听着那熟悉的音调,看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心中的悸动愈加明显。和男人分离之后,他心里那种空空的感觉与日俱增,无论如何也填不满。他想这个人,想他的呼吸,想他身上独特的味道,想他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自己,想他温热的手掌轻抚他的毛皮。他现在就想抱着他,想吻他,在地界的时候,这样的悸动并不明显,可当这人就在不远处,而他可以清晰地嗅到他的味道,听到他的声音时,这样的冲动就像是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将他的理智淹没了。   苌楚仰身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需要忍耐,需要克制。现在的他需要好好地想想,如何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地,让男人走到自己的身边来。   ☆、第 13 章   待到门口看诊的人全部离开,早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廖若煜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对门口的小护士道:“小陈,时间不早了,快去吃饭去吧!”   小陈探头看着他,语气有些担忧地道:“廖医生,你今天又不吃饭了吗?人是铁饭是钢,你这天天不好好吃饭怎么行呢?你看你都快瘦成一片儿纸了。”   廖若煜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夸张?我还不怎么饿,先睡一觉,睡起来再说,你若是去食堂的话就顺便给我带一份回来吧?什么都行,餐卡在桌子上。”   听到男人略带疲惫的声音,苌楚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到了诊室的门口,这时进去拿廖若煜的餐卡的小陈也走了出来,一下便和眼睛黏在男人背上的苌楚撞了个满怀。   “哎呦!对不起啊,咦?你是来找廖医生的病患家属吗?”小陈看着苌楚深邃又立体的脸,不禁红了脸颊,见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廖若煜,小陈不禁在心中嘀咕:这么年轻,就已经成家有孩子了吗?真是可惜!   听到动静的廖若煜也看向了这边,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正看着自己,便礼貌地笑了笑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苌楚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再联想到刚才小姑娘说他不好好吃饭的话,不禁在心里有些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男人的笑更是让他感到很不舒服,那笑虽然看着完美,却少了以前凝望着他时的那种温柔。   然而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在他的眼中只是个陌生人,男人当然不会对他有别的情感。想到这里,苌楚又有些开心——男人那样的温柔只是对自己才有的!   苌楚克制着冲上去将男人搂进怀里的冲动,看着对面眼中带着询问和警惕的人轻声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说完便不顾男人满脸的惊愕,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这人谁呀?从哪儿冒出来的?廖若煜愣了半晌,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也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自己确定是真的不认识他。可是他为什么看起来一副和自己很熟的样子呢?难道是来医院表达谢意的病人的家属?这表达方式未免太怪异了吧?   想不通的廖若煜只好疑惑地将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小陈,却发现她正眼冒红心地望着年轻男人离去的方向流口水!   此时小陈的内心世界是:帅哥不是病患家属,帅哥一定是未婚的,呦咔哒!   廖若煜哭笑不得,对小陈道:“别犯花痴了,人家早就走远了,啧啧,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陈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只是回过头来,双眼闪着精光对廖若煜道:“廖医生,他是不是很帅?”   廖若煜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很帅。”   这不是敷衍,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个年轻人虽然言行很奇怪,却是长了一副好皮囊,身材修长挺拔,面容深邃俊美,而且鼻梁高且直,还有一双略带邪气的丹凤眼。难得的是他的身上,有着和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凌厉气势,虽然被刻意地收敛,却还是透过他的一言一行表现了出来。   “是吧?简直就是人间极品!廖医生,那你喜不喜欢他?”小陈见廖若煜笑了,便壮着胆子小声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廖若煜这一下讶异非常,他喜欢男人没错,但这种事又岂能是随随便便和人说的?所以,小陈说的那个喜欢,应该不是他理解的那个喜欢吧?   小陈不知道廖若煜的想法,只见他淡红色的嘴唇微张、一副受了惊的诱人样子,暗暗咽了咽口水道:“我猜的啦,你放心廖医生,我是不会随便说出去的啦!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就行了。”   哎呀,她从见到廖医生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同啦,还是那种被压在身下喘息的温润受哦!可惜一直没胆量求证。只是今天看到那个来找廖医生的帅哥时,她突然发觉他们俩真是般配到家的一对CP,一时间兴奋过度,头脑一热,便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了。   这下廖若煜仅有的一点侥幸也被小陈的话消灭殆尽了。   小陈见廖若煜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眼中隐隐透出些担忧的时候,才松了口气。廖医生的脾气向来温和,大概也不会责怪自己,只是同样的,她也不敢再问他对那个人的看法了。   过了片刻,见廖若煜仍是有些出神,小陈有些不好意思地安慰道:“廖医生,你不要害怕,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别人又怎么会知道?放心好了。”   廖若煜见小陈有些忐忑的样子,笑了笑道:“你这个丫头,算了,知道了也不会怎样的,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就尽量帮我保密吧!”说着又指了指小陈手中的餐卡笑着道:“你再不去菜可就被人抢光了,那样咱们下午可就得啃干粮了。”   小陈见他并不像生气的样子,也不再纠结,冲廖若煜挥了挥手道:“那我去了啊,廖医生你先睡一会儿吧!”说着便风风火火地跑到护士站换衣服去了。   廖若煜走到诊室旁边的休息室中,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呆愣了片刻,才走到床边脱了鞋躺了下来。   廖若煜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小狗正睁着黑黢黢的眼睛望着他。他扯了扯嘴角,想起了当时照这张照片时,小狗不情愿的样子。小狗似乎并不喜欢拍照,唯一的这一张,还是在小狗满眼的警惕中完成的。   他将这张照片做成了寻狗启示张贴了出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小狗看到这张启示后,会跑来寻找自己。   小狗已经失踪了快两个月,他的生活,在经历了那短暂的光明之后,又重新回到了从前那样的灰暗。他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过不了多久就会习惯,却没有想到,这一次会是这样的难。   他总是睡不着,家中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寂静,他自己的呼吸在空气中显得那样突兀。他会在好不容易睡着后,又猛然的惊醒,朦胧之中总感觉小狗就在他的身边,等他完全清醒后,又会发现那不过是他的幻觉。那种无边无际的思念和一次次的失望,让他在惊醒后便再也无法入眠。   他吃了一瓶又一瓶的安眠药,但效果还是不甚明显。幸好他是个医生,每天来到医院后,会不断有人来找他看诊,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让他觉得心安,也只有在医院里,他才会暂时忘却孤独。   他答应了母亲要好好地活下去,可是真的好难好累呀!只到现在,他竟然仍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廖若煜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就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   在医院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又便到了下班的时间。因为儿科比较吵闹,医院便将儿科门诊独立设置在了离普通门诊楼较远的后楼,离住院部更是遥远。此时他们的这座楼层的工作人员,除了要留下值班的,已经全部离开了,小陈也在帮着他整理好了病人的病例后下班回家了。周围蔓延的寂静让廖若煜不得不收拾好桌上散乱的资料、病例,脱下白大褂,准备回家。   走到小区附近的那家超市,廖若煜和往常一样,买了些食材回 家——对他来说,做饭,也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廖若煜提着一大袋的食材,满脸疲惫地走出电梯,在他走向自己的家门时,却猛然顿住了自己的脚步。   他怔怔地看着趴伏在自家门前、听到动静抬头看向自己的那个黑色的身躯,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了起来。   那是小黑,虽然它比离开的时候长大了许多,但廖若煜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就是小黑!   它还活着,它回来了!   快两个月没见,小黑长大了不少,以前短小的四肢也长了开来,变得修长,躯干健壮,俨然已经是成年大狗的模样。   廖若煜呆呆地站在那里,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中喷涌而出,直奔脑际,让他的鼻子发酸,眼眶发热。他的手有些颤抖,他很想走上前去摸摸它光滑的皮毛,对它说:“嘿,你小子,一声不响的跑到哪里去了?”然而脚却有些不听使唤,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心中转过千万思绪,嘴巴却像长了青苔一般难以开阖。   从医院出来,苌楚无处可去,便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家中。他本来打算再从那扇开着的窗户中进去,但转念一想,男人的房子那么高,他若进去了,万一男人发觉后起了疑心不再跟他亲近了怎么办?   于是地界尊贵的魔尊大人便现出本体,趴在男人的房门前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发呆的男人,苌楚有些犯嘀咕。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认不得自己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当然,也只能看到两只大脚掌。   本来他觉得,自己离开男人这么长时间了,按理来说就应该以长大之后的样子出现,现在看来,好像是……弄巧成拙了?   难道是自己变化太大,使得男人非但没认出自己,还以为自己是个陌生……狗?   他已经在男人门口的地垫上等了一个下午了,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现在好不容易将人等回来了,人却呆愣愣地站着不动了。   谁来告诉他,此时他应该做什么反应才对?   ☆、第 14 章   苌楚一眨不眨地盯着廖若煜,廖若煜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人一狗像是两尊雕像呆呆地对望着,声控灯因为没有了声响,便自动熄灭,徒留一人一狗模糊的轮廓,印在彼此的眼底。   突如其来的黑暗总算是将僵在当地的廖若煜唤了回来,他慢慢地走上前,摸向和黑暗融为一体的身躯。手掌心的温热和对方温柔的舔舐告诉他,这并不是他每日惊醒时的梦境,有些恍然地搂上那具长大了不少的身躯,他的那颗激烈跳动着的、不安的心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小黑?是你对不对?”他轻声地问,语气中有他控制不住的颤抖,失而复得,让他觉得这一切突然得有些不真实。   苌楚没有想到男人的反应会是这样的大,之前,他只知道男人给他带来了从来没有过的悸动,却不知道自己在男人的心里是否同样占有位置。那时他想,他只是个连路都走不利索的小狗仔,可能即使他一声不响地走掉了,男人也只会认为他是走丢了,他的离开,想来也不会给男人造成太大的影响。   然而男人放在他背上的、颤抖的手却告诉他男人此刻的不平静,苌楚意识到,他错了,在男人的心里,他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的突然离开,定是给男人带来了无以言说的伤害。   他很高兴,又有些懊悔,还有些心疼。他站起来,就着男人的手蹭了蹭他的掌心——虽然他更想抱着他,但作为一只狗的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他已经长到这样大,男人无法再将他抱起来。他跟着男人的脚步走进屋子,里面熟悉的摆设让他觉得有些恍然,果然,还是这个里最让他心安。   廖若煜将手提袋放到厨房,才走进卧室换衣服。苌楚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后边走了进来,习惯性地向他的窝的方向走去,左右看了几眼却猛然发现,那个舒适的、温软的、让他在地界日思夜想的窝,竟然不在了!   廖若煜换好衣服回过头,恰好看见了大狗一脸懵逼的表情。虽然知道他家的这只比别的狗聪明,但如此生动又熟悉的表情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蹲在大狗的面前,搂着它的脖子坐了下来,手里捏着它软软的耳朵笑道:“怎么了?是在找你的窝吗?”   他将头枕在大狗的身上,满意地感受那柔柔的软毛拂过自己的面颊。他点燃了一支烟,像是对大狗,又像是对自己道:   “你一声不响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找了你很久,但是哪里都找不着你,哪里都没有你的影子,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苌楚听着,莫名地难受起来,他感觉得到,廖若煜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悲伤的气息。   “我当时真的很伤心,很生气,……很失望,就把你的窝给砸了。”廖若煜的声音有些飘渺,想到在大狗离开后的那些孤独的日日夜夜,他默然地吸了口指间的烟,感受它慢慢浸满自己的肺,一如在那段绝望的时日里,只有这种感觉陪着自己时的孤寂。   他不知道他所靠着的大狗的想法,事实上,在见到大狗的时候,他说不上来自己是怎样的感觉,欣喜、激动,还有些茫然无措。   他不知道他是否要在体会过那样的绝望后再留下它,他知道它终究会比他先行离去,那得到又失去的滋味,他真的不想再体味第二次。但是若是就此让大狗离开,他又实在舍不得。   他转头望向大狗,发现它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廖若煜暗自惊讶,他碰了碰大狗的眼睛,有些疑惑地喃喃道:“咦?你这家伙,不会是真的可以听得懂我说的话吧?”   那一瞬间,苌楚真想开口告诉他,自己不仅能够听懂他的话,还能幻化成人型,能生生世世陪着他。然而想到他们现在的感情还不是很稳定,苌楚又不得不生生地忍住了。对于男人来说,他现在是一只狗,若是他贸贸然摊了牌,先不说男人受惊吓与否,就说自己是他眼中的“妖怪”这一点,就足够断送他们的这段感情了。   晚饭时,廖若煜给苌楚另煮了几根排骨,看着它在自己身边安静吃饭的样子,心莫名觉得踏实无比。罢了,就这样吧,至少现在有它陪着,他不会很孤独,不会勾起他内心的那些深埋起来的黑暗。至于以后,还是以后再说吧!   睡前洗澡时,还发生了个小插曲。也是廖若煜那医生的洁癖给闹的,他不知道大狗是从哪里回来的,但下意识的,总想给它洗一洗。结果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把它带到浴室时,大狗就好像知道他的意图一般,就是不进浴缸里去。最后,还是在他也被淋成了个落汤鸡后,才勉强洗了个澡。   不过他猜他的大狗应该是进入发情期了,一个澡结束,他发现大狗的“那里”都立起来了。   给大狗吹毛毛的时候,廖若煜觉得还是应该着手给大狗找一个“女朋友”,毕竟这小动物跟人不一样,憋坏了怎么办?   若是现在是大狗的苌楚知道男人此刻的想法,他是死也不会再让男人的手在他身上游走的!   大狗的窝被廖若煜摔坏了,他只得将一条厚毛毯铺在地上给他做被子。大狗似乎有些委屈,看着它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瞅着自己,廖若煜的心不由得软了,犹豫再三,还是将大狗带到了他的床上。   搂着大狗温热的身体,廖若煜在母亲过世后,头一次安稳地,一觉睡到了天亮,唯一有一点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不知道是梦境还是什么,他总觉得身边的大狗有些不一样,浑身光亮的皮毛变得滑溜溜的,摸起来……倒像是人的皮肤一般。   早上起来,廖若煜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拉开窗帘,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就连那平日里看起来刺眼无比的阳光,今天看起来也是分外的柔和。   大狗已经不在床上了,但它躺过的地方还有余温尚在,明确地告诉廖若煜,这并不是他的梦。   廖若煜捂住自己的眼睛,无声的笑了。   他终于,不再孤单了。   廖若煜走到厨房,不出所料的,大狗已经乖乖地,守在餐桌之前了。   这让他心情愉悦,即使做早餐时所花费的时间比平时要多,也不会让他心生烦躁。   收拾完餐桌,廖若煜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他的去上班了。他把准备好的午饭放在餐桌下边——他中午有可能回不来,而大狗又不肯吃狗粮,他便只能这样提前给大狗准备一顿现成的了,唯一不足的是,不能加热。怕大狗吃了冷饭会拉肚子,他只能尽量以蔬菜水果为主,不掺任何荤腥在里头。   心里再不舍,他也不得不离开家去上班了。他的心里有些不安,他再次将大狗独自留在了家里,那等他回来时,会不会又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家?   他抱着大狗的脖子,手里不停地揉着它光滑的皮毛喃喃道:“乖乖在家等我回来,今天下班后我就会直接回家,你不要乱跑,不要……再一声不响的就离开,好吗?”   明明知道一只狗不可能听得懂他的话,他还是对它说了出来,或许因为,这样能减轻他心里的一些不安的缘故吧!   坐在办公室里,廖若煜有些有些魂不守舍,他想起了之前大狗离开时他,他那种莫名焦躁不安的那种感觉。   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站起身向卫生间走去——再不起来走动走动,他觉得自己大概会爆炸。   小陈好奇地探头望了望,心里暗自嘀咕,廖医生到底是怎么了,从来医院就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两个月前的那一天。   那天廖医生也是这样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正好那段时间医院里不怎么忙,她看他那么焦虑,自己都跟着有些着急了,便向他提议请假回家休息一天。   后来他便请假回家去了,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从他第二天来上班开始,他便彻底消沉了下去。   小陈记得廖医生的母亲去世后,廖医生也有过同样的神情。她猜测,大概是廖医生又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不过那时,廖医生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那这次,大概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好一些了吧?   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小陈便一脸担忧的忙自己的去了。只是令她着急的是,这一次廖医生的消沉,有一点漫长啊。   虽然除了第一天的失魂落魄,在其余的日子里廖医生仍是一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样子,但小陈还是通过他眼睛里的血丝和眼底的青黑看出了他的疲惫。   他几乎一天都不吃饭,中午大家吃饭的时候他在睡觉,只偶尔会让她给带一点回办公室。   明明是男人意气风发的年纪,小陈却硬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用完美的笑容掩饰起来的、仿若生无可恋的绝望气息。   本来她还觉得廖医生今天的气色很不错,还暗暗替他高兴来着,可是他又出现了这样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不会又要恶性循环了吧?   想到这里,小陈忍不住又探头看了廖若煜的办公室一眼,但愿这一次,她的担忧是多余的吧!   ☆、第 15 章   虽然男人走时恋恋不舍的样子让苌楚很是受用,但因为他长大了就不能带它去医院什么的,真是让他有些心塞。   早知道他就不把自己幻化得那么大了!   在家里转悠了半天,苌楚还是打算去医院找廖若煜,可是等他幻化出人形走到门口时,才发现自己还没有钥匙。而没有钥匙的话,非但没法锁门,自己要在男人回来之前提前回家也是不可能的了。   看来还得想办法弄一把家里的钥匙才行,这真是让用惯了灵力几乎无所不能的魔尊大人感到心力交瘁。   百无聊赖的他走到男人的书房前,想了想,推门走了进去。   首先进入苌楚眼帘的,便是一座近乎整面墙一样大的、上面挤满成排书籍的木制书架。   苌楚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全是关于病理病例的一些书籍,他耸了耸肩,表示没什么兴趣。地界没有生病这么一说,医学什么的,对他这个从来不会生病的“妖精”来说,并没什么吸引力。   转身坐在廖若煜的书桌前,想起之前男人坐在这把椅子上,一边看书,一边用手轻抚着他的背的场景,苌楚的嘴角愉悦地向上翘了起来。   书桌上很干净,没有放太多的摆设和其他的东西,倒是随了男人的性子。苌楚笑了笑,随手拉开了抽屉。   ——对于一向唯我独尊的地界魔尊而言,隐私是个什么东西?他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   抽屉里的东西被码放得十分整齐,苌楚随手翻了翻,猛地从底下抽出了一沓印着他之前那个样子的纸张。   苌楚愣了愣,首先撞进他眼里的,是那纸的上方醒目的四个大字:寻狗启示,下面则是对他的外貌的详细描述和一张图片。   图片上的,是他初到人界,重伤醒来后,第一次见到男人时的样子。那时他浑身包着厚厚的纱布,看着男人举着一个黑色的小板儿——现在他知道了那叫做手机——一个劲儿地逗着他说要拍照。他记得他当时很是抵触那个叫做手机的东西对着自己,不停地在躲闪,也不知道男人是如何拍到他的样子的。   苌楚的心微微发着热,自己走后,男人定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去寻找自己,他不知道男人在苦苦寻找无果后,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这沓纸放回到这个象征着私密空间的抽屉中的。   放下手中的那一沓纸,苌楚的视线又落在了抽屉的另一旁,那里有几个类似于书的本子。苌楚有些不忿,是什么东西,竟然让男人将它们和寻自己的启示放在一起?同时又有些好奇心起,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拿起了那几个本子中最上面的一个,随手翻了开来。   这种本子苌楚并没有见过,但看样子,有点类似与地界中用来记录事情的记事簿。翻开书皮,第一页的空白页上有一个日期:xxxx年x月x日——   难道这也是男人用来记事的本子?苌楚看着那个日期有些纳闷,往后翻了翻,他便明白这些本子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本子上的每一页都有一个日期,所写的内容也都非常简短:   xxxx年x月x日,星期三,晴   她已经走了一个多月,我越来越感觉不到她了。或许她这次是真的走了,我是真的成为一个人了。   xxxx年x月x日,星期六,晴   今天又醒得有些早了,时间还早,要做些什么呢?   苌楚皱着眉,他已经看出男人这是在写自己的一些心事,只是内容太过简短,他看得有些茫然又摸不着头脑。然而从那短短的字里行间,苌楚却感觉到了男人浓浓的不安和茫然,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因为直到这时他才猛然发现,他对自己放在心上的这个人,没有丝毫的了解。   几乎每一页,都只有一两句话,内容也是没头没尾,看得苌楚一头雾水。并不是每一页的日期都连着,也许男人只是偶尔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情绪。   苌楚一页页地翻看着,在翻到其中一页时,苌楚愣了愣,那其中似乎提到了自己。   这一篇的篇幅较长,男人意外地没有抒发他的心事。苌楚也是到现在,才明白了他被男人捡回家的过程。   对于他的伤,男人则是认为他被虐待了,很是气愤,写了好长一串不带标点符号的句子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让苌楚感动的同时,又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看到男人对他的形容时,苌楚觉得自己的心猛地颤了几颤——男人称他是伙伴。   伙伴吗?不是宠物,不是麻烦,而是彼此相伴的伙伴吗?   那自己一声不响的离开,给他带来的,究竟又是怎样的失望?   苌楚急忙往后翻着,却发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男人除了在他离开的那一天写了句“它不见了”,在往后的两个月里,本子上没有只言片语,直到自己回来。   “它回来了,我真的很高兴,只是,我到底要不要让它留下?”   苌楚的手轻轻摩挲着那行字,想到男人就是坐在这里,一笔笔写下自己的犹豫和矛盾,他有些微微的心疼。   看得出,男人是一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似乎没有什么朋友,或许是因为怕拿出了真心却换来他人的若无其事,便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封锁了起来。然而他对于接受自己这个莫名其妙到来的小狗,却似乎没有太多的犹豫,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男人发自内心的微笑。许是就像男人说的,自己是他的母亲送到他身边的伙伴,是以他一开始打心眼儿里,就和自己没有距离。   而自己却在察觉到对男人的心意时,选择了逃开。   记事本中那什么都没有记录的、空白的两个多月,似乎在无言地诉说着男人心里的失落和失望。脑海中闪过男人明显消瘦的脸颊,苌楚心中的自责更甚。   叹了口气,苌楚合上了手中的本子放在一边,看了看抽屉,果然见里面还有两摞这样的本子,厚度和桌面上的几本相似,只是样式和颜色不一样。   苌楚拿起了下面的几本翻了开来——直觉告诉他,若想了解男人,这是最快、最直接又最有效的方法。   找了一本空白页上记着的离现在的日期最久的,苌楚小心地翻了开来,算算,那时的廖若煜,也就十一二岁。   少年的字迹很稚嫩,还有些胖乎乎的,透着可爱,但不难看出,那一笔一划之间的认真。同样的,内容只是短短的一两行字,不过不会像苌楚先前看到的那些,再让他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xxxx年x月x日   他们都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我已经习惯了,但是听了还是觉得很难受,明明我是有爸爸的,只是他不在我身边罢了。   xxxx年x月x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妈妈给我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上面有我爱吃的水果和巧克力。妈妈让我许愿,我悄悄地想:“希望爸爸能回来。”   xxxx年x月x日 星期六 多云   原来写日记除了写年月日,还要写星期和天气状况的,我都不知道,真笨。   xxxx年x月x日 星期三 大雨   今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妈妈还没有回来,她托隔壁的张阿姨告诉我了,我又得自己做饭了。   饭做得一点也不香,我想好好跟妈妈学学,可妈妈每一次回家都那么累,要不,还是自己慢慢摸索吧,大概多做几次就好了。   xxxx年x月x日 星期二 多云   我今天给妈妈做了饭,妈妈很高兴,却哭了。我不明白,因为妈妈说她是高兴才哭的。好吧,只要妈妈高兴就好了。   ……   苌楚一页页翻看着,很快,那几摞被男人叫做日记的东西便被他翻完了。虽然里面的内容越来越向之前苌楚看到的那几篇的风格靠近,但他还是大致摸索出了男人从小到大的一些心理历程。   男人的父亲可能在男人很小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他们母子俩。那位伟大的母亲将儿子一手带大,为了孩子她再没有改嫁。   男人很尊敬和依赖他的母亲,苌楚不难从那些稚嫩的言语中看出,他的父亲的离开给他造成的那种不安全感。这让苌楚对男人的这个父亲产生了一点不满,若不是他离开,男人的少年时光,必定不会如此的辛苦。   男人很争气,自己半工半读,读完了医科大学,成了儿科的大夫。但是没过几年,男人的母亲又得了癌症——苌楚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明白,就是那个东西夺走了男人母亲的生命。   那一天,男人在本子里写道:“母亲还是走了,我留不住她。她说想让我快乐的活着,所以我笑着送走了她。   我想她!”   短短的一行字,苌楚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从那之中透出的深深的不舍和伤痛。只能眼睁睁看着最亲最爱的人离自己而去,那种滋味,大概和他当年看着花妖苌楚在他面前魂飞魄散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支持一下啦,每天这么惨淡,真的好心塞啊   ☆、第 16 章   合上本子,苌楚有些发怔。想到男人那种温柔的、带着暖意的眸子,苌楚不自觉地抚了抚那些本子。如果不是看过了这些,他又怎会知道男人和煦的表面之下,有一颗了无生气的心?   天色渐暗,苌楚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由得吓了一跳,指针已经快要指到“6”了,男人要回来了!   苌楚忙把手边的本子按原样放回去,又把寻找他的那摞启示小心地放了进去。门口已经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苌楚推回抽屉,从容地向门口走去,行走间,高大的身影闪动,当廖若煜推门进屋时,首先看到的,便是大狗那双亮晶晶、带着期待的眼睛。   看到大黑狗会在门口迎接自己,廖若煜有些意外。这家伙一向高冷,自己好吃好喝供着,它却从来不会像一般的狗狗那样,在自己的主人回家时欢天喜地跑去迎接,竭尽所能地去讨好。不过自己的这只他是当成儿子来养的,自然不会在乎它会不会讨好自己。   虽说不在乎,但当他拖着一身的疲累回到家,看到那么一双殷切的眼睛时,不论那是为了什么,都让廖若煜感到由衷的欣慰。然而高兴的同时,又让他有些心酸——大狗在外面的时候一定是受了委屈,不然那么傲娇的它,又怎么会学着低下头来讨好?   廖若煜在大狗满怀希冀的目光之下,搂住了大狗的脑袋,摸了摸它的耳朵道:“长大了,还懂得出来迎接我了,看在你表现得这么贴心的份上,今天晚上就给你做你爱吃的炒饭吧!”   放开大狗,廖若煜照旧是先到卧室将衣服换掉,又走进浴室,冲了个澡后进了厨房。   没人知道他的今天过得有多难熬,当他焦躁不安地坐在办公桌前时,他万般后悔今天为什么没向主任请个假。   他始终不确定家中的大狗是否会耐心等着他,他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像他这样上班时把大狗关在家里的不合格的主人,大狗定是会耐不住寂寞,再次离开的。   好不容易盼到了下班的时间,廖若煜却又有些害怕起来,万一,他回家推开门,大狗再一次消失不见了怎么办?万一所谓大狗的出现,只是自己长期失眠而出现的幻象怎么办?   他无法描述他打开门看到门口等着他的大狗时是怎样的心情,但那一刻,大狗这个无意识的举动,确实让他那颗七上八下、患得患失的心回到了原处。   他知道自己太脆弱敏感了,这很不好,尤其对于男人来说,总像个多愁善感的林妹妹算怎么回事?然而他控制不了,他真的怕了。   幸好,大狗又回来了,这是不是说明,它在它的有生之年便不会再离开自己了?或许有大狗陪着,他的这个毛病多少也会减轻一点也说不定。   直到上床睡觉,廖若煜的心都有些雀跃,连带的,他走路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一切收拾妥当,他便再次搂着大狗躺在了被窝里,很快,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他决定,以后每天就这么搂着大狗睡觉了。   苌楚照例化为了人形,看着身边的人睡着的、恬静的眉眼,将人缓缓抱在了自己怀里。廖若煜睡着时喜欢蜷着身子,苌楚手长脚长,便将人整个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看男人的日记时他发现,男人是喜欢男人的。这让他异常欣喜。苗有年曾和他说过,如果他要追求的爱人是个男性的话,将会很难。尤其在人界,男男相恋要承受极大的压力,在这种几乎令人绝望的压力面前,多数人都选择了放弃。   之前他不知道男人会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因为他是男人而廖若煜不接受他又该怎么办?但如今看来,大概连老天都在帮他。   想起日记中令男人伤心的那个男人,苌楚危险地眯起了他的丹凤眼,他最好不要再出现在男人的面前,否则,他可不保证他会有男人那般的耐心去容忍他。   二人离得极近,呼吸彼此交融,当他赤/裸着的皮肤贴上廖若煜露在外面的脚腕时,忽然感觉到一阵酥麻从那片皮肤扩散了开来。苌楚愣了愣,接着便感觉到自己胯/下的利刃,直直地抵在了男人的两腿之间。   苌楚慌忙放开廖若煜,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该死!他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没有人知道,作为统治地界几千年、几乎在地界呼风唤雨的魔尊苌楚,其实只是个连□□都没有经历过的雏儿。他对此并不十分执着,然而就算他自己不热衷,那些欲向他尽忠的、有求于他的、甚至想讨他欢心的,也不会使他的床畔少了人。只是苌楚总是兴致缺缺,或许是那些人难以使他产生悸动,也或许是他太过谨慎和警惕,总之很难得的,从出生到现在,他仍旧是童子之身。   正当苌楚欲起身去浴室解决时,却发现廖若煜正紧紧搂着他的腰,大概是感觉身边的热源要离开了,他睡梦之中无意识地咕哝了一声,便又向苌楚靠了过来,直到重新把头放在了苌楚的肩窝处,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苌楚黑着脸长长地吐着气,努力地忽略对方带来的那种仿佛要让他窒息的感觉,郁闷地觉得自己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若是自己一直保持着犬型,不对人动手动脚不就不用受这等罪了吗?   第二天,廖若煜照旧得去上班。今天起得有些晚了,来不及做早餐,廖若煜只好决定到医院的食堂里简单吃点。   这几天儿科突然繁忙了起来,若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主任是不会准假的,他准备请假在家和大狗培养感情的计划也行不通了。他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害怕大狗离开的担忧。他给大狗简单地弄了点早饭,在门口和大狗腻歪了半天,才面色复杂地走了。   如果大狗不愿意留下,那自己强行将它留在身边,难道就真的心安了吗?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切顺其自然。   大狗在他驾着车出了小区之后,身影一晃,化为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穿上他来时幻化出的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驾着车到了苗有年的接待处,苗有年便将手边的资料和一串钥匙递给了苌楚。苌楚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他的居所有着落了。   “盛鼎?”苌楚一挑眉,这是男人所在的那个居民区。   苗有年微笑着看着他道:“这是我老板的意思,哦,就是冥王。他说您帮了他一个大忙,这是他对您的谢礼。”   苗有年顿了顿又道:“冥王还让我转告您,虽然近水楼台能先得月,但是廖若煜身边伺机而动者,也不在少数,其中可不乏同性。”   苌楚拿着房产证若有所思,道了声谢,便驾着车离开了。   不是说人间男男相恋是不容与世的吗?怎么还会有杂碎敢觊觎他的宝贝?既然娄魂这般说了,那便不会有差错了,苌楚皱着眉,脚下施力猛踩油门,往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驶去。   而此时的廖若煜看着门口满地打滚的老太太无奈地扶着额,他身边的小陈此时也被气得满脸通红,眼带愤怒地随着人群看着躺在地撒泼的老太太。   医院会遭到医闹并不稀奇,大多数情况都是报警后交给警察处理,少部分的,通过协调也就解决了。然而现在廖若煜面对的这一家,明显只想额外讹诈,无奈对方的主力是一个年过古稀的白发老人,撒泼打滚毫不讲理,廖若煜和小陈被搅得精疲力竭。   院方劝说无效,为了防止医闹的范围扩大,廖若煜只好停下了辩解,等待老太太平静下来。   虽然儿科门诊和普通门诊是分开的,但这几天是感冒频发期,门诊部有很多的家属陪着孩子来看诊、输液。听到老太太的大叫大闹,不少的家属和患者都从病房里出来,围着廖若煜指指点点。廖若煜无奈,只能靠在墙上生生受着。   他今天没吃早饭,肚子早就饿了,前段时日更是没有好好注意饮食,让他有点低血糖。耳边那一家人毫不客气的谩骂和两个女人交替进行的、接连不断的干嚎,更让他的头微微有些发晕,他喘了几口气,只好走进办公室先喝几口水。   早上来到单位时,便见这几个人蹲在他的办公室门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事,门口蹲着的那个老太太便冲了上来,对着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挠。   他下意识地去挡,怎奈老太太那指甲太尖锐,硬是在他的脸上划下了几道红痕,血也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周围的护士眼见情况不对,忙上前将那老太太拉开。之前这家人只说是来感谢廖医生治好她家孩子的,哪曾想竟然是骗她们的!   有机灵的护士叫来了其他的男医生帮忙,还打电话叫了保安。那家人一看帮廖若煜的人越来越多,婆媳俩便往地上一坐,再一次哭天抢地地嚎上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那那婆媳俩哭得更起劲儿了,一边哭,一边还大声地痛斥廖若煜。尤其是那老太太,简直就是天生的影后,声泪俱下,哀痛难绝,看着廖若煜时,那满脸悲痛又夹杂着七分憎恨的眼神,差点连廖若煜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医术不精而断送了一个小孩子的生命。   廖若煜忍着头晕,仔细地听着那婆媳俩不间断的叫骂声,总算是理出了个头绪,和他自己的记忆对了上号。   ☆、第 17 章   家人的小孩儿叫李磊,因为常见的扁桃腺发炎来医院救治。他在开药的时候按照习惯询问了李磊的父母,孩子是否对青霉素过敏,他清楚地记得,他们当时摇头说没有,之后他便把消炎药物选定了青霉素。   或许是因为他在药方上写了青霉素,配药的护士便没有再给李磊做过敏测试,结果在输液后不到十分钟,李磊的全身便起了皮疹,眼睛也有些发肿。   李磊的父亲当时就发了怒,冲进他的办公室,不分青红皂白揪着他的衣领便打了他一拳,李磊的母亲也开始嚎啕大哭,整个楼层都有些骚乱起来。   他那时已经是整夜整夜睡不安稳,精神不太好,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再被他们这么一搅,顿时烦躁到不行,一巴掌甩开李父提着他衣领的手,大喝道:“吵什么吵!还想不想救孩子了?”   廖若煜不管是对病人还是对病患的家属,从来都是彬彬有礼、温柔谦和的,医院里的人,尤其是熟悉他的护士一时间都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嚎啕大哭的李母也止住了哭声,张着嘴看着他。   他理了理衣服,大步向李磊的病房走去。李磊的针头已经被拔了下来,正坐在病床上伸着脖子看着吵闹的门外。   廖若煜走上前,扶着他躺平,将他的两只脚放在床尾的护栏之上,他摸了摸李磊的额头温声问道:“李磊,不要害怕,你现在告诉叔叔,你的胸口有没有很闷?头晕不晕?”   李磊看着他,摇了摇头,这时护士长拿着一个装好药的针管走了进来,拿起李磊的胳膊开始消毒,准备静脉注射。一旁李磊的母亲见状忽然冲上来,抓着护士长的胳膊嘶声叫道:“你要干什么?你们刚才差点害死我的孩子,现在又要给他打什么针?”   廖若煜冷着脸拽开李磊母亲的手,示意护士长尽快注射。他扭头盯着李磊父母道:“知道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吗?”   看着和就诊时判若两人的廖若煜,李磊的父母有些愕然地摇了摇头,廖若煜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便厉声道:“孩子这是青霉素过敏!幸好发现得及时,但是如果不尽快进行抗过敏治疗,孩子是有生命危险的!你们这样拉拉扯扯、大哭大叫,耽误了孩子的治疗让谁负这个责任?刚才我问你们孩子青霉素是否过敏你们是怎么说的?现在又要阻碍医生的救治,你们还想不想让孩子好了?”   李磊的父母被他说得有些哑口无言,同时也忽略了其实医院本应该先做一个药物测试的,导致这样的结果,医院的人也是有责任的。廖若煜见他们平静了下来,松了口气,才走回了办公室   李磊的情况好转后,廖若煜又重新给他开了药方,只是他觉得,作为主诊医生,造成这样的情况他本该承担相应的责任的。于是在和院长坦白了事情的经过后,他便帮着李磊垫付了医药费,不可否认的,是有弥补过错的成分在里头。   只是,看今天这情形,还是因为自己当时垫付了医药费,而惹来的麻烦了?   理清了来龙去脉,廖若煜松了口气,不由得有些无奈。他承认那次的事情有自己的责任,但他只愿意承担属于他的那一部分,严格说来,李磊的家人也是有责任的。本来没必要闹到这步田地,他们却非要这般的胡搅蛮缠,不禁让他愈加反感和恼怒起来。   他走上前,对李磊的父亲说:“这位大哥,那天的事您也是清楚的,每一位家长带孩子来就诊时,我都会问他们孩子是否会有药物过敏,那天我问您李磊是否对青霉素过敏时,您是怎么说的?”   李磊的父亲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他一个大男人,本来就不大愿意来医院闹,毕竟孩子也没什么事。当时什么样的情形他自然是清楚的,严格说来,这还是怨他们夫妻两个什么都不懂,连孩子对什么药过敏都不知道,才连累孩子遭罪的。   其实依他的意思,孩子没什么事,病也好了,廖若煜又帮着垫付了医药费,这事也就扯平了,大不了以后不来这家医院,或者不找这个医生看诊不就行了?   可是他的母亲却说,从这医生给付药费就能看出来他心中有鬼,宝贝孙子受了那么大的罪,怎么能让那医生付点药费就完事儿?   这事当然李磊的父亲是没有脸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的,但是李磊的父亲没脸说,可不代表他的母亲也会不好意思。她突然站起来,指着廖若煜道:“你个庸医,你那资格证儿是花多少钱买来的?你医术不精差点害死我的孙子,不赔罪不赔钱不说,还想抵赖?你是有钱人又怎么样?难道就能杀了人不偿命了?”   说着她指着廖若煜对周围的人道:“大家快看,就是这个黑心肝的医生,差点害死我的孙子,到现在还抵死不承认!”   周围人的视线立刻投向了廖若煜,他抿着嘴,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苌楚开车行到医院附近时,便闻到了男人身上的味道中,夹杂了一丝血腥气。他大惊,以为是男人出了什么事,一停好车,便一路飞奔跑进了医院。幸好医院中这样的事并不少见,保安见他满脸的焦急,以为他是病患的家属便没有阻拦,使得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了廖若煜所在的地方。   当他赶到这里时,一眼便看见那个老太婆正指着廖若煜的鼻子大骂不休。男人的脸色很差,脸上还有几道血痕——看来那血腥味,便是由那里散发出来的了。   苌楚松了口气,男人没事就好,但当他看见老太太指尖长长的指甲时,他的瞳孔猛地缩了缩,心中的怒火不受控制地窜了上来。   他就说,男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受了伤,原来竟是被这个恶毒的老婆子挠的!   他在人群后近乎暴躁地踱了两圈,不断地告诫自己这里不是地界,不能冲动,不要给男人制造麻烦。待到将那股怒气压制后,他才不动声色地挤到了人群的前方,一边提防着老太太再伤害廖若煜,一边在脑中转动着用什么方法让这个老太婆早点滚蛋!   那老太太见人群中的人听了她的话后便开始窃窃私语,有些得意,看着廖若煜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找你要个说法?”   这时小陈忍不住大声道:“你们蛮不讲理!那天明明是你们说李磊对青霉素不过敏,廖医生才给你们开了青霉素消炎。李磊出了过敏症状后你们还大吵大闹,差点耽误了救治,要不是廖医生,你们的孩子就被你们害死了!现在又来找廖医生的麻烦,你们还讲不讲理?要不要脸?”   老太太闻言大怒:“小小年纪嘴巴这么毒,你家里人是怎么教育你的?”说着便转过身,扬手要打小陈。   廖若煜忙上前拉住老太太的胳膊——那指甲要是划在小陈的脸上,小姑娘的脸不花也得留疤。   老太太再彪悍,年纪毕竟也大了,见挣不脱廖若煜的手,便使劲一甩,躺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我可怜的孙儿哟!奶奶老啦,护不住你啦,现在被人骂了奶奶也只能受着啊……”   李磊的母亲见婆婆吃了亏,立刻冲上前,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全放在老太太的身上时,迅速朝着廖若煜的膝盖处狠狠踹了一脚。   廖若煜本来就有些头晕,被老太太用力甩了那么一下,连带着就有些踉跄,当他看见李磊的母亲气势汹汹地冲上来时,他已经来不及躲开,只好生生受了这一脚。   李磊的母亲长得高壮,这一脚下去,廖若煜的脸都白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廖若煜摇摇晃晃地面向地板摔去。   廖若煜这一次是真的愤怒了,这样胡搅蛮缠、毫不讲理的一家子,自己竟然蠢到想和他们谈道理!然而此刻说什么也晚了,他只能反射性地伸出胳膊想撑住地面,好让自己摔得不那么狼狈。   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往前倾倒的身体,只轻轻一提,便将他扶了起来。   廖若煜长长松了口气,回头一看,见是个陌生的年轻人。令他奇怪的是,明明自己并不认识他,却莫名地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怔了怔道:“多谢!”   那人冲着他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廖若煜的错觉,他觉得年轻人的眼睛意外得深沉,暗幽幽,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泉水,透着一股子冷冽。   那双令他有些惧怕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踹了他的女人,只把她牢牢地钉在当地一动不敢动,他才又将骇人的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旁,那老太太的身上。   苌楚的看着已经被搀扶起来的老太太,眼中不带丝毫的温度,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请问这位老人家,您的孙儿现在何处?”   如果地界的人在这里,就一定能认出苌楚此时的状态已经是临进发怒的边缘了。有些人发怒时喜欢直接发出怒气,又有的人发怒时喜欢用笑容来掩饰,但苌楚发怒,只是越来越冰冷,越来越面无表情。光是那不言不语只眼神冰冷地看着你,便已经让你遍体生寒,动弹不得。   也幸好这是在人界,若是在地界,这一家大概早就连根毛都剩不下了。地界那些有灵力的妖魔们都难以抵挡这样的注视,更何况是肉体凡胎、只有短短几十年寿命的人类?      ☆、第 18 章   老太太面色灰白地躲避着苌楚的眼神,虽然很想立刻上前挠他一脸花,但她的直觉却生生让她止住了脚。这个年轻人不知为何,让她没来由的一阵心悸,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又回到了刚成为新媳妇时,做错了事被强势的婆婆凌厉地瞪视着的感觉,让她禁不住心生恐惧。   她张了张嘴,才尖声道:“在学校呢?怎么的?”   那年轻人“哦”了一声,有些意外地道:“那就是说他还好好的?没有死也没有残?那您刚才为什么说要廖医生杀人偿命,又哭又嚎还满地撒泼打滚?”   听他说话这么不留口德,老太太立马怒了,也顾不上心底的那点恐惧,甩开媳妇搀扶着她的手冲年轻人梗着脖子道:“怎么说话呐?我孙儿还是个孩子,有什么错你要这么恶毒地咒他?”   那年轻挑眉:“哦?那廖医生有什么错?你要那么地咒骂他?”   “他差点害死人!”李磊的母亲接口道。   “怎么害?”年轻人反问她,“他是用了毒,还是动了刀子?你们可有证据?单凭你们红口白牙的说辞吗?”   “他……我家孩子对青霉素过敏,他还给我孩子用青霉素!”   “他诊断时没有向你们询问这些注意事项吗?当时你们是怎么说的?”苌楚并没有听到她们之前的话,也不知道这个青霉素是个什么东西,但他凭着对廖若煜的了解,知道他一定不会疏忽至此,因而问出的话也是透着十足的底气,压迫感十足。   “他……”李磊的母亲不做声了,亏得她的脸皮还没修炼到她婆婆的那种厚度。   一旁被老太太惊吓过度的小陈此时大声道:“廖医生当然问了!他那么细心,每一个细节都会做到尽善尽美,从没有出过错。当时廖医生问你们的时候除了我,还有其他的家长也在场,你若不承认,我现在就打电话确认!”   苌楚垂下了眼帘,虽然明白女孩儿是在维护廖若煜,但她话语间的熟稔钦慕和还是让苌楚有些气闷和嫉妒——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不是娄魂口中的,觊觎他的人的那些人。   这时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他要是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要帮我们出药费,他有那么好心?”   廖若煜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他扶着苌楚的胳膊,没有再理会老太太的挑衅,只是有些疲惫地向对面的小陈道:“算了,报警吧。”说完便向办公室走去。   就算警察断定是他的过失要求赔偿,他也认了,总比在这里受这老太太的胡搅蛮缠要好。   李磊一家人本来是想从廖若煜这里拿钱的,现在一报警,警察调查起来他们还能拿到钱才怪!当下老太太便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拽住了廖若煜迈开的腿,大叫道:“你休想跑!你得陪我孙子钱!”   她扯住的正好是廖若煜的那条被踹伤了腿,当下一阵闷痛从腿部传来,廖若煜的身体僵了僵,憋了口气等那痛劲儿过去才开口道:“老人家,我已经报了警,您现在和我说也没什么用,还是交给警察来处理吧!”   苌楚在一边看着廖若煜发白了的脸,眼睛深沉地看向老太太,冷声道:“放开。”   老太太被他盯死人的眼神盯着,心底的那种恐惧又漫了上来,让她不由得手脚发软,抓着廖若煜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开来。   廖若煜虽然心下好奇,但同时也有些担心这老太太回过味儿来再将矛头指向这个好心帮他的年轻人,便拉了拉苌楚的衣袖低声道:“我没事的,你别这样,这老太太难缠着呢,万一讹上你怎么办!”   苌楚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也轻声道:“好,听你的。”   或许是二人离得太近,或许是苌楚的声音太过好听。廖若煜只觉的自己的心在听到他的这句话时,立刻跳漏了几拍。   周围的人现在也看出点眉目了,皆有些鄙夷地看着趴在地上撒泼的老太太和李磊的母亲。原先还有些同情这家人,但现在看她们的得理不饶人又没理搅三分的行为,再结合廖若煜和小陈的话,立时让他们有些不齿甚至恶心这家人了。   这时人群中一个中年大婶对旁边的人道:“那天我就排在她家的孩子的后面,清清楚楚地听见廖医生问他孩子青霉素过敏不,他们两口子说不过敏,现在出了事又来怪廖医生,真是好厚的面皮!”   李磊的父亲已经快要顶不住周围的那些目光了,缩在一边头都要塞到裤裆中去了。但是他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媳妇和他娘一样的泼辣,现在就算他想劝她们收手,大概也没有用了。   警察没用了多长时间便赶了过来,李磊一家一看见穿着警服的警察,立刻便萎了。那两个警员问了双方几个问题后,便要求他们一起到派出所做个笔录。   廖若煜看着一直扶着自己并对自己处处维护的年轻人,心中对他很是感激。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主动站出来帮别人说什么了,尤其还是这种在局外人看来事情比较复杂的情况下。年轻人和他素不相识,就算他没有帮他说话,单单只是在他倒地时扶他的那一把,自己便已经对他异常感激了。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一旁的年轻人,笑问道:“方才真是多谢你了,请问先生贵姓?”   苌楚愣了愣,恍然明白男人是不认识现在的自己的,忙收拾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微笑着回道:“不客气,我姓苌,草字头,下面一个长的苌,名字单一个楚字,楚国的楚。”   “苌?这个姓可少见。”廖若煜道,“我姓廖,廖若煜,苌先生,不好意思,现在我得去派出所录笔录了。那个,您方便给我一个号码吗?为表谢意,改天我请您吃饭可好?”   苌楚看向他询问自己时看向自己的眼,因为他还扶着廖若煜,两人的距离极近,他能清楚地看见廖若煜黑色的瞳孔里,满满的,被自己的倒影所占据。   像是被春风拂动着的垂柳撩拨了的湖面,苌楚的心瞬间柔软,荡漾出了一圈圈令他着迷的涟漪。   廖若煜见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眼中仿佛正有他看不懂的情绪在翻腾。这时的两人还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想起刚才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廖若煜忙有些尴尬地别过头,不敢再看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   “咳!那个,苌先生?”廖若煜干咳了一声,试探地问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廖若煜也不例外。对着这么一个身材和长相都不差的男人,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但廖若煜也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先不说他的性向是否为男,就说他浑身散发的气势,和一看就比自己小不少的年龄,就足够使廖若煜认清现实、望而却步了。   苌楚回过神,一眼便看出了廖若煜的尴尬,他只好不动神色地与他稍稍拉开了点距离——过犹不及,现在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他若是太过唐突,给男人留下一个登徒子的印象就得不偿失了。   他指了指廖若煜的腿道:“你这腿没关系吗?要不要紧?左右无事,我还是陪着你吧,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你再请我吃饭。”   说着他向廖若煜摊开手道:“把你手机给我。”   廖若煜腾开抓着青年的手,把手机从那边的裤兜里掏出来递给苌楚,他没有设密码,直接打开就行。   廖若煜看着苌楚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自己的手机上滑动,只觉得像是划在了他的心上。他觉得这真是荒缪极了,他和苌楚连话都没说了几句,自己就对人家动了心,莫不是寂寞了太久,以至于见着一个品相好的,就发春了?   廖若煜被自己的形容臊了个大红脸,连扶着苌楚的手都有些隐隐发热起来,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心怀龌蹉的老变态!   苌楚将手机递还给他道:“现在你有了我的号,可不要忘记了你的承诺哦。”   廖若煜平息了下自己的心跳,接过手机笑了笑道:“这是自然。”   廖若煜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让苌楚先行离开的话,而苌楚也一直扶着廖若煜的胳膊上了车,陪着他来到了医院附近的派出所。   或许是警局事务太过繁忙,而廖若煜他们的事相较而言又实在太微不足道,苌楚陪着他从中午直等到下午,才等到了相关人员过来处理他们的事。中途还是苌楚见廖若煜脸色不好,买了份外卖回来,两人才没有一直饿着肚子。   走完程序、录完口供,时间已经快要到晚上十点多了。廖若煜没有想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起私人纠纷竟然就处理了这么长的时间,心里叹息这个看权看人的社会。更让他觉得亏欠的,是苌楚也陪着他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了漫长的等待上。   他看着一直在外面等着他的苌楚笑道:“苌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这种地方,没有个人陪着,还真有些心底发虚。”道歉的话他已经说了无数遍,甚至在他又一次请求苌楚先行离开的时候,苌楚有些不高兴地明确告诉他,等他处理完这件事后,他自会离开。   即使廖若煜再想欺骗自己,他也不得不承认,苌楚的这句话让他很是高兴,甚至有些暗搓搓的欣喜。他终于意识到,即使自己嘴上说着让苌楚先行离开,但心里却仍是希望他留下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扶额叹息:他果然是对这个比他小了好几岁、而且是第一次见面的年轻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么?   ☆、第 19 章   当廖若煜被允许离开走出来时,正看见苌楚支着长腿斜倚在墙上玩着手机。想到自己刚刚明了的那点心思,廖若煜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怎样去面对眼前的这个人,   苌楚手里拿着手机,也只是尝试性地熟悉一下这个独属于人界的东西。见廖若煜出来,忙手气手机,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扶着他的腰道:“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吧?”   廖若煜有些窘:“那个……苌先生,我现在好多了,自己可以的。”   这个好像扶孕妇的姿势真是……而且他们好像不怎么熟吧?   看着苌楚貌似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廖若煜的心晃了几晃,不会是他期望的那样吧?   不知为何,明明之前他和苌楚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他总是能从苌楚的身上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这让他在苌楚对他这个陌生人表现出近乎热切的态度时,莫名地没有排斥或觉得不寻常。   廖若煜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那点不纯的心思使然,还是因为苌楚太过完美的表现让他产生了那样的错觉。想到后面的那种可能,廖若煜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他暗暗安慰自己:就算是那样,他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他不禁暗笑自己想太多,好好的一件事,就要毁在他这通胡思乱想上了,他有什么值得苌楚这种一看就是贵公子的人浪费如此心思的?对方对他这么热心,或许只是他还年轻,心还是热的,或许今天碰到这种事的是别的人,他也会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也说不定。   努力忽略心口的闷疼和失落,他长长舒了口气,廖若煜,清醒点!别动不该有的心思,要不然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看了眼身边随着他的步伐慢慢地向前走的苌楚,廖若煜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足勇气道:“苌先生,非常感谢您今天对我的帮助。但是,今天天色已晚,而且,我家中还有一只狗在等着我,这么晚了,他大概都饿坏了,所以……”   他知道这样的话很让人心寒,也很无礼。对方与自己萍水相逢,不仅帮自己解围,还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陪自己在这里耗着,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至少应该请人家吃口饭。   可是,想起刚才自己胡思乱想时难受的感觉,他就有些想要尽快地逃开好掩饰自己的心思。况且,家中的大狗还在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回去投喂。和大狗比起来,眼前的人自己再有好感最终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孰轻孰重,他心里很清楚。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苌楚并没有对他的无礼感到恼怒,只是笑着打趣道:“廖医生和您的狗感情可真要好,如果可以,可不可以让我也认识一下这条比朋友还重要的狗?”   听他自称是自己的朋友,并且那脸上的笑容廖若煜也看不出丝毫的作假,他心里一松,为对方的大度和体贴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有一丝丝的失落。叹了口气,为自己的纠结感到好笑。苌楚给他的感觉很好,他不希望最后因为他的这些繁杂的心思,弄得双方连朋友也做不成。听他提到大狗,他便也望着对方,笑着道:“那是自然,小黑是条特别聪明的狗,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即使苌楚知道,在廖若煜的眼里,他只是个陌生人,和他保持距离也是很正常的。然而当他看见廖若煜对自己露出那种近乎完美的、客套的笑容时,苌楚还是觉的心里闷闷的。   知道廖若煜急着回家是因为惦记自己,哦,另一个形态的自己,苌楚便的心稍稍好过了些。看出了男人眼中的为难和窘迫,苌楚笑了:“那就期待下次,廖医生请我吃饭,再将小黑介绍给我认识吧?”   拒绝了苌楚送自己回家的提议,二人笑着坐进了车中。回到医院后苌楚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廖若煜看着他降下玻璃窗,对自己道:“你的腿回去要及时抹药,今天没来的及去买,你是医生,家中有这类的药吗?”   廖若煜点点头,告诉他不用担心。苌楚这才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开着车先行离开了。   廖若煜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勾着嘴角向家中驶去。   回到家中,果然见自己的大狗正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面全是控诉。廖若煜禁不住笑了,忙换了衣服,一瘸一拐地走进厨房做饭去了。   见廖若煜进了厨房,苌楚也禁不住跟了进去。廖若煜换衣服用时间很短,肯定是没有上药就出来做饭了。   苌楚心底涌起一股甜蜜,男人没有按习惯那样一回家就洗澡,而是宁愿忍着疼,先去厨房做饭,原因只因为自己饿了。就算那仅仅是因为愧疚,苌楚也很满足,他在男人心里,并不只是一只宠物那样简单。   他上前轻轻蹭了下男人的腿,虽然他很高兴男人如此在乎自己,但他腿上的伤容不得拖延,他还是希望男人尽快去上点药。   这要是在地界就好了,自己可以用灵力神不知鬼不觉地为他疗伤,在人界,灵力受制约无法施展,他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廖若煜摸了摸大狗的脑袋,还以为它是饿狠了,在催促自己。个没良心的,我连澡都没洗,药都没抹紧赶着给你做饭,你还催我!廖若煜在心里笑骂,眼角也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抹笑。   在廖若煜的心里,他家的这只狗的性格不像是一般的狗那样的讨喜,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点像猫。它愿意搭理你时才会和你亲近,不愿意搭理你时,就算你拿好吃的去哄它,它也不会理睬你。廖若煜从没有见大狗摇着尾巴刻意地讨巧卖乖,在家和他亲近时也只是蹭蹭舔舔,在外面时,喜欢它的人不少,可它从来都是一副高冷的样子,冷傲极了。   “再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这么晚了,就不吃肉了啊。”廖若煜用哄小孩子的口吻哄道,大狗那祈求一般的目光让他愈加愧疚,还有一点点心虚。毕竟,他是为了和帅哥多待一会儿才刻意拖延了回家的时间,也让大狗多挨了会儿饿。   因为苌楚对狗粮的抵触,廖若煜也就没在家里准备,每一次吃饭,都是和大狗和他一起。中午他不回来的时候居多,每天走时他会给大狗准备一份午饭,晚上回来再一起吃。但是今天他没有按时回来,大概是把大狗给饿惨了。   苌楚见廖若煜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抿着嘴浅浅地笑着,心下有些郁闷,他真想变成人形强行把他出来上药!   然而他这种蔫头耷脑的样子只会让廖若煜认为他是饿到不行了,没办法,物种不同,没法沟通啊!   吃饭倒是很快,收拾好厨房,廖若煜终于在大狗的目光中走进了浴室。苌楚蹲在浴室的门口,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男人沐浴时的样子。   修长的躯体在热水的浸润下变得粉红,腰肢轻摆,若有似无地划过茱萸,又缓缓地越过平原,穿过丛林,最后在丰满的双丘间掠过。想到那双丘掩隐下的风景,苌楚不由喉咙发紧,下腹发热,紧接着,一股热流从他的下腹处涌起,只往他的脑际冲去。   苌楚一惊,急忙抬起前爪捂住自己的鼻子,狼狈地往他和男人的卧室里跑去。   廖若煜的腿在走的时候还有些痛,等他脱下衣服洗澡时,腿上已经青紫了一块儿。他皱了皱眉,决定明天到医院的时候拍个片子看看,可别是给踹骨裂了。   因为腿部需要上药,廖若煜冲完澡出来时,便没有像往常那般将睡衣穿好。苌楚看着身披浴袍、满身泛着水汽的廖若煜走进卧室,满眼都是他那双在浴袍中若隐若现的大白腿,和那根他恨不得冲上前把它拽下来、松松地系着浴袍妨碍他视线的浴袍带子。   简直就是一场折磨!   然而更折磨他的还在后头,他看着廖若煜毫无所觉地弯着腰,打开储物柜拿出了药箱,然后提着药箱坐在了卧室中的一个小沙发上。为了方便上药,他还将那条腿放在了沙发的扶手上,一时间,浴袍大开,苌楚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顺着男人修长的双腿一路向上,黏在双腿间那一层布料下的风景中,怎么也移不开了。   当廖若煜艰难地将药揉到筋骨里面,已经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全神贯注的他,自然也没有发现自家大狗的异样。看了眼钟表,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他进浴室冲掉了身上的汗,出来便摔在床上不想再动了。   身边空着的地方让他有些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摸去,才发现大狗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趴在他的身边。他睁着睡眼扭着头找了半天,发现大狗已经趴在它的窝中睡熟了。   廖若煜咕哝了一声,以为大狗还在为自己的晚归儿生气。他迷迷瞪瞪地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叫醒大狗让它上床来睡的打算,算了,它都睡着了,就别叫它了吧,明天早点回来,带着它出去玩一会儿就好了。   听着床上的人的呼吸变得悠长,苌楚才从狗窝中抬起了头。跨/下的肿胀仍然没有消退,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蜷缩着的人。   或许是他不在身边的缘故,廖若煜睡得有些不安稳,眉头也皱了起来,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廖若煜下意识地向他靠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摔下床了。   ☆、第 20 章   苌楚无奈地叹了口气,化为人形抱起廖若煜,把他挪到了床里边,自己也随即躺在了他的身边。廖若煜伸手抱住苌楚的腰,才算平静了下来。   廖若煜向来浅眠,若是在平时,苌楚这样大的动作早就将他惊醒了过来。但今天可能是太累了,身心俱乏,才会在睡梦中被人搬动也没有醒来。   借着月光,苌楚用眼神仔细地描摹着男人的脸。相由心生,廖若煜的面相和他的人一样,一眼看去便是那种温温润润的样子,眉毛有些淡,但不散,眼睛睁开时并不大,有些弯弯的,给人一种亲切感,但闭上时,那长长的眼尾便使他的眼睛变得修长了起来。   目光划过挺翘的鼻梁,停在了男人花瓣一样的唇上。男人的唇是那种淡淡的粉,当男人全神贯注的时候,那两片唇便会不自觉地抿起,粉色也愈加浓厚起来。   “咕咚”,苌楚被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出意料的,胯/下的东西更加狰狞了。   他好想尝尝那两片花瓣一样的唇,看看它们是不是如花瓣一样香甜。心底像是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怂恿引诱着他,直到他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轻轻地含住了廖若煜的嘴唇。   苌楚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想离开,却怎么也舍不得。他有些着迷的轻轻舔/吮着、吸食着男人嘴唇间的润泽,越来越深,但他心底的那种渴望却怎么也填补不满。   若不是廖若煜被今天的老太太一家折腾到身心疲惫,又在派出所耗了整个下午,在苌楚这样的吸/吮下,他早就醒过来了。饶是如此,被这么不停歇地亲吻,廖若煜还是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还在梦里的他本能地躲避着令他快要窒息的根源。   快要失去理智的苌楚猛地惊醒,他忙放开廖若煜的嘴唇,看着男人无意识地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苌楚有些眼睛发红地死死盯着那两片在他的舔吻下更加娇艳欲滴的花瓣,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直挺挺地躺在了廖若煜的身边。   不行,他得想法尽快以人形和男人建立感情,照此下去,他早晚得憋出病来!   说来也怪,以前在地界的那近两千年,即使偶尔有这方面的欲/望,只要他专心打坐、修炼,他也会很快将它熄灭。但自从来到男人的身边,他的自控力就下降了很多,尤其是这方面的欲/望,就像一条被他囚禁了许久的龙,现在,它已经快要挣脱束缚冲出牢笼了!   廖若煜的生活其实是比较单调的,他的每一天都是在医院和家中度过。有了大狗后,他也仍是延续之前的习惯。之前他并没觉得怎么样,直到同事们在讨论养宠物的心得时,他才明白,他每天上班时把大狗关在家里的做法有多么的残忍。   他觉得,他自己的生活缺乏色彩也就罢了,怎么能让乖巧懂事的大狗也跟着他过这样的日子呢?听同事说,狗狗如果不时常带出去散步或玩耍,还会得抑郁症!   廖若煜猛然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以前的他不需要休假,即使有休假的时候,他也会照常来上班。同事们知道他的习惯,都会在有需要的时候和他换个班,而他自己也乐得如此。   是以,当同事们看到廖若煜竟然要休假,不禁都有些好奇。   “廖医生,你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同是儿科大夫的李骏凯走进来,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对着他调侃道。   廖若煜正在整理资料,闻言手下一顿,脑中不期然地闪过了苌楚那张年轻的脸。   据两人第一次相见已经过去了几个星期,但那一次的事,已经无形中将他和苌楚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廖若煜很纠结,他喜欢苌楚,但又怕这份喜欢会把苌楚吓跑,甚至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得不控制着自己的心思,一边贪恋和苌楚在一起的时光,一边又在两人相处的时候小心地维护自己着的秘密。   他明知道他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离开苌楚,尽量减少和他的接触,但他舍不得。他甚至怀念两人第一次想见时,苌楚扶着他的情景,两人离得那么近,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苌楚身上传来的、那种令他心安的气息。   这几个星期,苌楚来医院找过他几次,他会约他去吃饭,和他聊聊天,再或者,什么也不干,只是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着他给孩子们看诊。   他做的每一件事中,都有苌楚的身影,廖若煜觉得自己快要迷失在这种美好的感觉中了。他甚至想,他若是个女孩子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追求苌楚,或许,还能让这样的美好延续下去。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苦笑,这一次的出游,也是有部分躲避苌楚的成分在里头——他觉得,他真的需要冷静一下了。   收回思绪,他笑着对李俊凯道:“哪里,这么长时间没休假,这一次正好借此放松一下。我养了条狗,天天把它关在家里,都快把它憋坏了,正好借这次的机会带它出去玩玩。”   李俊凯瞅着他道:“不对呀廖医生,我刚才在你的脸上可是看见了一丝的春意呀,那总不能是因为你的那条狗吧?”   廖若煜忍不住笑了:“你这个小子,就会拿我开玩笑,春意是什么样的,你倒是给我描述描述?”   这个李俊凯是他在医学院的学弟,为人很是幽默,长得也英俊,在整个科室里边,很是受小护士们的欢迎,在经常是一本正经的廖若煜面前,也只有他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廖若煜对这个比他小的学弟很是喜欢,是那种和后辈纯欣赏的喜爱。在医学院时他们的关系就不错,故而也对他多了几分纵容,在科室里,他们两人的关系也是最好的。   李俊凯嘿嘿地笑了:“廖医生,真的没有女朋友啊?”   “没有!”廖若煜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自己脸上有什么所谓的“春意”的。   “那我就放心了。”李俊凯低下头咧开嘴低声道,他原本并不知道自己对廖若煜是有那方面的感情的,只是那个叫做苌楚的男人的出现,让他莫名不爽和担忧,才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了廖若煜。   但廖若煜只把他当做弟弟,这么多天以来,他也算看出来了。只是就这么放开手,他又很不甘心。听廖若煜这意思,他和那个苌楚还没有确定关系,那他是不是,还是有希望的?   廖若煜正在整理东西,一时间没听清他刚说的话,便问了句:“什么?”   “哦,我说那你玩儿得开心点,这下一次休假指不定还在什么时候呢!”李俊凯笑着,冲廖若煜摆了摆手,走了。   廖若煜基本上没有休过假,加之这阵子儿科这部分不怎么忙,院长格外开恩地准了廖若煜一个星期的假期。不过有个要求,那便是在廖若煜的休假期间,若是医院突然进入繁忙,他的假期便会提前结束。   对此廖若煜倒没什么意见,毕竟医院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淡旺季,小孩子们感冒什么的,突然之间让医院陷入繁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那便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当天下班回家后,投喂了大狗,廖若煜便坐在电脑前准备外出游玩事宜。只是当他滑动着鼠标浏览着网页时,脑中却又不自觉地浮出了苌楚的脸。   如果苌楚也去,那该多好!   知道自己又在痴心妄想,廖若煜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开鼠标,手托着额头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没有恋爱过,只是那段感情太令他失望,打碎了他所有对爱情的幻想。当他清楚地认识到同性之间的感情是多么的脆弱和不现实后,他便再也不想让自己再去奢求或幻想什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遇见苌楚,竟然就让他封闭沉寂了这么多年的心,重新活了过来。   然而,或许是太过在意,或许是上了年纪顾虑得太多,他无论如何,也没了年少时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每当他鼓足勇气想更靠近苌楚一些时,他内心的恐惧就会让他生生止住脚步。   他无法让这份感情开花结果,甚至可能,连发芽都是不可能的。但他始终无法从苌楚的身边离开,暗恋使人卑微,他和苌楚的差距,让他不得不选择了退缩。   廖若煜有些颓然,这么多年唯一一次真正的动心,就这样不得不被他自己扼杀在了摇篮里。他弯下腰抱住紧靠在他的脚上替他暖脚的大狗,心中叹息,自己现在唯一能安心依靠的,只有这只不会说话却意外懂他的大狗了。   “小黑啊,要是你能像西游记里的妖精那样,会变成人就好了,那样你不仅能和我说说话,还能在我毫无头绪时,帮我出出主意。到时候,你如果不嫌弃,还能和我搭个伙,然后咱俩凑合着,过一辈子呢!”   廖若煜捏着大狗的耳朵喃喃自语,说完又止不住乐了,自己真的是魔怔了,简直是在异想天开!不过难受的心总算是好了一点,他摸了摸大狗的头,专心上网订酒店去了。   看着电脑兀自沉思的廖若煜没有发现,地上的大狗正定定地看着他,黑晶般的眼中蓦地闪过了一丝精光。   ☆、第 21 章   一觉醒来,拉开窗帘,窗外碧空万里的好天气让廖若煜顿时心生喜悦。老天都这样厚待他,他不尽情地享受这个假期还真是对不起这美好的天气呢!   苌楚看着周身泛着喜悦的廖若煜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好像不是休息的日子,那男人这么高兴是为啥呀?   正疑惑间,窗口舒展的男人蓦然间飞身扑了过来,抱着苌楚的狗头好一顿揉搓。苌楚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廖若煜,鲜活,张扬,那眼角飞扬的、明显的愉悦让他看起来别有风情。不同于他平时那种像水一般的温润,此刻的他,更像一束窜起的火焰,温暖依旧,却愈发耀眼。   这样的男人,更能撩拨他的心弦。习惯了他的沉静,这样蓦然鲜活起来,还真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揉捏了一通大狗,看着它眼中满满的不解,廖若煜的心情更轻快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此袒露自己的心情,人就是这样,总习惯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活着,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面具也就再也摘不下来了。如果能有一个人,哪怕是一只狗,能让你把那几乎长到心里的面具摘下来,怎么说,都是一种幸运。   廖若煜不禁在那双生动的眼睛上亲了一口,他的小黑就是和别的狗不一样!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或许真的是母亲在那个世界看自己太孤单,才送了这么一只通人性的小家伙来陪伴自己。   他摩挲着大狗光滑的皮毛道:“好小黑,我们去旅游去,你开不开心?上次本来说好要和你一起去郊游的,可是你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只留下我自己,便也没什么心思出去了。这一次,我们有整整一个星期的假期,足够我们尽情地放松一下啦!”   苌楚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去游玩,难怪男人会如此愉悦。只是,如此难得的独处机会,自己如果只以狗的形态和男人一起,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好多与男人亲近的机会?   看来,是时候让苗有年将自己的替身送过来了。   一人一犬用过了早饭,廖若煜便到卧室整理自己外出时需要带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苌楚趁这个时候化作人形,悄悄走到隔壁的客房中,从一边的桌子的抽屉中拿出了他的手机。这段时间因为常常用手机和廖若煜联系,苌楚也多多少少可以发信息或微信了。他给苗有年发了个信息,告知他男人要去的地方和男人所在的那个酒店,到时候必要时就把他事先准备好的替身给他送过去。   刚点了发送键,苌楚便听见男人的脚步声从主卧里传了出来,他连忙冲出客卧,将手中的手机藏进男人的拖鞋里,然后迅速幻化为犬形,迎着男人走了出去。   唉!不能使用灵力真的是太不方便了,这如果是在其他两界,他可以随时幻化出一个替身来代替犬形的自己,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般麻烦。   这时的廖若煜已经穿戴整齐,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型的旅行箱,见大狗从客卧里跑出来,还有些纳闷,暗道难道是自己忘了关客卧的门了?不然大狗是怎么进去的呢?   指尖传来一阵濡湿,廖若煜低头,见是大狗正用迫不及待的眼神望着自己。廖若煜笑着拍了拍它的头,拉起旅行箱拉开了门。   近期的大狗有些黏人,时不时还会舔舔自己的手和脸。这让廖若煜很是欣慰,自家的大狗终于不那么高冷,变得稍稍软萌了些,   主人兼奶爸的廖医生忍不住叹息,当真是不容易啊!   苌楚则是趁他推门的瞬间,从拖鞋里叼出手机,迅速将手机扔进了被廖若煜拉在身后的、旅行箱外面的那个夹层里   因为有大狗在,廖若煜选择了自驾出游,选的地方也只是邻省的一个风景较为秀美的小县。成员只有他和大狗,娱乐方面的便被廖若煜直接排除,他本人也并不是很热衷去那种人满为患的游乐场所。难得休息下来,带着大狗看看日出,爬爬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是他想要的。   自驾的路程要远一些,廖若煜带着大狗从早上八点多出发,到目的地时已经快要下午两点。长时间坐在驾驶椅上,让整天坐在办公室看诊的廖医生有些吃不消了,带着大狗补了顿迟到的午餐,便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对苌楚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看到廖若煜沉沉睡去,苌楚忙化为人形,走到廖若煜放在墙角的旅行箱前,弯腰从夹层中拿出了他扔进去的那个手机。   给苗有年打了电话,知道苗有年已经派人提前在这个县城里等着了,并且提前住在了这个酒店里。苌楚想了想,觉得不能操之过急,他得等一两天后,再现身,还要装作是和男人偶遇的样子才行。不然痕迹太过明显,引起男人的怀疑和不悦就不好了。   心中有了计较的苌楚便对那边等着他的人嘱咐了一番,另外,他格外叮嘱那边的人千万要看好他的那个替身,不要让它乱跑,尤其不能让男人知晓它的存在。   挂断电话,苌楚有些忧伤,他化为人形后,定然是不能和男人同床共枕了。除此之外,他还要忍受一个冒牌货代替他躺在男人的身边,一想到这个令他嫉妒的冒牌货还是他亲手找来的,他就无比的心塞。   然而为了长久的幸福,他只能暂时忍受这样的无奈和心塞了。   他看了眼熟睡中又恢复成蜷缩姿态的廖若煜,缓缓走近床前,抬腿上床躺在了男人的身边。   身边的人立刻便像有感应一般向他靠了过来,苌楚认命地搂住,也一同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下午五点多,廖若煜伸了个酣畅淋漓的懒腰,又抱着一旁不知为何盯着他有点呆的大狗蹭了半天,才下床去浴室洗脸去了。   苌楚满脸憋屈地趴在床上闭上了眼,□□肿胀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方才男人伸懒腰时,露出的那截光滑的、白嫩的细腰,立刻便点燃了他体/内本来就在压抑着的欲/火。而男人还不知死活地扑上来撩拨他,那一刻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扑倒他,把他拆吃入腹!   浴室里传来阵阵水声,让苌楚愈加觉得口干舌燥。他烦躁地跳下床,狠命地在房间里转起了圈儿。   当廖若煜只围着件浴巾、脸上还挂着透着嫣红的羞涩走出浴室时,苌楚听见自己头脑里,那根仅靠理智拴着的、本来就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廖若煜对大狗的异样毫不知情,此时的他正沉浸在一片懊恼里。他怎么不拿衣服就进去洗澡了呢?而且这酒店的浴室里,竟然没有为住客们准备浴衣!他在浴室里对着换下来的衣服挣扎了半天,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在“光天化日”之下,围着浴巾“裸/奔”。   此时正值夏季,白天比较长,即使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窗外仍是亮晃晃一片。他看了眼窗外,忙上前拉上了窗帘,嘴里不停地宽慰自己,反正房间里也没别人,自家的大狗虽然很聪明,但明显的,它也不会嘲笑自己不是?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裸/奔”至自己的旅行箱前,他便被神出鬼没的大狗一把扑倒在了地上。   腰间的浴巾毫无悬念地脱落,这一下,他是真的“裸/奔”了!   倒地的一瞬间廖若煜还处于一片懵逼的状态,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处被河蟹……)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次,说不行又改了一次,我把那部分删掉了,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第 22 章   苌楚觉得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了,身下人的身体太过诱人,他千年来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这具泛着香气的滑腻胴/体前碎成了渣渣。而他的利刃抵着的那片柔软,像对他失了咒一般引诱着他,苌楚赤红着双眼,不管不顾地,挺身就要冲进去。   抬眼的瞬间,却突然撞进了男人有些惊慌失措的眼,和不知何时,已褪尽了红潮的苍白面孔。苌楚猛然一惊,心脏骤然紧缩,荡然无存的理智瞬间回笼,冷汗也在一瞬间冒了出来。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身下的人,一时间僵在了当地。   见大狗的眼中的赤红慢慢褪去,又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廖若煜重重松了口气,刚才的紧张和慌乱好了很多,他故作轻松地抬手拍了拍大狗的脑袋,笑道:“胆儿肥了啊,惯的你!”   见廖若煜仿佛真没有生气的样子,苌楚身体的僵硬消除了些许。他真的是太冲动了,竟然差点就……   见大狗仍是有些愣愣的,廖若煜心头的郁气散了不少。也是,他的大狗已经长大了,但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不会处理,也不会忍耐,身边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个相熟的生物,情急之下失了控,也情有可原。   只是,冷静下来的他一想到大狗以后每天会和别的狗出双入对,他会被一个人晾在一边,他心里就有些发堵,有点类似于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在一夜之间嫁了人的那种怅然。   而且,小黑有了伴,大概也不会和他一起睡了,没有这个大抱枕,他大概又得不习惯好一阵子。   他知道自己对大狗太过依赖,但总不能因为他的不习惯,就让大狗一直憋着不纾解吧?   想到这儿他略带歉意地摸着大狗的头道:“小黑,你不要害怕,你有这样的……反应,表示你已经长大了,可以找你喜欢的狗狗了。你现在先忍耐一下,等我们回去了,我就给你找个伴儿好不好?”   看来,这一次的游玩是要泡汤了,廖若煜无不遗憾地想。   听到廖若煜的话,苌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找个伴,听男人话中的意思,难道是觉得自己的寻偶期到了?他不仅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意,还要给他找个母狗来泄欲?   他突然有些气恼,猛地从廖若煜的身上退了开来。男人怎么就如此迟钝,寻常的狗在寻偶期,怎么会对着人类发情!自己的表现已经如此明显,他竟然还是不能明白自己的心,还说什么,要把自己送给别的狗!   苌楚又气又心痛,一瞬间,什么理智,什么顾虑,什么计划,统统被怒气攻心而失去理智的苌楚抛在了脑后。于是在下一瞬,在廖若煜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眼睁睁地看着他面前的狗,化成了人!   廖若煜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面前的男人,是苌楚?那大狗呢?他看着光溜溜的苌楚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大狗,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不由得惊诧地张大了嘴。   不!不可能的!或许,他只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的梦境,只要梦醒了,就没事了!   他心里不断地暗示自己这是个梦,然后缓缓合上了大张着的嘴巴,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唔——”剧烈的疼痛从舌尖传来,让廖若煜止不住闷哼出了声,同时也让他已经停止运转的大脑稍微活动开了些许。   苌楚的双眼始终紧紧地盯着地上的廖若煜,见他闷哼了一声,不假思索地便冲了上来:“若煜,你怎么了?”   廖若煜抬手制止了直冲过来的苌楚,摇了摇头,他半支着上身躺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同样裸/着的男人颤声道:“苌楚?”   苌楚对廖若煜的制止感到有些受伤,颓丧地退回了刚才站着的地方,此时他发热的头脑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听到廖若煜明显疑惑的询问,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对,我是苌楚,但,我也是小黑,小黑是我,我就是小黑。”   虽然此时的他无比后悔,但事情已经在他发热的头脑下失了控,索性,便豁出去赌一场罢!就赌,男人对小黑容忍的底线,和对苌楚有多少的好感!   但他没想到廖若煜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他的眼睛中,没有惊吓和厌恶,也没有特别激烈的排斥、躲避他,他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但他的这个样子却是让苌楚更加紧张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隐约觉得男人对人形的自己是有几分感觉的,但他不敢肯定那是由于他单方面的希冀所导致的幻觉,还是确实如他以往遇事时一样,所产生的那种敏感的直觉。他本不是会轻易去赌的人,可是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廖若煜此刻的脑袋已经乱作了一团,完全无法运作,他说不清自己此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他捡回家的小狗崽,不仅在成年的时候冲自己发了情,更惊悚的是,它竟然一言不发的,就在他的面前,从狗,变作了人!变成人也就罢了,那人竟然偏偏还是他想爱又不敢爱、想靠近却又不得不躲避的苌楚!   而更让他感到无措的是,刚才眼前的男人怎么说?他便是小黑,那,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纠结,又有什么意义?   “你,你是小黑?你是妖怪?”廖若煜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却不自觉地发着抖,眼前的事情太过玄幻,让一直是唯物主义的廖医生一时间有些接受无能。   苌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想了想说道:“我不属于人界,在我们那里,我的确属于妖族。”   廖若煜更懵了:“不属于这里?什么意思?”   苌楚见廖若煜一直光/裸着躺在地上,怕他着凉,便走上前想扶他起来,却听廖若煜突然高声道:“停!你别过来,有什么话,你就站在那里说!”   虽然已经预料到廖若煜在知道真相后会对他有所疏离,但男人再一次如此明显的排斥还是让他很是受伤。他深深地看了廖若煜一眼,慢慢地退回原地。   本来就有些懊悔自己说错话的廖若煜,在苌楚那般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后,心中的愧疚更明显了,刚想道歉,便看到退开后离他不远的苌楚再次毫无征兆的,从人变为了狗。   再次亲眼看着犹如科幻大片的镜头在面前发生,廖若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忘了跳动。不过相较于苌楚的裸体,廖若煜觉得,还是熟悉的大狗的身影能让他放松一些。看着大狗委屈地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廖若煜的心不由得又软了下来。   不得不说,苌楚还是很了解廖若煜的。   直到这时廖若煜才猛然间恍然大悟,难怪大狗会对自己有那样的反应,原来他本来就不单单是只狗。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把自己当成女人呀,难道他们那个地方的女人长得和男人差不多?不能吧?女妖精不都是有着勾人心魄的美貌的吗?   廖若煜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长得不够刚毅,但怎么样,也和女人混淆不了吧?难道……   想起这段时间和苌楚的相处,想起他有时望着自己的眼神,廖若煜的心跳猛地快了几步。但很快,这样的猜想便被他否决了——苌楚虽是个妖怪,但本身也是个男性,自己又没有那种倾国倾城之貌,怎么会让苌楚对他起那样的心思?   苌楚之所以对自己很好,大概也是因为在这个地方,只有自己和他最亲近的缘故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廖若煜猛然晃了晃脑袋,干咳了一声,褪下的红潮猛地又涌上脸颊,他揉了把脸,有些尴尬地系好了浴巾,走到旅行箱前找衣服。   以前也不是没有当着大狗的面换过衣服,但那是在他不知道大狗的秘密的前提下。现在他已经知道大狗不仅仅是狗,再想到以前自己每夜都抱着大狗睡觉的场景,廖若煜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瞥了眼大狗,见它仍是用那种委屈又期盼的的眼神望着自己,廖若煜只好涨红着脸冲它摆了摆手道:“那个,你先出去,我先把衣服穿上。”   等廖若煜建设好心理防线走出房间时,便见大狗满眼颓丧地趴在沙发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瞅着他房间的方向。   其实对自己养的狗变成人这件事,廖若煜除了最初的震惊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那诡异的场景只在第一次发生时带给了他无以言表的冲击,等平静下来想想,倒也没那么害怕和紧张了。虽然他一向相信科学,但至今也仍有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他想,他应该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心。   他只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他的大狗能变成一个人,那样他便可以和自己说说话。只是等到大狗真的变成了人,他却有些茫然无措了。   他的沉默让大狗很不安,它远远地望着廖若煜,原本充满希冀的双眸逐渐暗淡了下去。   廖若煜心疼了,就算大狗有化为人的本领,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妖怪,但那又怎样?他并不觉得他的大狗会令他害怕,大狗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他相信,即使大狗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妖怪,它也仍旧不会伤害自己!      ☆、第 23 章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释然了,他勾了勾嘴唇,冲着一直望着他的大狗招了招手。至于它的另一个身份苌楚,原谅他还没有适应,现在苌楚仍是保持大狗的样子,他也乐得装糊涂。   看到廖若煜冲自己招手,苌楚大喜,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廖若煜的面前,却只是在他的脚边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并没有像往日那般扑上前去狠命地舔他。   他不敢再冒险,廖若煜刚才的抗拒让他有些伤心和害怕,即使现在他有机会能离得男人近一些,他也害怕自己的莽撞会让自己失去那好不容易重新回到男人眼中的亲近。   看出了大狗眼中的不安,廖若煜的心里更难受了,即便知道了它的身份,它也始终都是自己从小就带在身边的伴儿,他怎么会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大狗坐过来。其实之前,大狗的眼神常常就有着很明显的情绪变化在里边,只是他从来没有往别的方面想过而已。   他有些懊恼又有些庆幸,懊恼的是他太迟钝,竟然没发现大狗身上的秘密,以至于自己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袒露着一切,现在想想就让他有钻地洞的冲动。庆幸的是幸好他够迟钝,没有那么早戳穿大狗的秘密,不然他们定不能像现在这般亲密。   当然,亲密的前提是它是大狗,而不是苌楚。   本想像往常那样窝在大狗身上的廖若煜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大狗是苌楚,他可不能再有那些亲密的举动了。   他总是对大狗形态的苌楚有更多的包容,甚至相处起来也自然得多。苌楚看出了这一点,很明智地没再化成/人型。   廖若煜干咳了一声转移着话题道:“咳,那个,小黑,你为什么,会穿越到我们这里来呢?你们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对方回话,廖若煜好奇地抬头,才发现小黑是大狗啊,哪能说话?正当他在纠结要不要让大狗再变成苌楚时,大狗却开口说话了:“若煜,我这样说话,你害不害怕?”   廖若煜的眼角狠狠地抽了抽,倒不是害怕,只是一只狗一本正经地和你说话的场景真是诡异极了,他愣了愣,才呆呆地道:“有……点,你要不,变一下?”   虽然此刻的苌楚心中很忐忑,也很想严肃一点,但男人那种呆呆的表情真是罕见极了,让他莫名觉得可爱。   廖若煜只觉的眼前一花,一只狗便眼睁睁地在他的面前变成了一个……全身□□的男人!   廖若煜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这样的场面太过刺激,加上眼前赤/裸着的、结实匀称的身体,让他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他偏转头,胡乱地抓过身边的薄毯扔给身边的人,面色发红地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苌楚披好毯子,有些委屈地道:“狗的形态时我没法穿衣服呀!”   廖若煜无语,勉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地道:“你每次变化,都是这样的吗?”   苌楚明白他的意思,无奈地道:“是这样没错,不过在我们那里,在变化的同时我们是可以幻化出衣服的,只是在人界时,我的灵力被制约,除了本体和本体修成的人形不受影响外,再不能幻化别的东西出来了。”   “哦……”廖若煜若有所思,“那,你说的那个人界,指的便是我们这里?”廖若煜指了指自己。   苌楚点了点头,又道:“人界的人间的人,是没有灵力的,所以人界的冥王便设了阵,以限制到人界的其他两界的成员的灵力。”   “其他两界?还有哪两界?还有,冥王是谁?”苌楚短短的一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听起来倒像是玄幻剧里的人物和剧情。廖若煜很好奇,若在此之前听到这些话,他是不信的,但经历了自己的狗大变活人后,他反而对苌楚说的话起了兴致。   没想到苌楚反而很惊讶地反问道:“你们都不知道吗?”   然后他便见廖若煜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苌楚万分讶异,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人间如此的特殊。   他哪里知道,就因为人类无法修行,寿命转瞬即逝,又因为他们超级发达的头脑,使得他们走上了与其他两界截然不同的发展之路。经过千万年的时光,他们早已经忘记了他们祖上创始之初的经历,忘记了他们和其他两界的联系,甚至在发展出与灵力不相上下的科技时,他们更是完全忘记了其他两界的存在,只留一些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被当做神话故事的记载。   鉴于人间此种特殊的情况,为了使人间安定,冥王便规定:天、地两界的成员若入人界,必须遵守人间的法则,绝不能透漏丝毫其他两界的信息,否则,人界必定追究其责任。   但苌楚从没有到过人界,这一次来前来,恰逢娄魂遇到感情问题,根本顾不上告知其具体情况。虽然苗有年告诉了苌楚很多人间的事,但因为碍于苌楚的身份,也无法将这样类似警告的话告诉苌楚,如此便使得苌楚毫不顾忌的,告知了廖若煜一切。   听完苌楚的话,廖若煜已经完全被惊呆了,他没想到这世上不仅真的有妖魔鬼怪、神仙灵物的存在,还有一个专门属于他们的地方。之前的所有认知被推翻,廖若煜的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看着他的样子,苌楚的心止不住地狂跳起来,不知道男人接下来要作何反应。   好半天,他才听廖若煜声音有些飘忽地问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什么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苌楚摸不准廖若煜为什么这么问,只好老老实实答道:“那时我遭人暗算,逃脱之时阴差阳错,竟落到了人界,还被你捡到了。亏得你当初救了我,不然我说不定就回不到地界了。”   没想到廖若煜听了他的话,脸色却猛然间变了几变。   苌楚他并不属于这里,他迟早,还是要回去的!就像上一次那样,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声不响地离开他,回到地界中去!   一时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悲伤。既然苌楚已经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了,他为什么还要回来找自己呢?离开了就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不仅以狗的身份待在了自己身边,还以苌楚的样子占据了自己的心!   苌楚说完后半晌,都没有见廖若煜有所反应,他此刻正低着头,苌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苌楚担忧地看着他,很想上前抬起他的脸,让他有什么话都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但,手伸到半空,却又无奈地收了回来,廖若煜让自己坐在他的身边已是不易,他不敢再做出什么令他不快的事,毁了这难得的亲近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廖若煜却始终没有再问苌楚别的什么。他扭头看了眼身边的苌楚,正好看见他缩回去的手,心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苦涩。   罢了!他本来就没什么损失不是吗?早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苌楚是去是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他舍不得,他不甘心!难道,他还要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做,只是懦弱地缩在一边,任他们毫不留恋地离开自己吗?   廖若煜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已经过了这半辈子,走过的路却是空空荡荡、萧索寂寥的。难道要等到他苍老到走不动路时,回头找寻,却是连一张值得他记住的面孔、一段让他铭刻在心的浪漫都没有吗?   最让他心有不甘的,是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让他如此心动的人,他却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仍是要离开!难道他要像当年那样,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放他走吗?   别做老好人,做点什么,让他留下来!   再坏的结果,也就是他会立刻离开自己,反正迟早,他也会离开不是?   一旁的苌楚正在纠结他要不要趁现在和男人袒露心意,却见廖若煜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的心一紧,以为廖若煜要离开自己,头脑一热,也不管他会不会惧怕甚至厌恶自己,急忙起身去拉。   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廖若煜非但没有走,竟然还过转身,不管不顾地向自己扑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两人的身体在半路相撞,齐齐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之上。   苌楚有些懵,还没等他从惊讶中缓过神,便感觉自己的头被一双温热的手捧住,廖若煜的脸在他的眼前放大,随即,嘴便被两片火热的柔软堵住了。   苌楚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滞,全身的器官在瞬间失去了知觉,唯有被廖若煜吻住的嘴唇,清晰无比地传递着因为男人的舔吻带来的阵阵酥/麻。   等他的大脑回复运转时,廖若煜已经趁他呆愣的空档,用舌头在他的嘴里探寻了一遭。   苌楚没有接吻的经验,但正好,男人已经交教给他了。觉察到口中的那条软舌正准备溜走,苌楚连忙抬手按住男人的后脑,舌头在对方的舌头溜回去的空档,顺势钻进了对方的口腔里。   廖若煜没想到苌楚会是这样的反应,事实上他根本没想过苌楚在自己这样做了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他这一吻,本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吻上去的,他没想到,苌楚竟然会回吻他!   那一瞬,廖若煜觉得自己醉了。      ☆、第 24 章   他们疯狂地接吻,像渴极了的鱼,拼命交换和汲取着对方口中的甘泉。廖若煜紧紧地环着苌楚的腰,苌楚则是狠狠地扣着廖若煜的后颈,二人狠命地想拉近对方,仿佛恨不能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苌楚似是对现在两人的位置很不满足,一个使力,便把廖若煜压在了自己的身下。廖若煜双臂不自觉地环上了苌楚的脖颈,愈加方便苌楚攻略城池。   廖若煜刚刚穿好的衣服被苌楚撕裂,肌肤相贴的瞬间,二人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静谧的房间里,很快便只剩下他们二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一切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来,让廖若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他溺在这无边的欲/海里,紧紧攀着对方宽阔的肩,感受对方在自己的身体里驰骋时激起的快感。他已无法思考,在这一刻,他只想献上自己的一切,希望最后即使苌楚离开了,他也能对自己有一丝的印象。   似是感受到了廖若煜无声的邀请,苌楚温柔地在他的身上烙下自己的标记。窗外的明月悄然升起,朦胧的月色给身下的人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柔光。苌楚深深地看着他的眼,只觉得他美如妖孽。   一夜疯狂。   廖若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在和一个人抵死缠绵,而那人的身体,那人的脸,竟然是苌楚!   半梦半醒间的廖若煜猛然被惊醒,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是起到一半,他就不得不因为身上的酸疼重新躺回床上,梦中的碎片也随着疼痛清晰地在脑海里连成了一幅幅生动的场景。不,那不是梦,那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房间内卫生间的门“啪嗒”一声开了,苌楚迈着修长的腿走了出来。   “!”廖若煜心中一惊,一时间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手忙脚乱地扯过身边的被子,“呼啦”一声将自己蒙了起来。   因为用力过猛,被子大部分被他扯到了脑袋上方,一双光裸的小腿和脚丫,就那么惨兮兮地露在了空气中。   而它们的主人竟然毫无所觉。   苌楚“扑哧”乐出了声,这人,连可爱都表现得这么与众不同!   他走上前,含着笑握住了廖若煜的脚踝,轻轻帮他把被子拉下来一些,盖住了因露在空气中而显得有些微凉的脚。   苌楚感觉手中的脚踝往回缩了缩,刚刚压下的嘴角又忍不住地翘了起来。他直起身,走到了廖若煜的身边,轻轻地坐了下来。   廖若煜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这人怎么坐过来了?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呢!   他可没有忘,昨天是他不知羞耻地主动贴上去吻了苌楚,最后在苌楚的身下,还竭力地迎合着对方。甚至在苌楚担心他的身体想让他休息时,还是他死死地缠着人家不放,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瘫痪”在床的结果。   他这样的不知廉耻,苌楚会不会认为他是一个浪荡的人?   他像鸵鸟一样躲在被子里,心乱成了一团痳,也没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苌楚其实已经离开了。   苌楚去外面打了个订餐电话,他和苌楚从昨天就没有吃饭,这会儿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他们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他不觉得什么,但廖若煜肯定是受不住的。   更不要说他们还经历了那么激烈的一场□□。   苌楚现在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终于,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了!   回到卧室时,发现廖若煜竟然还闷在被子里,他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更有些担心他会不会闷着自己。刚想伸手帮他把被子拉下来,廖若煜却自己钻了出来,一边蹬被子还一边嘟囔:“头好晕……”   苌楚好笑地坐在他的身边,替他掖好被子才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又受了累,你还在被子里捂了那么长的时间,不晕才怪!”   廖若煜努力忽略他眼角揶揄的笑意,转移着话题道:“哦,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啊?那个,你吃饭了吗?”   两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廖若煜觉得无比尴尬。他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作为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他觉得那样所求无度外加主动的自己真是不要脸极了!   苌楚暗暗观察着廖若煜的神情,笃定他并没有生气或后悔,只是单纯地觉得害羞而已。他松了口气,说实话,虽然昨天是廖若煜主动,但自始至终,他都有一种不真实感。男人的热情既让他欲罢不能又让他心生不安,那样义无反顾的迎合和痴缠,仿佛是在害怕自己下一刻便会离去。   廖若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忧呢?苌楚有些不解,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昨天自己和廖若煜说过的话,猛然间明白,男人昨天到今天这一系列的反常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他记得两人最后的交谈,是廖若煜问他为什么会身带重伤来到人界,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什么?   思及此苌楚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嘴巴子,不用说,廖若煜一定是认为自己不会在人界常留,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回到地界中去,毕竟,他曾经便是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消失了那么久。   仔细想来,廖若煜就是在那时忽然起身扑倒了自己,正因为此,他才如愿以偿的一次吃了个够。   想到这儿苌楚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起来,廖若煜这样的表现,岂不是已经明确地说明了他对自己的心意?而他竟然迟钝得只到现在才发觉!   在苌楚出神的时候,廖若煜的心里也有些不平静。他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不知道苌楚对自己是否也有同样的心意,不知道他这样的破釜沉舟,能不能让苌楚甘愿留在他身边。   正忐忑不安间,廖若煜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轻轻地握住,他一愣,抬眼,便看见苌楚那张俊美的脸覆了上来。   苌楚用手扶着廖若煜的后脑,温柔地舔吻着他的双唇。这个吻不似昨天的那个那样激烈,却带着更加醉人的缱绻。唇和唇相贴,舌与舌交缠,廖若煜几乎是在瞬间,便沉沦在了这种美好的感觉中。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心中的羞耻之感,紧紧地攀着苌楚的肩膀,忘乎所以地任彼此贴近,再贴近。   当两人喘着粗气彼此分开时,廖若煜是彻底晕乎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道:“我还没有刷牙……”   苌楚笑了,又重重吸了下他的嘴唇道:“我不嫌弃。”   廖若煜老脸一红,正讷讷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时,房间的门铃响了,廖若煜不由得松了口气,看着苌楚起身去开门。   眼见苌楚端着一个巨大的餐盘走进来,廖若煜已经猜到那是苌楚订好的饭了。他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又有些低血糖,现在已经饿得有些头晕眼花了。   想到苌楚在他睡觉的时候给他订了饭,廖若煜觉得十分愉悦,有人照顾的感觉真是好啊!   可是当他看见苌楚将餐盘放在他的面前时,他心中刚刚升起的愉悦立刻被哭笑不得所代替。   只见餐盘里满满的……全是肉。   有猪肘子、烤鸡、排骨、一整条鱼,甚至还有几串儿羊肉串,虽然苌楚很贴心地让人把这些肉都切成了小块,方便他用,可是……他现在真的不能吃这些啊!   见廖若煜的表情有些奇怪,苌楚一边把手中的筷子递给他,一边道:“快吃吧,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廖若煜犹豫地接过筷子,最终还是在苌楚的面子和自己的健康中选择了后者,他吞吞吐吐地道:“那个……苌楚啊,我现在不能吃肉,你能让他们另做一份粥吗?”   “嗯?”苌楚有些疑惑,“为什么啊?我记得你是吃肉的呀!”   廖若煜的脸腾地又红了,暗骂苌楚真是个呆子,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个……我们不是刚在昨晚上床了嘛,所以,我吃肉的话,会……会很难受的。”   说道后来,廖若煜已经想转头撞墙了,他为什么要解释这种事啊?真是尴尬症都要化癌了!   “会难受吗?为什么会难受啊?在地界,在云雨过后更应该多吃肉,才好补充体力啊!”正因为他和廖若煜□□好,他才特意和酒店的厨房订了这么多肉,还力求营养均衡,多准备了一些品种……   苗有年给他的册子上没有说人类欢爱后要吃粥啊,粥那种没味道的东西,如何能快速地滋补身体?从小在地界中长大的苌楚,怎么想还是觉得吃肉才更有助于身体的恢复。   廖若煜的脸烫得都能煎鸡蛋了,听苌楚这么问,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禁恼羞成怒,大声道:“我不想吃肉,我就要喝粥!”   苌楚看他又用被子把自己捂上了,忙道:“好好好,你别急,我去给你换粥去,你别用被子闷自己了啊,待会儿又头晕。”说完便端着餐盘,匆匆忙忙地开门走了。   屋内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静,好一会儿,廖若煜才从被子里探出头,眼角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第 25 章   这一次的□□,两人都是第一次,却因为他们二人天雷勾地火而失了分寸。第一次就闹得如此疯,让廖若煜不得不乖乖在床上躺着,生生浪费了这难得的假期。   如果说廖若煜是因为吃喝拉撒都不得不依赖苌楚而让他感到郁闷的话,苌楚则是在后悔自己为什么就那么不知节制,弄得自己现在光能看不能吃。这对于他这个身康体健又初尝肉味的人来说,简直是比死还难受。   尤其是在睡觉时,那才真的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更让他郁卒的,是廖若煜要求必须化为犬形,哦不,是狼形,才能上床睡觉。   和廖若煜坦白自己的身份时,苌楚便告诉他自己的本体是一匹黑狼,廖若煜一直以为是狗的小黑,其实是他在本体上稍作了些改动,才看起来像几分狗的样子。   廖若煜听完他的话,猛然想起曾不止一次,在他遛“狗”的时候,有人上前询问他手中牵着的是不是纯种的狼,甚至有的人还劝他去做个鉴定,万一是只狼,养着当宠物可不好。   原来只有自己傻呼呼的认为苌楚是条狗,也难怪,苌楚在他的面前虽然看着有些傲娇和高冷,但廖若煜能感觉到,他在面对自己时散发出的温驯的气息,那湿漉漉的小眼神,怎么会让他联想到狼那种令人心惊胆战的生物?   不过此时就算苌楚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他就是一匹狼,廖若煜还是没有别的什么感觉,苌楚还是小黑,气息也没有任何的该变,那他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到气息,廖若煜想起了那次在医院被苌楚扶住时,明明是第一次见他,自己却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自己还为此很是喜欢和苌楚的接触。现在想来也难怪,因为苌楚就是小黑,小黑就是苌楚,他们本就是由一匹狼变幻出来的啊!   原来自己喜欢的人一直在身边,而他也正像自己喜欢着他一般,喜欢着自己!   廖若煜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中,遮住自己忍不住咧开的嘴角,这样的感觉,真好!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变回了年少时的毛头小子,而这感觉,便是在第一次恋爱时,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幸福之感。   恋爱,让人变得年轻。   苌楚推门进来时,便看见廖若煜正趴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傻笑,与他平时规规正正的样子大相径庭。苌楚看着好笑又新鲜,走上前照着男人的头顶狠狠亲了一口才道:“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廖若煜抬起头,或许是心底的甜蜜让他有些痴了,或许是恋爱中的人真的会变傻,他看着眼前笑容和煦的人,不假思索地脱口道:“想你。”   话刚一出口,廖若煜就就清醒了,他有些发傻,长这么大,他从没有这样直白地表达过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不论是喜悦的,还是悲伤的,他都习惯把它们藏一部分在心里,从嘴里说出来的,永远都是经过他的理智修正过的。   而在苌楚面前,竟然就那样自然地,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虽然有些让他觉得有些臊得慌,但这种不需要斟酌,不需要修饰,不需要埋藏的感觉,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苌楚被他的话震得有些发愣,男人是什么脾性他再清楚不过了,若想让他说出这么直白的话,除非是在床上被自己欺负得狠了。现在猝不及防的来这么一句,倒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廖若煜看他呆呆傻傻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他连忙转过头压下自己嘴角的笑意,看向他手中的碗道:“还是粥吗?喝了这么多天的粥,我都快喝吐了!”   苌楚的脑子这才转过弯,听到廖若煜的抱怨。他有些心疼地道:“再忍忍,医生说你的身子回复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吃些面条之类的,但今天这一次,还是要喝粥的。”   廖若煜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只是他原本是打算出来散心的,现在却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加上他们来时浪费掉的那天,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吃着粥,他就有些忍不住对苌楚抱怨了起来。苌楚微笑着听着他的咕哝,心中为他这样细小的转变感到阵阵的欣喜。   廖若煜一直都活得很克制,在外人看来,他始终是那种波澜不惊的样子,说出的话也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让每一个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很自信坚强的人。他从不抱怨,在人前从来都是挂着完美的笑容,即使在他的心里,满是荒凉。   他很高兴廖若煜会在他的面前放纵自己,不论这放纵是好还是坏,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让他更鲜活一点,活得更自在一点。   吃过了饭,苌楚抱着他到浴室洗了手,把他小心地放到床上后,又转身在旅行箱中翻找起来。   廖若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从箱中抽出一件衬衫和一条休闲裤,放到他面前后,一边帮他解开了睡衣的衣扣,一边说道:“走,我带你出去透透风。”   廖若煜忙按住他的手道:“好啊好啊!那个,那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换好了再叫你!”   苌楚有些失望地放开手,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身上除了那个地方还有些红肿外,其余都已经好了。穿上衣时还好点,当他穿裤子时,难免会牵扯到后面,疼痛之余又让他不由自主的面红耳赤,心中发誓以后再也不这么没羞没臊、所求无度了!   苌楚正站在房间外面等着他,听到开门声时,忙上前扶住了廖若煜。廖若煜被他的举动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推开他扶着自己腰的手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用不着扶的啦!”   看着苌楚失落的眼神,廖若煜有些不忍,但出去后肯定会遇到不少的人,苌楚若是扶着自己的腰出去……想想那样的画面廖若煜的心里就是一个哆嗦,忙收回自己心软转移话题道:“这已经快要晚上了,我们去哪儿?”   听道廖若煜这么问他,苌楚知道他用委屈博心软的计划失败了。他转身拿起沙发上的一条薄毯,冲廖若煜神秘地一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廖若煜被他的笑晃得有些眼晕,一边晕晕乎乎地跟着苌楚走出门,一边在心中暗骂:“臭小子,笑那么好看是要勾引谁!”   一连在床上躺了几天,廖若煜觉得自己的骨头像是生了锈,每走一步都要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只走了好大一截的路才稍稍好转了些。苌楚走在他的身侧,胳膊上搭着他出门时拿着的薄毯,一只手自然地,牵住了廖若煜的手。   廖若煜吓了一跳,忙四处扫了一眼,手却仍是乖乖被苌楚握着。苌楚看他的样子感到好笑,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没关系的,这会儿人们都吃饭去了,看不到的。”   廖若煜瞪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愈加明显。   廖若煜毕竟那处不得劲儿,走了一会儿便有些累,但其实他们并没有走了多少路,若是要求休息的话那也太跌面儿了。认了半晌,他终于忍不住了,转头看着苌楚问道:“到底是要去哪里啊?怎么还没到?”   知道他是累了,苌楚便把他胳膊上的薄毯拿下来塞到廖若煜怀里,然后一把抱起了他。   廖若煜惊叫了一声,忙道:“你干嘛呀,我自己能走的。”   苌楚笑得很开心,嘴上却一本正经地道:“我们要上山的,时间有点紧,要是赶的话你的身体会受不了,我抱你上去就不会耽误了。”   这个时间点上山干嘛?廖若煜看了看逐渐西沉的日头,心中隐约知道苌楚要带自己干嘛了。鼻子突如其来的一酸,他忙转过头,不再出声让苌楚放下他了。   苌楚抱着他稳稳当当地开始爬山,廖若煜不禁有些担心。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快一米八的大男人,瘦归瘦,算下来也有一百二十来斤,平时只身一人爬山就够不容易了,更何况苌楚是仅凭臂力横抱着他爬山!   感受到怀中人的不安,苌楚低下头看着他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不舒服咱就不去了。”   “不是……”廖若煜双手搂着苌楚的脖子,有些不自然地道,“其实我们可以等我身体好了再去啊!我这么个大男人,很重的……”   不知为何,廖若煜总觉得和苌楚谈论这个话题让他觉得很别扭。   苌楚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恶作剧似的颠了颠被自己打横抱着的廖若煜,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紧紧抱住自己,才低下头吻了下他的嘴唇道:“这么不相信你男人,就该受惩罚!”   廖若煜被他的那句“你男人”闹了个目瞪口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确实是这样没错,总不能说这是“我女人”吧?   自认为想通了的廖医生便心安理得地靠在了苌楚的肩上,看他脸不红气不喘还有力气捉弄自己,便知道自己是多虑了。也是,对方是个妖怪,移山填海都不在话下,这么点路,这么点重量,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某种程度上廖若煜倒也真相了一部分,不过他忘了,苌楚现在是在人界,灵力根本无法施展出来。但毕竟修炼了千年,体魄比人界的普通人强健了百倍,移山填海不可能,但抱个百十来斤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 26 章   廖若煜订的这个酒店依山而建,苌楚选的这座山,便是酒店背后依着的那座。小山不是很高,但很适合攀爬,显然投资方也想到了这座小山能够带来的利益,早早便修好了数条通向山顶的小径,在两旁草木的掩映下,大有“曲径通幽”之意。   廖若煜被苌楚横抱着拾阶而上,眼前是小径旁被夕阳点缀得愈显端庄秀美的大树,耳旁是苌楚平稳又有力的心跳,他只觉得心中无比的平静与满足,真希望这条小径能一直延伸下去,好让这美好的一刻能永远持续。   苌楚抱着廖若煜登上山顶时,天边的夕阳已经收敛了浑身耀眼的光芒,像一颗被仔细雕琢过了的黄玉,透露着历经了千帆的淡然和宁静。苌楚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又将廖若煜抱在自己的怀里,为他裹上了那条一路上都被他抱在怀里的薄毯。   廖若煜心中感动,抬头吻了吻苌楚的下巴,便静静地靠在了对方的胸膛上。橘红色的光芒倾撒下来,给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渡上了一层暖到人心底的色彩。苌楚眯着眼,看着怀中的人散发着柔和的光,心底一片柔软。   地界是个混乱的地方,每一日每一夜,都不缺阴谋与算计,不缺明争和暗斗,作为魔尊的他,更是难有如此安宁的时候。现在这样的感觉,和他身边的人一样,能让他全身心都得以放松下来,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流连、靠近。   他突然明白,即使他活了千年又有什么意义?千年以来,他仅仅只是活着而已,他的身躯是热的,心却是冷的,它虽无时不刻地跳动着,却独独缺了那种让他迷醉的悸动。   而现在,他的心也有了温度。   只有在这个人的身边,他的整个人,才鲜活了起来。   只有在这个人的身边,他才是真正的活着的!   他要这个人一直站在的自己的身边,直到天荒,地老!   苌楚垂下眼皮,幽深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了一丝疯狂。   此时正靠着苌楚的胸膛的廖若煜,忽然觉得对方的心跳在一瞬间加快了速度。他讶异地回过头,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便被苌楚霸道地封住了嘴巴。   这一吻太过猛烈,廖若煜的嘴唇都被苌楚咬出了血,血液的腥味仿佛让苌楚更加疯狂了起来,微凉的手顺着衣襟游了进去,瞬间激起了身体主人的一阵战栗。   廖若煜有些发懵,却是毫无保留地向对方敞开了自己。和苌楚在一起时,他总是会不假思索地放肆一些,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放肆让他身心愉悦。   唇齿相离,廖若煜清楚地看见二人之间连接着的银丝被崩断,他的脸红了红,却并没有躲开苌楚深情的目光。他平息了下呼吸,才道:“怎么了?怎么突然……”   苌楚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伸出手将人抱在怀里,轻声道:“答应我,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廖若煜有些讶异,随即却是苦笑着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离开他,但是苌楚呢?他本就不属于这里,还是个拥有永恒寿命的妖族,要离开,也是他离开才对吧?   两人相拥着没有再说话,至少此刻,他们是可以毫无顾忌地相拥、亲吻对方的,不是吗?   落日隐匿后,夜幕降临,星斗的微光随着月色散落了一地。廖若煜仍是被苌楚抱着,不紧不慢地走回了酒店。   假期很快便走到了尽头,对于廖若煜来说,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星期,却是经历了一场他有生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件事。而本来无望到让他想要放弃的心愿竟然得以实现,对廖若煜来说是比散心更让他心情愉悦的事,他的整个人的起色也随之好了很多。   苌楚终于不用再以大狗的身份陪在廖若煜的身边,还如愿以偿地抱得美人归,心中的得意自不必说。   二人刚刚表明心迹,正黏糊的紧,恨不能时时刻刻在呆一起。但假期结束后,廖若煜就要去上班,二人便不得不像从前那样,每日分开一整天。   苌楚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摆脱了狗的身份将人吃到了嘴,他怎么会同意仍旧留在家中独守空房?于是当廖若煜要去上班时,苌楚便死皮赖脸地要跟着。   用他的话说便是:他是去保护媳妇儿的,谁能保证不出现第二个李磊家属呢?   廖若煜拿他没法,况且比起苌楚,他才是更想将人带在身旁的那个。但他面皮薄,不好意思直说,只是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给苌楚带了水杯,才表面冷静,心里泛着蜜地带着人走了。   因为之前苌楚为了在廖若煜的面前刷存在感时不时地往医院跑,整个科室的人几乎都对苌楚有一定的印象。小陈更是仿如打了鸡血般的兴奋,一有空闲,就和护士站的一些小护士们YY廖若煜和苌楚。   今日和往常一样,苌楚陪着廖若煜到了医院后,便坐在廖若煜的办公室看起了书。这段时间以来,他看了不少关于人类历史方面的书籍,不禁对人界的人类生出了由衷的敬佩。   没有天赐的灵性,没有永恒的寿命,更没有高超的灵力,他们仿佛似造物主的弃儿,却凭着自己的大脑和双手,独自创造出了如此灿烂辉煌的文明。时至今日,三界之内,谁若小瞧人类,那必是愚蠢之极之辈!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苌楚偶尔一次起身接水时,突然发现廖若煜似乎有些不对劲。   诊室的病人不多,且都是些常见的病症,廖若煜早就驾轻就熟。当诊室里安静下来时,廖若煜一般都是翻看病人的一些病历和熟悉一下一些疑难杂症的病理。但今天虽然他也在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病历本,苌楚却发现,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翻一页纸了。   不要说翻页,他的整个人都一动不动,苌楚有些担忧地走上前,发现他正处在一种神游的状态。   他有心事,苌楚很快便得除了结论。   廖若煜似乎仍旧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一动不动,就连苌楚凑到近前他都没有发觉。苌楚皱了皱眉,忍住了想要叫他的冲动,慢慢地端着水杯回到自己的沙发上去了。   他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事吗?那他为什么不知道?他敢确定男人昨天还好好的,晚上他们睡一张床,且男人是睡在自己怀里的。早上他们一起从家中出来,沿途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那那让男人产生现在这种状态的缘由,必然是在医院里发生的。   他放下手中的水杯,走出了诊室。出门的瞬间,他回头看了眼坐在办公桌前的廖若煜。   他仍在发呆,连他的离开都没有发觉!   苌楚有些担心,究竟是什么样的事,竟然让男人如此失魂落魄?   站在门口想了想,苌楚径直走向了护士站。   在这里和廖若煜走得最近的,一个是同科室的医生李俊凯,一个是护士小陈。李俊凯对廖若煜有着别样的心思,且对他怀有很深的敌意,他能感觉得出来。他敢肯定李俊凯就是娄魂说的,觊觎他家男人的那个同性,这也是他每日必来医院陪着廖若煜的另一个重要原因。现在廖若煜有心事,他当然不会傻到去问李俊凯,那便只有小陈可以询问了。   把小陈拉到楼梯口说明了来意,小陈也有些疑惑不解,她甚至没有觉得廖若煜有心事——廖医生不是挺正常的嘛!   但看到苌楚那明显担忧的目光,小陈只好安慰道:“廖医生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呀,从早上来医院后,只有我到过他的办公室。前来看诊的那几个我也都见过,都是廖医生的病人,应该是不会让他出现这样的反常的呀!”   苌楚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看来从小陈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正欲离开,小陈却忽然“啊”了一声。   苌楚被他吓了一跳,小陈有些抱歉地冲他笑了笑道:“我想起来了,早上我把一些预约病人的资料和病历给廖医生送过去的时候,廖医生按照习惯随意地翻了翻。我记得当时他的脸色就好像有些不对劲,却没有太过留意,要不是你说廖医生有心事,我还想不起这么一个细节呢!”   苌楚的眼皮跳了跳,直觉告诉他廖若煜的反常必定和这几份病历有着莫大的联系。   他问小陈:“那个你说的病历,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那里面都是些什么内容?”   “嗯……”小陈偏着头想了想,“病历大体都是一样呀,就是病人的基本信息、病史、病程记录啥的,没啥特殊的啊!不过,病历中有几个人倒是陌生的,大概是第一次来找廖医生。”   苌楚点了点头,看来问题就在那几份病历上了,然而普通的病人又怎会令廖若煜如此反常?想来,那人必定是和廖若煜有着千丝万缕的一个人。   告别了小陈,苌楚又回了廖若煜的办公室。廖若煜见他从外面进来,还有些好奇:“咦?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苌楚失笑,自己出去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发现,这个病人究竟是谁?苌楚此刻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此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第 27 章   他有些无奈地走上前,倒了杯水放在廖若煜的面前,这人,就为了这么点事,一上午都魂不守舍,连水都没喝一口。   “出去活动了下筋骨,找小陈聊了会儿天儿。”苌楚微笑着看着他,没有提他走神的事。   廖若煜握住他的手捏了捏道:“是我不好,把你给忽略了。”他抬眼看了看苌楚,欲言又止。   苌楚心中一动,上前抱住他温声道:“怎么了?一上午都在走神,是不是有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你看出来啦?”廖若煜顺势靠在了苌楚的身上,叹了口气。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苌楚弯着腰搂住他,没有催促。好一会儿,廖若煜才叹了口气,轻声道:“苌楚,我上高中的时候……”   话刚说了一半,突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从门口传来,小陈正抱着文件和病历本站在门口,神情一本正经,仿佛并没有看见办公室里拥抱着的两个人。   廖若煜被吓得不轻,他也是心神不宁大意了,他们医院科室的门从来不关,各个医生的办公室的门也必须保持随时敞开的状态。现在他和苌楚的举动如此亲密,万一被医院里的其他人看到,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幸亏小陈早已知道他的性向,他暗自庆幸。不过此时小陈的神情是一反常态的严肃,廖若煜知道,她必定是带了人过来。看时间,那些预约的病人也该到了。   或许,就是那个人也说不定呢!   他忙放开抱着的苌楚的腰,坐直身子配合着小陈道:“哦,小陈啊,是预约的病人到了吗?”   苌楚知道廖若煜的苦衷,倒也没有多想,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的小沙发前坐了下来,拿起方才没有读完的那本书看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忽略廖若煜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看来十有八/九,事那个让廖若煜心神不宁的人要登场了。   他心里有些不痛快,先不说这人究竟和廖若煜有着怎样的恩怨,单单是廖若煜被其扰乱心神而把自己抛在脑后这一点,就让他十分的不爽。而男人好不容易下决心要跟自己袒露心扉了,这人又不识趣地踩着点出现了!   苌楚垂着眼,掩下了眼中汹涌的杀意。在这里他不能有什么举动,他知道,但找机会让这人吃点苦头还是可以的!   门口的小陈见他们各自回到了座位上,才不紧不慢地对门外等着的病人家属道:“席先生,请。”   听到这声“席先生”,苌楚眼角的余光瞥见廖若煜的身子似乎顿了一下,随即,门外的人跟着小陈走了进来。   苌楚看见廖若煜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继而又挂上了那种无懈可击却又拒人千里的笑容。他从容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进来的一家三口中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伸出手道:“还真的是你啊席晨,我看见侄女的病历时,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之人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语气很熟络也很热情,仿佛真的是无意间遇到多年不见的故友,言语间透着惊讶和喜悦。但偏偏,这份熟稔中又透着股隐隐的疏离,苌楚甚至从廖若煜笑眯眯的眼睛里看出了抗拒,这总算让他持续了一个上午的不快消散了许多。   那个被称作席晨的男人仿佛没有想到廖若煜会是这样的反应,有些发愣地握住廖若煜朝他伸过来的右手,看着廖若煜下意识地道:“你……你变了!”   廖若煜的笑容不变,抽回手示意他们一家坐下后才道:“踏入社会,不改变怎么行?席晨你的变化也不小,看来是娶了个贤惠的妻子啊!”   这话倒是把席晨一家都夸到了,席晨的妻子是个瘦小的女人,正抱着他们的女儿坐在沙发上,听廖若煜这么说,便抬头客气地对他笑了笑。   席晨看上去已经好了很多,人不似刚才那般失态。但他脸上不明显的失落,还是足以让有心人看出端倪。   听了廖若煜客套的话,他干笑了两声不自然地道:“哪里,哪里。”心里正琢磨着如何转移这令他不舒服的话题,转眼便看见了办公室坐着的另一个人,他顺势自然地转头看着苌楚,问廖若煜道:“小煜,这位是……”   小煜?苌楚挑起了眉,叫得这么亲热,他都没这么叫过!   廖若煜的眼中同样闪过了一丝不快,他看着苌楚,笑着道:“他是我的朋友,苌楚。小楚,那边的柜子里面有茶叶,你离得近,就帮我为大家泡杯茶吧!”   这样熟稔无间的口气和廖若煜看着他时暖暖的笑容让苌楚顿时心生愉悦,他也冲着廖若煜笑了笑,便认命地起身为大家泡茶去了。   他们二人间的氛围自然又和谐,眼神交汇时的那种亲密,丝毫没有让外人插足的余地。席晨有些怔然,进而皱了皱眉,他们,是自己认为的那种关系吗?   身为地界至高无上的魔尊,苌楚自然没有亲手泡过茶。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么点小事,难不倒咱们智商超然的魔尊大人!   他甚至非常贴心地特地为席晨的女儿准备了一杯温开水,在端上桌的时候,换来了廖若煜赞赏的一笑。   一开始席晨以为他们是在演戏给自己看,但现在看他们之间那种自然的默契,却突然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拉了拉自己的领带,莫名有些烦躁。   不过他毕竟是带女儿来看病的不是?只是廖若煜的表现和他印象中的大相径庭,才让他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已。   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他不信他多年在职场打拼出来的魅力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想到这他的心平静了些许,他整了整衣袖,恢复了一派风度翩然的样子。   不远处的苌楚看他这个样子,不禁感到好笑,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他曾经看男人的日记时,知道他在高中的时候有过一段恋情,而且对方还是个同性。只是那时的廖若煜虽然奋不顾身地出了柜,满腔的爱意却换来了痴情错付。他的勇往直前,使得他的男友对他退避三舍,恋爱时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都成了一个笑话。   甫一出柜便被一脚踢开,这几乎成了当时学校里每一个人口中的谈资和笑料,那时的廖若煜本来就腼腆内向,如此一来,使得原本就不善交际的廖若煜更加的孤僻。这种被排斥被嘲笑的日子,直到廖若煜考上大学后才逐渐从他的生活中消退。   这些都是苌楚从廖若煜日记里的只言片语中推想出来的,至于后来这人如何了,廖若煜没有再提及,苌楚便也无从知晓。只是今天看来,这人大概是结婚了,生活过得,似乎还蛮舒适。   苌楚看向手中的书,垂下了眼帘。   廖若煜倒也没有继续和席晨寒暄下去,他看着沙发上的母女俩道:“嫂子,我上午看了妙妙的病历本,发现她只是扁桃体易发炎症,并没有其他的病症出现。而且看得出来,那个给她诊治的医生很负责,病历记录得非常详细,对妙妙的病情掌握得很精准,实在是没有转院治疗的必要啊!”   所以,好端端的,你来我这儿看啥病?   席晨的妻子看了眼在一旁喝茶的席晨才道:“席晨说这家医院有他的老同学,让熟人给看的话,更放心一些,便转到这里了。”   苌楚闻言心下冷哼,恐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廖若煜瞟了眼正冲着自己笑得暧昧的席晨,心下了然:“这倒是不假,难得席晨还记得我这个老同学。”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手电筒,走到了席晨的女儿跟前温声道:“妙妙,你能张开嘴,让叔叔看一下你的嗓子吗?”   妙妙看了眼妈妈,乖顺地张开了嘴,廖若煜打开手电筒笑着夸道:“妙妙真乖!”   一旁浑身散发着成功男人的魅力的席晨一直在隐晦地打量着廖若煜,眼中的神情复杂莫名。当他看到廖若煜冲妙妙温柔一笑时,只觉心中一直紧闭着的闸门突然被打开,从见到廖若煜便一直在隐忍的情绪猛然间高涨。他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也仿佛要在那一瞬间跳起来一般。   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多年寻而不得的、一直扎根在他的记忆深处的这种感觉,他终于找到了!   果然,这世上还是只有这个人可以给自己这样的感觉!   他眼中精光大盛,这一次,他一定要牢牢把他抓在手心里,只要自己召唤,他便会立即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几乎要忍不住跳起来立即将人拉到自己的怀里,他握了握颤抖的手,看了眼一直专心在和廖若煜交谈的妻子,发现她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异常,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喜爱廖若煜,但并不代表他会为了这么一个情人就毁掉自己的事业,况且,他也舍不得自己在外时,一贯好男人的形象。   只要他的事业有成,就不怕廖若煜会拒绝自己,至于他的那个朋友……呵,就算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又如何?   他不经有些得意地瞥了眼坐在不远处的的苌楚,却不料这一瞥,不由得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 28 章   旁边不远处坐着的苌楚,从他们进来后,便没有说一句话。见他年纪尚轻,席晨便没有特地把他放在心上,除了一开始他和廖若煜的互动让他心中不快之外,席晨其实并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的年轻人,此时却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正用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看着他!   他发誓那种眼神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即使面对他的顶头上司的滔天怒火,他也不曾如此惧怕过。那种感觉,就像是老虎面前的绵羊,是在强者对弱者的绝对碾压之下,生出的本能的惧怕。   甚至对方不需要表现得多么狠厉,不需要说多么恐怖的话,只需用一个眼神,便可以将他死死钉在当地!   席晨浑身僵硬,努力抑制住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惶恐,不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方才看到廖若煜那令他熟悉的笑容时的那种激动,瞬间在这人冷冰冰的目光下被硬生生逼了回去,像是兜头泼来的一盆冷水,将他这燃起的热情毫无悬念地彻底浇灭!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廖若煜什么时候,结交了这么一个可怕的人物?自己只是稍微露出了些内心的想法,便被这人轻易洞察。那人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如此明显,难道,自己之前的猜想是真的?   想到这他忍不住悄悄转头看向了苌楚,却见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但收起了全身的可怕戾气,见自己看他,还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了碎发下掩盖着的那双狭长凤目,只是嘴角却轻轻拉出了一个弧度——透着满满的嘲讽和警告。   席晨被他的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激怒了,但想起那人方才对自己恐怖的威压,又不得不狠狠咬了咬牙,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过头看向和自己女儿谈话的廖若煜。   他们二人间的波涛暗涌,其他的几人并不知情。扁桃腺发炎在小儿中很常见,廖若煜详细地问了席晨的妻子一些问题,告知她一些注意事项,这次的诊治便结束了。   一家三口离开时,席晨让妻子和女儿先到车里,自己便故意放慢了脚步,和送他们出来的廖若煜走在了一起。   见席晨的妻子和孩子走了,廖若煜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蓦地收了回去,他转头看着席晨,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席晨,给妙妙看诊的那个医生很好,我劝你,还是仍旧让妙妙到他那里吧,免得转来转去误了孩子的健康。”   席晨停下脚步,看向廖若煜已经板下来的脸,心中有些不快,亏得自己还如此的惦念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倒是长脾气了。   但他还没把人弄到手,现在就撕破脸他总觉得不甘心,于是便收敛起心中的不悦含着笑半开玩笑地道:“怎么说咱们也同学一场,这么多年没联系,你不会这么无情吧?”   廖若煜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双手□□白大褂的兜里:“席晨,不要和我在这里谈交情,我们之间可没有那玩意儿!”   席晨大概没有料到廖若煜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他对廖若煜的记忆,仍旧还停留在读书时,他腼腆的微笑和软糯的性格。   那时的廖若煜,是那么认真,那么小心,却又那么卑微地爱着他。也正因为此,他才会在后来的日子里,那么想要找到当初廖若煜给他的那种感觉。他喜欢那样的廖若煜,喜欢他仿佛看天神一般看着自己的目光,同时在内心里,又有些看不起那样的他。   然而当他像甩鼻涕虫一般厌恶地甩掉廖若煜后,他找的每一任女朋友,都多多少少会让他觉得缺点什么。后来他结了婚,过上了柴米油盐的日子,历经了数不清的酸甜苦辣,他才蓦然醒悟,那时廖若煜对他的那种单纯执着又义无反顾的感情,是多么难得。   人都是这样,总是在失去之后,或是有了对比之后,才发现曾经的不在意是那么的难能可贵。所以当他在网上看到关于廖若煜的视频时,他的心瞬间便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视频中的廖若煜虽然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但却增加了成熟男人的优雅和稳重。他的眼睛仍是那么澄澈,他的表情仍是那样的生动,不似他记忆中那般的模糊,那样鲜活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觉得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这样的男人,不知道结婚了没有,但依当年他对自己的痴恋和他不沾一丝俗气的双眼,席晨断定,他现在应该仍旧是单身!   只是,他该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廖若煜的面前呢?分开了那么多年,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当然应该给廖若煜一个好的印象了。最好,能让他想起当年他们甜蜜的美好时光,这样,他才能走得离他更进一步,进而,将人捉到手!   然而思来想去,他都没能想出一个完美的出场方式,想要见到廖若煜的心却是一天胜过一天,正当他想就这样直接冲到廖若煜的面前时,他的女儿的扁桃腺炎又犯了。   他几乎立刻便想到了该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廖若煜的面前。廖若煜的父亲早年为寻求真爱抛妻弃子,廖若煜对注重家庭、关爱儿女的男人,从来都异常有好感。   一切都简单又顺利,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活生生的人,已经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影子,完全不一样了。   记忆中的那人,绝对不会以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这样的话,绝对不会对自己露出这样冰冷又厌恶的眼神。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那是自己的幻听,或者,眼前的人跟本就不是廖若煜!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廖若煜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心神不宁是多么的可笑。难道这人再一次特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会像当年那样,蠢到拼尽一切跟上他的脚步吗?究竟是他太天真,还是他觉得自己本就该是如此的天真?   若是当年的廖若煜,或许会因为他这样的目光而踌躇,进而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现在,廖若煜只觉得当年的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傻逼!   想到这他不禁露出了一个无比嘲讽的笑,直直地迎上了席晨的目光,在他似是责怪似是心痛的眼神中,毫不避让。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苌楚这时慢慢地走上前来,站到廖若煜的身边时,他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身边人的腰上。   廖若煜被他这个举动闹了个大红脸,但他只是斜了苌楚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席晨的脸在一瞬间有些难看,他虽然早有这方面的猜想,但当他们二人如此毫无顾忌地在自己面前袒露关系时,他还是觉得有些错愕。   这里可是医院,而且,他们这样的不加掩饰,就不怕别人知道他们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而对他们指指点点吗?那个苌楚就算了,难道廖若煜他就不怕因此丢掉自己的工作吗?   “你……你们!”席晨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体面,忍无可忍地看着他们两人道:“你们竟然真的是那种关系!”   廖若煜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怎么?我这种关系让您恶心了?那您倒是赶紧走啊!”   苌楚听着他说出这样阴阳怪气的话,止不住笑出了声,放在廖若煜腰间的手不自觉地往下滑了滑。   席晨看着他们二人相视而笑的场景,张了张嘴,却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想起了以前他和廖若煜在一起时,他总是怕,总是会千方百计地遮掩他们的关系,所以在廖若煜出柜后,他才那样的恼怒。   廖若煜在他的面前从来没有如此恣意地笑过,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高兴或伤心半天,却又小心地将这些情绪隐藏起来,只是偶尔在不经意间,他才会晓得一二。   其实他从不曾爱过廖若煜,以前会和他在一起,或许只是喜欢对方看他时的眼神和凡事都以他为主、从不会违背他的意愿的那种恣意潇洒的感觉,现在让他念念不忘的,大概也仍是这样的感觉。   他不禁想,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廖若煜呢?就因为年少时的那种美好的感觉?但现在他找到了,那种感觉却再也不属于他了。就算他再一次见到了廖若煜,他仍然是以前那个不把廖若煜放在心上,内心胆小懦弱且一直想着逃避的人。他仍然无法给廖若煜什么,因为他始终不曾想过他要给廖若煜什么,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他其实,只是想把廖若煜当成他枯燥生活里的一剂调味品,所以他永远也无法得到他想要的那种感觉。   人有时候看透自己,需要一辈子,而有时候,却只需要一瞬间。席晨在原地呆愣了半晌,才在廖若煜疑惑的眼神中愣愣地抽出一根烟点燃,又愣愣地对他和苌楚说了声再见,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席晨的妻子并没有到车里去,而是一直陪着女儿在外面玩。廖若煜看着席晨走到他的妻子的面前,伸手接过了妻子手中的女儿,一家三口并肩向医院的停车场走去。   想起自己刚才对席晨的嘲讽,他的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快/感。他活了这么多年,很少有这样尖酸刻薄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跟自己讨厌的人这样说话,真是爽爆了!   廖若煜心情愉悦地看着席晨一家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正要转身回去,却被苌楚箍着腰,一把拉进了身旁的公共卫生间里。      ☆、第 29 章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医院中的大部分人都在楼上的餐厅吃饭,走廊间没几个人,厕所里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苌楚直把他拉到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还没关上门,他便被苌楚摁在了隔间的门板上吻了起来。   他的脑袋有些当机,直到苌楚的唇从他的唇边撤离,他才意识到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自己上班的地方被苌楚拉到了人们最容易去的地方,做了他平时想想都觉得羞耻的事!   简单来说,便是他竟然大白天的被苌楚拉到厕所里来接吻!   “你干嘛!”廖若煜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他推搡着苌楚,转身要回去。   苌楚却不容置疑地将他困在怀里,一口含下了他的耳珠,声音魅惑却危险,“当然是要在这里干/你!”   话音未落,廖若煜便感觉自己身下一凉——他的裤子一路滑到了脚踝,他的腰带竟然已经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被苌楚打开了!   “喂,苌楚……”廖若煜手忙脚乱,一边想推开苌楚在自己身上点火的手,一边又想解救自己的裤子。他听着自己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粗重,不由在心底着急,难道他真的要和苌楚在这里……   “乖,再叫声小楚。”苌楚在他的耳边诱哄,手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怀中人最私/密的地方。   “唔……”廖若煜猛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攀住苌楚的肩好让自己发软的双腿有力支撑自己同样发软的身体,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平息着自己体内不断翻滚的情/欲,低声哀求:“小楚,我……我们不要在这里好不好?”   苌楚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看着他因为自己扩/张的手指的进/出而浮起一层水雾的双眸,忽然邪邪一笑:“不好,我就想和你在这里!”   若不是遇上苌楚,廖若煜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如此放纵自己,他双颊绯红地靠在苌楚身上喘着气,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现在只能祈祷他们在的这段时间里,卫生间没有人来过——苌楚这一次,真是太过分了!   苌楚替二人做了简单的清理,帮着廖若煜整理好了衣服,便扶着他站了起来。见廖若煜一直低着头不看自己,不由得勾唇笑了笑,凑到他耳边吹着气问道:“害羞了?还是生气了?”   廖若煜的耳朵最敏感,苌楚这么吹着气说话,立刻便使他麻了半边身子,他在心中暗骂自己经不起挑/逗,一边赌着气一把甩开苌楚扶着他的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幸好苌楚还算理智,两人只进行了一次,要不然,他还得让这个坏小子抱出去,那样他才是真的不用再见人了!   苌楚知道他脸皮薄,便不再逗他,将人惹恼了,今夜他的计划就没法实施了。   想到这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才走上前跟在了廖若煜的身边,两人并肩走进了办公室。   廖若煜红着脸看着苌楚在他的椅子上放了一个厚厚的软垫子,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踌躇间,小陈推门走了进来,拎着两个饭盒对他们道:“廖医生,苌楚哥,我在食堂里没看见你们,便给你们带饭了。不过,今天我的动作慢了,只抢到些粥和素白菜。”   苌楚笑着接过道:“那正好,有劳你了小陈。”说着还意味不明地冲廖若煜笑了笑。   廖若煜却是被小陈的那声“苌楚哥”搞得有些浑身不得劲儿,见到苌楚冲他笑得那么猥琐,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陈看他们“深情对望”的样子大大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合就撒狗粮真的好吗?请考虑下被迫吃狗粮的无辜群众的感受好吗?   见那两人仍是沉浸在彼此的粉红泡泡里,小陈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身开门走了,临走还不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廖若煜瞪着苌楚手里拿着的那两个饭盒,脑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小陈的那声甜甜的“苌楚哥”,不禁阵阵烦躁,一时间脑子缺根弦地恨恨地道:“要吃你吃我才不吃!”   话一说完他自己就懵了,人也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这口气,他是在抱怨还是在撒娇?   一瞬间,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是男人,还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怎么就因为人家小姑娘的一个称呼就变得像被附体了似的呢?撒娇这样的词,在他的父亲离开后,便在他的生活里消失了,就连他对自己的母亲,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廖若煜觉得自己真的是傻了!他小心地扭头去看苌楚的反应,不料却撞进了对方深潭一般宠溺的眸子。   廖若煜忙收回自己的视线,手下胡乱地整理着桌上的书本文件。   苌楚听出了他话中的酸味,正兀自惊讶着,便看见男人像受惊了的小兔子一般在偷偷地看他,那明明慌乱却强装镇定的样子让他忍不住笑了,他上前抱住廖若煜,柔声哄道:“好,不吃就不吃,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去。”   廖若煜乖乖地靠着苌楚,没有再赌气推开他。   以前爱上席晨时,他还是个懵懂的青春少年。或许是他太过软弱,也或许他知道席晨不喜欢他的任性,当他看见席晨和别的人举止亲密时,他便习惯了接受,也从不会生出这种强烈的、控制不住的占有欲。这样的感觉,让他陌生,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他不敢去看苌楚的眼睛,他怕从那里面看出他对这样霸道的自己的不喜和指责,怕看出苌楚对这样无理取闹的自己的厌烦。   苌楚见他乖乖地任自己抱着,既不挣扎也不说话,便知他定是走神了。抬起廖若煜的脸,苌楚果然看见了他正躲避着自己的眼神。   他坐在椅子上,将廖若煜抱到自己腿上坐好,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不生气了好不好?你是我的,我不想看见你对那个席晨投注太多的目光,所以才没忍住。以后他若是要见你,你答应我不要答应他好不好?”   苌楚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委屈,廖若煜愣愣看着他,眼中激动和欣喜交织,半晌才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苌楚看着他,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廖若煜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总算得以安抚。他搂着苌楚凑上前,吻着他的嘴角道:“那你也不能对别的女人笑得那么好看。”想了想,又道:“男人也不行!”   苌楚挑了挑眉:“你在吃醋?”这口气,联想到刚才的那句“要吃你吃,我不吃”,苌楚的眼睛猛然间亮了起来。   廖若煜陡然间觉得有危险在悄无声息的向自己靠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没有!”,便忙不迭地从苌楚的身上往下爬。   苌楚哪能让他逃跑,一把摁住他的腿,转身把他压在了椅子里。   这个暧/昧的姿势让廖若煜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结结巴巴地道:“苌,苌楚,你快起来!”   在卫生间里的那一次已经突破了他的极限,若是再在办公室里……   苌楚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凑近他的耳边咬着他的耳朵不依不饶地道:“快说,是不是在吃醋?”   廖若煜推他不动,只好豁出老脸闭着眼大声承认:“是是!我是吃醋!你快起来!”若不是他的力气没有苌楚大,他早就把他扔到墙上去了!   苌楚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压着廖若煜索了一个漫长的、令他心满意足的吻才哑着声音邪笑道:“先讨个彩头,剩下的等回家再说,到时候,看你往哪儿逃!”   因为苌楚的这一句话,廖若煜一个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一方面是因为苌楚那个令他心悸的邪笑,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在听到苌楚的话时,心中竟然涌起的一点点的期待。   廖若煜有些心慌,他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让他有些不认识自己了。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但说实话,他很喜欢。   苌楚从说完那句话后便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沙发边继续看书,反倒是廖若煜,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在工作之余拿眼睛的余光瞄他。见苌楚一直将目光放在手中的书本上,没再看自己一眼,廖若煜的心里,又止不住的有些委屈。   他被自己这种反复不定、小女儿一般的心思搅得心烦意乱,他知道他的这种心思和想法很可笑,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被苌楚的一举一动牵着走,忍不住为他的一言一行或喜或忧。明明他和苌楚认识了没多久,他的生活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苌楚填满了。   他不敢想象,等到了苌楚离开的那一天,他该怎样面对。他有时自私的想,他若是能让苌楚留在他的身边,永远不回去就好了,毕竟对苌楚来说几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对他来说却是整整一辈子!   但是,他不敢,他没有那样的信心将苌楚留下来,而且,苌楚作为一个“黑户”,长留在这里终究是不方便——他当然不知道苌楚在人间的身份是合法的。苌楚终究还是回去的好,只是,如果到了他必须走的那一天,他能把自己也一起带走就好了!   廖若煜的不在状态连小陈都看出来了,虽然廖若煜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但小陈在他身边久了,多少也习惯了他的一些表情和动作。她看着廖若煜时不时地将视线投注到一旁坐着看书的苌楚身上,表情时而欢喜时而忧伤,不禁叹气——廖医生,咱能有点出息吗?你的痴情还能表现得更明显一点吗?      ☆、第 30 章   苌楚又怎会不知身边人投注过来的小眼神,但他是要吃大餐的,多吊一吊盘中餐的胃口,享受起来会更加美味!   两人间这种诡异的氛围,终于在他们回到家的一瞬间被打碎。   苌楚只到此刻才向廖若煜袒露出了他的全部,在以前的宠溺包容之外,又多了层不容拒绝的霸道和相较于廖若煜还要重的占有欲。   两人太过于放纵的结果便是,廖若煜不得不羞/耻地以生病为由,请假一天在家。   虽然嗓子哑了,身体也像是被五匹马向不同方向拉过一般酸痛难忍,但廖若煜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他不用担心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会引起苌楚的反感和抗拒,因为苌楚说,他较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廖若煜趴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无聊地摁着手中的遥控器,一边等着苌楚回来。苌楚出去给他买药去了,家中只剩下了他自己,他却再不觉得孤独和害怕。   不经意间,在电视的嘈杂声中,廖若煜仿佛听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他摁下电视机的消音键,侧着耳朵听了片刻,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客厅的窗户外边传来的。   廖若煜有些疑惑,自己家可是在二十一楼,怎么听这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窗户啊?   难道有小鸟来敲自己的窗了?常听有的同事说,有的鸟儿会用它们尖尖的喙敲人类房子的窗户,以期能讨来些米粒面包什么的。可是廖若煜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都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他还以为同事们说得当不得真呢!   放下遥控器,廖若煜从沙发上趴起了身,穿上拖鞋,正想走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他家的窗户竟然忽然自己打了开来!   廖若煜被吓了一跳——由于之前还是小狗的苌楚的不辞而别,使得廖若煜对他忘记关窗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于是从苌楚再一次回来后,廖若煜便总是会在上班的时候将门窗关紧,也就是说,他家的窗户,从外面根本打不开!   廖若煜不禁止住了脚步,有些惊恐地看着从那扇打开的窗户里缓缓地飘进来的一个人影。   那人背着光,从体型上看,应该是一个娇小的女子,身段婀娜,就像从九天下凡的仙女,一缕青烟似的飘到了廖若煜的跟前。   借着光,廖若煜终于得以看清了这个女子的面貌。   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琼鼻朱唇,及腰的长发下,肌肤如凝脂,面容若桃花。如烟如雾的淡紫色罗裙,让她像一株空谷中独自绽放的幽兰,浑身散发着浑然天成又有着致命诱惑的美感。   这样如仙子一般的美人,竟是从他二十几楼的窗户里,飘到了他的家中,已经见识过大狗变活人的廖若煜,几乎在一瞬间便明白:此女非人类!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不傻,眼前的美人是美,但十有八/九是淬了毒的!   女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上上下下盯着他打量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你就是苌楚看上的那个男人?”   声音像一滴清澈的山泉水滴落在空旷的玉石洞中,说不尽的清脆悦耳,然而在廖若煜听来,却只听出了其中满满的不屑。   他盯着眼前的女子,没有说话,也没有被她话语中的鄙夷激怒。他需要等,等苌楚回来。   那女子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嗤笑道:“苌楚也是个蠢的,竟然放着堂堂的地界魔尊不做,跑到人间来和你这个一无是处的老男人谈情说爱,还傻到让人界的阵法制约了灵力。你说你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他?竟然让他痴迷到了这种地步?这样愚蠢又没有远见的魔尊,地界又要他来何用?”   她施施然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抬着头对廖若煜道:“你一定在心里祈祷着他赶紧回来吧?”说着她捂着嘴仪态万方地笑了笑,又道:“不过很可惜哦,苌楚现在可不是什么地界的魔尊,只是一个被人界阵法制约着的、没有一点灵力的假情种,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看着廖若煜的眼神中闪过慌乱,女人心情大好,又柔声接着道:“这还要好好谢谢你呢,若不是你,他又怎么会傻傻地遵循三界之间的规矩,让自己的灵力受制约呢?如若不这样,我们又怎么会有如此好的机会,轻易将他除去呢?这一切,可都要感谢你呀,哈哈哈……”   女人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廖若煜听着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如果真如她所说,那苌楚岂不是……   想到这他猛然转过身,向门口跑去。   眼看着手就要触及门的把手,他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冷不丁地勒住了脖子,一把将他腾空提起,甩回了那女子的面前。   “咳咳咳……”廖若煜被勒得差点窒息,他从地上爬起来,盯着那个女子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苌楚?”   那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苌楚没和你说过吗?看来他还真是个情种呀,恨不能把你含在嘴里。不过你不用着急,待会儿你们就能相见了,哦,不对,是你能看见他,他却看不见你了,因为再等一会儿,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女子满意地看着廖若煜的面容变得惨白,优雅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廖若煜的面前,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把手伸向了廖若煜的脸。   廖若煜始终在冷冷地看着她,见她的手伸向自己,立刻皱着眉退开了一大步。女子见状挑起了好看的眉,嘲讽道:“怎么,才这么点阵仗,就害怕了?这样怎么够资格站在苌楚的身边呢?”   廖若煜垂下眼皮:“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腥味太难闻,怕熏到我而已。”   其实女子身上哪有什么腥味,但廖若煜心中又恨又气,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只能在言语上争一口气。   女子脸上轻蔑的笑一顿,她看了眼自己如葱白般的纤纤手指,忽然笑了:“人类果然一点都不可爱,你现在,也就这么点能耐了。”   她不再看廖若煜,转身在客厅里逛了起来,闲庭信步,那样子,不像是来杀人的,倒像是关系熟稔的朋友,在参观好友新装修好的房子。   廖若煜心急如焚,女人现在不杀他,只是在等着她的人杀掉苌楚后,再将他带到自己的面前。他不知道苌楚现在怎么样了,但很明显,他下楼买药所用的时间过于长了。   廖若煜瞪着女人的背影暗暗思忖,听这女人的意思,来的人并不止她一个,苌楚说他在人界无法施展灵力,但这女人却可以,那是不是说,和女人一起来的那些人,也是可以的?   那苌楚岂不是凶多吉少?   他两眼直直地盯着女人,脑中闪过了所有他所知道的杀人的方法——他是性格温吞不喜暴力,但那不表示他最在乎的人受到伤害时,他还会隐忍不发!   双眼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茶几上果盘里的那把水果刀上。他明白对方的实力远超于他,这把小刀很有可能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但目前为止,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悄悄地将那把水果刀藏进了自己的衣袖中,与此同时,那女子也转过了身,款款向他走了过来。   女子仍是那副笑眯眯的面孔,她看着廖若煜眼中明显的焦虑,语气轻快地道:“你们两个人,倒是很会享受,这屋子看了,连我都想进来住一段时间了!不过,你现在应该也快撑不住了吧?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苌楚出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回来呢?”   一字字像一把巨斧,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廖若煜的心上,也把他强作镇静的面具击得粉碎。廖若煜的眼睛不由得发了红,他知道这女人说的是实话,苌楚极有可能,已经遭到了不测!   泪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爬满了他的脸颊,他抽出袖中的水果刀,一言不发地向女人刺了过去。   或许是女人太过自信,或许是她觉得廖若煜根本对她造不成丝毫的威胁,又或许她觉得,苌楚的死已经让眼前这个弱小的人类陷入了绝望而再无斗志,总之,当廖若煜的那一刀刺向她时,他清楚地看见了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不出意料地,廖若煜的攻击对女子没有丝毫的作用,但她却在瞬间暴怒,美丽的脸庞变得扭曲——她竟然会在一个弱小人类的袭击下,躲得如此狼狈!   她一甩衣袖,狠狠地击向廖若煜的面门,她要让这个愚蠢无知的男人,好好认清楚他自己应该所处的位置!   廖若煜见他全力的一击被对方如此轻巧地躲了开去,虽然早有预料,但心中仍不免感到阵阵懊恼和惋惜。见女子那美丽的脸蓦然变得阴沉,他心中一惊,下一刻便觉得浑身发凉,一股巨大的气浪瞬间便朝着他的面门扑了过来!   他大惊,惊骇之下只能本能地用双臂护住自己的头部,他的身体被那股巨浪掀在空中,直直地朝着客厅的墙撞了过去。   后背和后脑被狠狠拍在了墙上,他的头部传来一阵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脑中嗡嗡传来的声响,让他的眼前有些发黑。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觉得身体急速下降,接着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第 31 章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体内的五脏六腑仿佛是被一柄巨大的锤子锤过,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将疼痛的感觉传入他的大脑,眼睛也渐渐被黑暗包围,他的视线范围正在逐渐缩小。   他努力想睁大眼睛,眼皮却是越来越沉重,他艰难地呼吸着,他认命地闭上了眼,心中祈祷苌楚一定要等着自己,即使要入黄泉,也让自己见他最后一面。   意识逐渐远去,廖若煜感觉那女子走到自己的面前,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就那么单手将他提在了空中。   窒息感再一次传来,只是这一次,他已没有了挣扎的力气。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他家的门被“碰”的一声撞开,颈上的手移开,他感觉自己似乎在急速下坠,最后落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廖若煜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沼泽,他的身子被黏湿的泥困着,一动也不能动。他大声地喊着苌楚的名字,却怎么也出不了声。   他绝望极了,这里是黄泉吗?怎么感觉不像?   四周暗中熟悉的、令他恐慌到窒息的孤寂感逐渐像他蔓延了过来,他绝望地闭上眼,大声道:“苌楚救我!”   却仍是怎么也出不了声!   身子一个机灵,廖若煜睁开了眼,入目满眼的苍白告诉他,刚才的沼泽只是个梦,而现在的他,是在医院里。   廖若煜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是能动的,但之前被甩到墙上受到的撞击的疼痛却消失了。左右看了看,竟然没有看到苌楚的身影!   廖若煜心中一惊,难道这又是一个梦?   在这个时候,苌楚不可能离开自己!除非……   他腾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手上传来的一阵拉力给拉了回来。转头看去,原来是他的手上正插/着的输液针头,他粗暴地拽下针头,转身往门口走去。   拉开门的时候,正碰上苌楚扭着头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看的目光。他不禁呆住了,而苌楚在他发愣的时候,已经打开门走了进来。   看见他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背上还滴落着血,苌楚皱了皱眉,一把抱起他往病床上走去。   廖若煜直直地看着他,似在确定这是不是他的梦境,苌楚把他放在病床上,转身就要离开。   廖若煜一慌,手却下意识地拉住了苌楚的衣袖,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苌楚,你要去哪里?”   苌楚回头看着他,见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惧和不安,忙回过身抱住他道:“别怕,你的针头被你扯掉了,还留了这么多的血,我去叫护士过来重新给你扎上。”   廖若煜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摇头道:“我没事的,你哪儿都不要去,就在我身边好不好?”   身边人温热的身体告诉他这是真实的世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体的疼痛却消失了,若不是他现在身在医院,他都要怀疑昨天的那场惊心动魄是不是只他的一场噩梦了。   想到昨天女人对他说过的话,廖若煜一阵心慌和后怕,他突然抬头看着苌楚的眼睛,近乎哀求地道:“苌楚,别离开我,就算是死,我们也死在一起好吗?”   他不傻,昨天的那个女人明显是来追杀苌楚的,她们有什么目的不重要,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在他快要死掉的那一瞬,他是那么思念苌楚,才当知道天人永别时,苌楚不在他的身边,他有多么的害怕和不甘。   他再也不要和他分开,他只想和他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就算敌人强悍他们无力抵抗,他也要待在他身边,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苌楚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心下震惊非常。没有人知道,经历过昨日之事,他有多么的害怕。他不怕那些人将他杀死在人界,更不怕他可能永远都无法回到地界去,他只怕男人会在遇到这样可怕的事后,会躲开他,会怨恨他,甚至,会对他退避三舍,再也不见。   他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会创造出另外一条途径来到人界,没有了阵法的制约,他们便可以肆意使用灵力在人界为所欲为。是他的疏忽大意才让那些人有机可趁,让他差一点,就失去了眼前的人。   他从没有那样的怒过,也从没有那样的怕过。当看到男人满脸鲜血地落在他怀里时,那样脆弱的样子让他心疼又害怕,守在男人的病床边时他想,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压根,就不应该再回来找廖若煜。   他不知该怎样面对男人,一想到男人醒来后便会满脸恐惧和失望地指责他,会像逃瘟疫一般地远离他,他的心就阵阵发痛。他一直以为他是可以保护男人的,可是现在,他非但保护不了他,还会给他带来更可怕的灾祸,他只有离他远远的,才能让男人免受这样的伤害!   现在男人醒了,他却听到他说:我们死也死要在一起!   他已经快要被乌云遮蔽了的心,在这样的一句话下突然就重新看见了光明!他是谁?千百年来他何时这样畏畏缩缩过?“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吗?他没有想到内心一直比较脆弱敏感的廖若煜,在他们的感情世界里,竟是比他还要勇敢!   他近乎虔诚地吻上了那双充满着期冀的眼,狠狠把他揉进自己怀里:“当然,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   “哎呀!真是牙都要快被你们俩酸倒了,我说,能考虑下我们夫夫的感受吗?”   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含情脉脉,廖若煜一怔,屋里还有别的人吗?想到刚才二人相拥的场景,廖若煜的脸上不禁闪过了一丝窘迫,忙放开了死命环着苌楚的腰的胳膊,越过苌楚的肩膀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病房内的椅子上,正并肩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银眸银发,长相俊美,正用一只手慵懒地支着椅子的扶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却是霸道地揽着一个坐得端端正正、一脸严肃古板面色却带着些薄红的年轻人。看情形,刚才说话的,便是这个银眸银发的人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那自己和苌楚的对话和举动,他岂不是早就看到和听到了?   不过看了一眼被那人揽着的那个年轻人,联想到那人话中的“夫夫”,廖若煜的心中闪过了一丝了然。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脸看了廖若煜一眼,见廖若煜的目光正好落在正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不由得脸上的神情愈加不自在了起来。   廖若煜突然就不那么窘迫了——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那个年轻人被廖若煜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闹得脸更红了,忍不住拽了拽他腰上的那只手,刚把那手挪开,便听身边的人不满地嚷嚷:“干嘛呀小雪,你看他们不也搂搂抱抱的吗?我看着眼疼,要不,换你搂着我?”   听到他用与刚才嘲讽他们时截然不同的口吻撒着娇,廖若煜的眼角忍不住狠狠地抽了两下。那个年轻人古板的脸终于有了些裂痕,他瞪了那人一眼,甩开他的手走到廖若煜跟前伸手道:“你好,我是肖暮雪。”   廖若煜也收起了自己戏谑的眼神,伸手握住肖暮雪的手道:“我是廖若煜,幸会。”   见旁边银发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和肖暮雪握着的手,满脸的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忍着不动的憋屈样,廖若煜心中莫名畅快——让你再多嘴,打断别人亲热是要下地狱的不知道吗?   苌楚哑然失笑,他当然能看出廖若煜的小心思,也乐得纵容他。但他看着廖若煜修长的手握着另一双陌生的手,心里也很不爽,只好上前搂过耍小心思的人道:“好了,快让护士给你把针扎上吧,头还痛吗?”   听到苌楚的话,廖若煜才惊觉自己在干嘛,他看着肖暮雪走到那银发人的身旁坐下,看着银发人示威似的复又将手放在了肖暮雪的腰间,不禁发笑。他看向苌楚笑道:“我没关系的,不过,他们……你不帮我介绍一下吗?”   苌楚摸了摸廖若煜缠满绷带的脑袋,才指了指银发人道:“那是人界的冥王娄魂,旁边那是他的爱人肖暮雪。肖暮雪曾和你一样,也是人类。”   听到他这么简单地介绍自己,娄魂有些不满地嘟囔:“真是个白眼儿狼,我们救了你和你的大宝贝哎,就不能介绍得隆重些吗?”   相较于他的吐槽,肖暮雪就稳重多了,他冲着廖若煜笑了笑,眼神中不自觉地透着股亲切。   苌楚没有理会娄魂,因为他身边的廖若煜此刻已经傻了。   冥王?那不是苌楚说过的,统治整个人界的王吗?   他怎么跑到人间来了?还是这么一个黏着自己爱人的,爱撒娇又爱吐槽的……逗逼?   这和他印象中带着珠帘帽、长着络腮胡子的形象差太多了好吗?更可怕的是,他刚才摸了他恨不得别在裤腰带上的爱人的手!他不会偷偷给自己穿小鞋吧?比如说给自己减几年寿命什么的?      ☆、第 32 章   廖若煜僵硬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苌楚,眼中不自觉地带着几分求助般的祈求,不想却被苌楚捧着脸深深地吻住了嘴——他刚才就想这么做了,可惜被娄魂那个没眼力劲儿的给打断了。现在看着男人这可怜巴巴的目光,苌楚心底的火苗再一次窜了上来,他一个没忍住,便顺其自然,遵循自己的本能了。   一旁的娄魂捂着眼怪叫了一声,拉起肖暮雪走出了病房,嘴里不忘叨咕一声:“真是一对闪瞎人眼睛的狗男男,小心秀分快!”   廖若煜被苌楚吻得有些晕乎,依稀听见了娄魂那句充满怨念的话,心中的忐忑不由得便淡了几分。看来这冥王的本质就是个逗逼,不过心眼不坏,大概是不会小气到给他穿小鞋的吧?   娄魂和肖暮雪离开了,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外人,廖若煜的胆子又大了起来,他环上苌楚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道:“苌楚,我们……去地界吧?”   “你……你要和我一起去地界?”苌楚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了几分,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看他如此反应,廖若煜心里突然没底了。自己愿意和苌楚到属于他的那个地方去,他难道不高兴吗?他会不会像当年的席晨那样,明明说是爱自己的,却在自己傻乎乎地和家里坦白时,选择了一脸惶恐地将自己踢开?   想到这他不由得紧紧抓住了苌楚的衣袖,仿佛这样就可以将对方牢牢抓在手心里一般。   看出了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惶恐,苌楚忙抓住他的手柔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若煜,我也曾想过让你和我一起到地界去,可是最后却不得不因为一些原因,放弃了这个决定。我没有想到,你会主动提出来和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中去!”   他吻着廖若煜的额头喃喃道:“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何其幸运,能在这芸芸众生中遇见你,并爱上你!”   他犹豫了片刻,看着廖若煜的眼睛郑重地道:“若煜,地界之中不同于人界,那里没有法律,谁的拳头硬,谁就是法律。那里到处都是争斗,动不动就会有生命永远消失。而且……”   他看着廖若煜,声音低了下去,“而且你如果到了那里,那里的所有人都会排斥你,甚至看不起你,虽然我绝不允许他们伤害你,但,我怕总有我照顾不到的地方,他们会用恶毒的言语攻击你。若煜,我多么想把你就这么带到地界去,可是,如果要让你面临这些不堪和压力,我又宁愿把你留在这里。”   苌楚的眼中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痛苦,一开始,他确实打算把廖若煜带到地界,他不是没有想过廖若煜会不适应,不习惯,可是只要有他在身边,又有谁敢动他?   然而当他和廖若煜在人界度过了这段时日后,对方在他的心里已经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他想起了肖暮雪,想起了他在冥间时,所受到的排斥和鄙视。如果让廖若煜和他到地界忍受那样的委屈,他宁愿一直和男人待在人界。他可以不回地界,不要魔尊的位置,只要他能和男人一直这样走下去,在人界也是一样的。   以前他是没有心的魔尊,他不怕死,因为他活着和死了并无分别。但现在他是有了心的苌楚,他有了心,便有了弱点,有了弱点,便变得怯懦。他怕他终有一天会被地界中的能者杀死取代,而那时,他的若煜,又该怎么办?   廖若煜是他的心,他不愿意拿他,冒一丁点险!   他也曾想过,他是妖,有永恒的寿命,廖若煜的寿命对他来说,稍纵即逝。若是有一天,廖若煜走了,他该如何。直到那天他破门而入时,看见满脸是血、了无生气的廖若煜静静躺在自己怀里,无论他怎么唤都不醒,他就想,若他死了,自己在这苍茫世间,活着也便没了意义,倒不如随他去了,光阴交替间,或许他还能在某一世,再与他相见呢?   苌楚深深地看着廖若煜,眼中不停地闪过痛苦、不舍、迷茫,最终停留在了无法言喻的无助和哀伤。   因为爱他,所以必须离开他。就连他苌楚,也逃不脱这样的,命运吗?   廖若煜有些无措,他从没有见过苌楚露出这样无助的眼神。他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和他这种装出来的从容不一样,苌楚的从容,是因为他自身的强大和千百年来时光的沉淀,由内而外自然散发出来的自信。有他在身边,廖若煜觉得什么难事都会迎刃而解。   那样强大自信的一个人,竟会有这样的眼神,他……是为了自己吗?   他忽然有些心疼,不由抬手抚上那双眼睛,轻声道:“我不怕的,苌楚,只要有你,去哪里我都不怕,只要有你!”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他手掌抚摸下的那双眼睛,猛然迸现出了耀眼的光芒,自己的这句话,仿佛是及时灌溉了久旱干涸土地的春雨,让那双眼睛在刹那间,恢复了生机。   像风中飘摇的野草,突然间有了根,茫然无措的苌楚终于不再迷茫和彷徨。不错,只要他在,只要他在,他就决不让他假设中的那些事,在男人的身上发生!   其实他怕的,只不过是男人的退缩和拒绝,只要男人愿意和他一起勇往直前,那他便有信心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廖若煜看着放松下来的苌楚,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苌楚如此纠结的根源。他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握住了苌楚的手:“苌楚,我知道我很弱小,什么都帮不到你,甚至,还会成为你的弱点。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心,我会永远紧随着你,我愿意陪着你一起死,那还有什么,是我不愿意的呢?”   他看了眼窗外,突然笑着对苌楚道:“你看,在这个世界里,我只剩下你了,如果没有了你,那我独自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起身上前,靠在苌楚的胸前叹息道:“苌楚,你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明白,只有有你的地方,我才会心安?只有你的身边,才是我最安全的地方?”   直到这一刻苌楚才明白,廖若煜的生死相随是怎样的意义,原来在他的心中,自己的位置,是和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是一样的。   他之前的那些担忧和纠结真是太幼稚了,或许在这之前,他其实对他们的这段感情,一直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吧!   果然恋人之间,有什么话还是说开了的好,毕竟两个人再如何心意相通,也终究有一些无法相互诉说的话藏在心里,久而久之,便是两人产生隔阂的开始,直到变成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有时候以为的对对方的好,或许就是对对方的伤害。   苌楚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因为他遇到了廖若煜。   解决了这件事,苌楚心中的烦闷也一扫而空,廖若煜见他眉间的郁气消散,知道苌楚心中的结算是打开了,脸上不禁也露出了隐隐的笑意。   耽搁了这么久,廖若煜扯掉针头时流出来的血也已经干了。苌楚握着他的那只手有些心疼:“醒了怎么不叫我,自己光着脚就跑下地,还把自己伤成这样。你先躺一会儿,我去叫护士过来看一下。”   这一次廖若煜听话地躺在了病床上,等护士来扎针时,见廖若煜满手已经干掉了的血迹,对着苌楚便是一顿训斥。苌楚垂着脑袋静静地听着,那模样无端让廖若煜想起了苌楚还是一只狗的时候的样子,心在一瞬间变得像棉花糖一般,又软又甜。   廖若煜暗暗发笑,只好转移着话题问苌楚:“我记得当时我好像受伤挺严重的呀,起码也断了几根骨头,怎么醒来后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呢?害得我还以为是在梦里,你当时又不在我身边,我心里着急,便拔下针头找你去了。”   苌楚坐在他的床边,看了眼他头上缠着的醒目的纱布,脑中又闪过了廖若煜昨天在他怀里时的样子,心不禁猛烈地颤动了几下。他低下头不着痕迹地长长舒出一口气才低沉着声音道:“当时你确实受了伤,要不是娄魂他们赶来,帮我拦住了那些魔怪,我大概早已出了意外,当然也无法赶回去救你。而你身上的伤,则是娄魂用灵力帮你治愈了,只留下了外表的一些伤口掩人耳目。”   想起昨天那个女人对他说过的话,廖若煜心中阵阵发寒,声音也不由自主有些颤抖:“那些人是谁?是地界的人吗?她们为什么要杀你?而且,为什么你无法使用灵力,她们却可以?如果……她们卷土重来,我们该怎么办?”   说着他一把拉着苌楚的衣袖有些急切地道:“苌楚,我们现在就去地界吧?只要到了那里,你的灵力恢复,便不用再顾忌她们了!”   苌楚握住廖若煜颤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你不要担心,娄魂这几日都会在我们这里,你先把你这边的工作安排好了,和你周围的朋友们说一声,我们再启程不迟。”   廖若煜一愣,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些。昨天的受的伤虽然娄魂为他治愈了,但他心上的阴影,在短时间内却是消不去了。且因为受伤,对于他这个不爱运动又常年坐办公室的中年医生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伤元气的。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应对昨天的事带来的恐惧,现在经苌楚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他就要走了,他就要离开这个他从小便生活的城市,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中去了。   猝不及防的,他的心中便涌起了一丝惆怅。   他有些无力地靠在了苌楚身上,轻轻“嗯”了一声。      ☆、第 33 章   其实廖若煜是一个比较孤僻的人,他的生活中,也只有工作时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和他离得比较近。他总是不会主动去亲近他人,也会在他人亲近时,下意识地避开。他没有朋友,身边能说的上话的,也只有小陈和李俊凯了。   还是和他们说一声好了,他不说,他们大概是会担心的吧?   既然要走了,廖若煜便打算去看看母亲,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看她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这一次他要到离她很远的地方去,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得到自己。   还有他的父亲,仔细算算,他们已经快有二十几年没有见面了,不知道他日若有机会相遇,他还认不认得出自己。他等了这么多年,父亲都没有回来,大概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吧?   到了地界后,他就真正只剩下苌楚一个人了。那里,是个全新的世界,只是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样的人和事,在等着自己。   因为实际上廖若煜的伤已经痊愈,剩下一些皮外伤,在家里养也是一样的。加之给廖若煜输液的护士换成了一个刚来医院实习的大学生,没有实战经验不说,还很紧张,每一次输液,廖若煜的双手都要被扎几遍才算成,看得苌楚脸都黑了。于是在住院的第三天,忍无可忍的魔尊大人终于黑着脸,将人打包好带回了家里。   娄魂夫夫俩早就住进了廖若煜的家里,娄魂更是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没有丝毫的矜持。肖暮雪的厨艺不是一般的好,将家中其他的三个大男人喂得红光满面,尤其是廖若煜,作为病号的他得以特殊照顾,一星期下来,人都胖了一圈儿。   苌楚看了很满意,娄魂看了很生气——他媳妇儿他自己都舍不得使唤,结果到了廖若煜家,倒成了他和苌楚的老妈子!   偏偏肖暮雪自己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简直让他的心郁闷到了极点,连带着看苌楚和廖若煜愈加不顺眼了。   尤其是廖若煜,他能看得出肖暮雪对廖若煜的偏爱,偏偏他即使是泡在了醋缸里也无法说什么,因为肖暮雪真的已经好久,没有笑得如此开怀了。   因为之前廖若煜便是以生病为由请了假,现在头缠纱布的他,是更无法去上班了。反正要走了,廖若煜便向院长递了辞呈。廖若煜工作态度认真,医术也精湛,院长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走,好说歹说,甚至向廖若煜承诺,在医院的下一次人事变动时,他可以要求学校人事管理处将廖若煜任命为儿科主任。   廖若煜觉得好笑,只好亲自去医院展示了一下包得不亚于粽子的脑袋,在编了个行路被花盆砸脑袋的借口外,又说他是因为成了家要随另一半到对方那边去,才不得不一放弃这里的工作的。   院长听到这儿总算是放弃了“规劝”廖若煜的心思,一脸惋惜地放廖若煜走了。   因为廖若煜自请了病假以后便没有再去医院,医院中的人,包括小陈和李俊凯,并不知道他已经辞职,只是以为他这一次是病得严重才没有来上班的。于是这一天,李俊凯便和小陈一起,来探望“生病”中的廖若煜了。   看着开门的苌楚,小陈是满脸诡异的激动,李俊凯则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阴沉——原本还打算趁着廖若煜生病拉近彼此距离,现在看来,已被眼前这人捷足先登了吗?   苌楚对李俊凯一瞬间黑下来的脸毫不在乎,客气地将二人让进屋,说了句随便坐,便进厨房给二人沏茶去了——自那次在医院里廖若煜将给来客沏茶的任务交给他时,他便喜欢上了这项任务。当然,魔尊大人也只给客人沏茶,至于其他的,没有。   李俊凯瞪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脸上的不快愈加明显。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冷着声音问苌楚:“你怎么在这里?学长呢?”   他们二人来的不凑巧,廖若煜因为收到了惊吓,身体总是感觉很累,苌楚便每天掐着点让他进屋去休息。而娄魂夫夫则是因为娄魂的死缠烂打,将肖暮雪拉到街上逛街去了。是以他们来的时候,廖若煜正在睡觉,家中便只有苌楚一个人招待他们了。   小陈对此无所谓,反正苌楚刚才说了,廖若煜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只不过他们近期要出远门,廖若煜便辞掉了工作,所以才没有到医院上班的。而且她心中的这一对儿貌似已经住在了一起,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她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但李俊凯的想法却和她完全相反,一听廖若煜竟然辞职了,“腾”的一下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苌楚低吼道:“是因为你对不对?学长当年为了到医院上班,吃了多少苦,收了多少罪你知道吗?他怎么会轻易就放弃他辛辛苦苦换来的成果?一定是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哄骗了他,才让他轻信你做出这样轻率的决定!”   小陈被李俊凯如此剧烈的反应和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   但见李俊凯眼中冒着愤怒的火焰,再联想到平时李俊凯和廖若煜的互动,小陈的一颗腐女心立刻热血澎湃了起来,哎呦呦呦,两大型男为了廖美人,这是要开战了吗?艾玛,好激动肿么破!   小陈捧着茶杯坐在沙发上,双眼冒着红心地看着面前相互敌视的两个人,只差跳起来为他们加油助威了。   听着李俊凯如此直白指责的话,苌楚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恼怒的表情,他看着李俊凯仿佛要吃了他一般的眼神,突然笑了:“李医生,你也喜欢若煜对吗?”   正等着苌楚辩驳的李俊凯一愣,没有想到苌楚非但没有被他激怒,而且还不急不恼地问了自己这样的一个问题。   看着苌楚深潭一般的眸子,李俊凯莫名地觉得心虚了起来,他皱了皱眉,面上却是不显:“不错,我喜欢他,我在他身边陪着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儿泥巴呢!”   单从外貌来看,苌楚确实比他们小了不少,但是他身上的气势骇人,无形间便让他成熟了许多,让人们不敢把他当成一个年纪小的年轻人随意的揉捏。   苌楚听他这么说,也不理他话语中的挑衅,只是放松身体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搭在腹部,悠然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李俊凯再一次愣住了,眼神不由得随着苌楚的这句问话,飘向了远处。   什么时候?他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便是在大学时的一个清凉的午后,他曾不经意的一瞥,那个身影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   那时候的廖若煜总是安安静静地听课,安安静静地离开,那认认真真的模样在一众眉飞色舞、谈天说地的学长中,是那样的别致。   他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注意起了廖若煜。他发现他总是一个人,明明他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李俊凯却看到身在人群中的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孤寂,明明笑得那么温柔,他却看到了那笑容之下的不自觉的疏离。   他甚至忍不住借用家里的力量,对廖若煜进行了一番调查,才知道廖若煜的多往有多少的辛酸。他不可抑制地心疼了,情不自禁地,便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开始,他不是没有察觉出廖若煜对他的冷淡,但他并不觉得生气。在他的不懈努力和死皮赖脸的追随下,廖若煜终于接纳他,把他当成了朋友,唯一的朋友。   他不知道他对廖若煜感情是从何时起了变化,他只知道,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日是那样的快乐,他大概终其一生,也找不到那样的美好了。   后来他们便自然而然的,一起选了儿科,最后又在他的努力下,和廖若煜分在了同一个单位。   苌楚见他脸上闪过的怀念的神色,心中愈加不快。他知道这人有着很多和廖若煜在一起的时光,但从他的神情来看,显然不是廖若煜所认为的那种所谓的单纯的友谊。他冷哼了一声,沉声道:“看来你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他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向他袒露心迹?”   刚从回忆里走出来的李俊凯蓦地抬头看向了他,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最终,无力地垂下了头。   是啊,为什么呢?答案,他其实最清楚了不是么?这么多年的自欺欺人,终究是该结束了吗?   他从来都知道,他们是没有结果的,不仅是因为廖若煜只是把他当做弟弟兼朋友,最重要的,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害怕。   他们家的因素太过复杂,他又被这个复杂的家牵制了所有。他不是不可以挣脱那些牵制着他的枷锁,但他却更害怕挣脱了枷锁的他,什么都不是,到时候,他不但失去了所有,甚至连廖若煜,都会离他而去。   他不敢赌,不敢向若煜表明自己的心意。他甚至自私地想,这样也挺好,反正廖若煜也不像是要谈恋爱的样子,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永远这样,以这样暧昧的身份待在他的身边,在不会失去什么的情况下,还能享受他的温柔和照顾?   他曾一度为自己的这个办法暗自得意,是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偏偏他却如此完美地做到了。   这样的局面维持了许多年,直到苌楚的出现。      ☆、第 34 章   “你调查了我吗?”再次抬头的李俊凯,眼中已经没有了刚进门时的愤然。他望向苌楚,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颓然。   苌楚仍是那样的平静,并没有否认,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只要是关系到他的,我不允许有稍许的差池。”   李俊凯了然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半晌,他才又看向苌楚道:“那为什么他要辞职?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他也完全没必要这样做。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始终觉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廖若煜不得不辞职的,不然依那人的性格,绝不会因为一个人,就把自己辛苦挣来的成果随意丢弃!   苌楚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茶才道:“没发生什么,只是我要带他走,带他回家罢了。”   听到他的话,李俊凯的脸猛然变了色:“你!你已经决定了吗?你想清楚了吗?你们这样的关系,带他回家,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看得出来,苌楚的身份,绝对不比他的差,既然他有这方面的顾忌,他不相信苌楚就会轻松到哪里去。   “我们这样的关系?”苌楚挑眉看着他,“若煜是我的爱人,我带他回家,这不是理所应当吗?怎么会有问题?”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李俊凯么?苌楚禁不住在心中暗道。   李俊凯想不到苌楚是这样的态度,一时间有些发愣。恍惚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底破土而出,但他不敢深思,他怕他想明白那是什么后,他会忍不住崩溃。   他咬着牙近乎烦躁地道:“你的家庭一定不简单吧?他那样简单的一个人,到你那样的家中,会遭受怎样的刁难和委屈?这些你考虑过没有?”   李俊凯在沙发边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最后站在苌楚的面前看着他,脸色阴沉地道:“你以为只有你爱他就够了吗?你能护他周全吗?他跟着你到了你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若受了委屈怎么办?你能保证,在十年后、二十年后,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爱着他吗?你真的能保证,他一直都是快乐的吗?”   李俊凯近乎发泄一般的说完了这些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不知不觉地拔高了许多,心中破土而出的东西无比清晰地彰显着它的存在。他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在问苌楚,还是在问他自己,一时间,只觉心中一片荒凉。   “他能的,我知道。”   寂静的客厅里,略微沙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廖若煜正斜倚在门边,含笑看着客厅中的几人。   虽说是看着他们,但李俊凯却知道,那目光,只放在了对面那人的身上。   他有些狼狈地别开了目光,苌楚却已经站起了身,走到了廖若愚的面前。他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相携往沙发这边走来。   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廖若煜,他不知道他们刚才的谈话他听到了多少。但他话中所带的情绪太过明显,他不知道廖若煜在听到他的那番话后,会如何看他。   是把他当成一个胆小懦弱却自私的暗恋者,还是完全不为他的话所动,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然而他发现,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只会让他无比颓丧。   “啊!廖医生,你这是吃什么好吃的了啊?容光焕发的,这走在大街上,说二十都有人信吧?”廖若煜甫一坐下,小陈便大呼小叫了起来,刚才近乎凝滞的氛围也在她这青春富有活力的声音下消失。廖若煜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哪有那么夸张?尽瞎说!”   这些日子因为肖暮雪的悉心照顾,他确实圆润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看着自然是年轻了好几岁,但像二十岁什么的,完全不靠谱好吗?   “是真的廖医生,你那是没有发现自己的魅力所在!”没看见两个顶级型男已经因为你面对面开火了吗?小陈暗暗在心里嘀咕。   廖若煜努力忽略小陈亮得诡异的眼睛,低头从茶几的抽屉中拿出一包零食塞到小陈怀里:“喏,吃吧。”   依照经验,这是能堵住小陈的嘴的最快捷的方法了。   果然,小陈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满脸欣喜地撕开袋子咔嚓咔嚓嚼得欢快,哪里还顾得上调侃廖若煜。   廖若煜接过苌楚递过来的一杯白开水,随即看向了李俊凯,见他不自然地躲避着自己的目光,想到刚才他义愤填膺地指着苌楚数落的样子,廖若煜不由得想笑。   他不知道客厅中的三人之间发生的事,他醒来时他们的谈话已经接近了尾声,故而李俊凯的不自然落在他的眼中,他还以为他是因为被自己发现了他在背后指责苌楚一事而感到尴尬。   在他的心里,李俊凯就是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傲娇大男孩,但这孩子对他,却是真的好。见他别扭的样子,廖若煜不禁存了想要逗他的心思,便装作面无表情地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果然便见李俊凯的身子一僵,头也扭向了一边。廖若煜心知逗人不能太过,便忍着笑又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为了我的幸福考虑得那么深远的人。”   原本有些无法面对廖若煜的李俊凯猛地转头看向了他,廖若煜看着他,虽然奇怪他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却也没有细问,仍是一脸欣慰地笑了:“我真的很高兴。”   原来他还是不知道吗?李俊凯看着他脸上熟悉的笑容,心头不由阵阵发酸,连忙扯出了一抹笑掩饰了过去。抬眼时,便见廖若煜已经转移了视线,正低着头含着笑任他身边的人给他披上了条薄毯,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他不由得苦笑,迟了,终究是迟了,他终于明白,他从来不曾得到过廖若煜,他曾经一度自以为是的得意,只是他自欺欺人的表象而已。因为他的犹豫,因为他的怯弱,他在遇到廖若煜时,便已经没有拥有他的资格了。   面前两人的笑那么甜美,刺痛了他的眼。但,又能怪的了谁呢?   小陈和李俊凯本来就是来探望廖若煜的,见他气色很好,便放了心,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临走前,几人又约定在廖若煜走之前,一定要一起吃个饭。   出门时,李俊凯看着笑容满面的廖若煜,深深叹了口气。   小陈是和李俊凯约好了一起来的,走的时候,便也搭了李俊凯的顺风车。她看着始终沉默地握着方向盘的李俊凯,想起在廖若煜家中发生的事情,不禁暗暗感叹。   其实小陈早就知道李俊凯对廖若煜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在苌楚出现之前,小陈也是会时不时地拿他和廖若煜放一起组CP的。不过,李俊凯给她的感觉不是很好,不是说他这人不好,而是他在对待他对廖若煜的感情上的态度,总是模模糊糊、摇摆又不确定,让小陈觉得很不舒畅。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无法言喻的准确,直到苌楚出现,直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廖若煜的心防,小陈才知道李俊凯为什么在这方面让她有些憋闷了——那人真是太优柔寡断了,就像是悬在桃树枝下的猴子,想把桃子摘下来,却怕往前一步会让自己摔下去,但死活又舍不得那个桃子,于是便一直吊在那根树枝上,踟蹰不前。   听到苌楚说要带廖若煜回家,那便是要把廖若煜带去见家长了。小陈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高兴。同性之间的恋爱,太辛苦,也太辛酸。能够一直相携走到白头的,几乎没有。但至少苌楚的态度是对的,他会想着把人带到家中去,那在他的心中,廖若煜便是那个与他共度一生的人,他是想和廖若煜走下去的。   看了身边一直消沉着的李俊凯,小陈暗暗叹了口气,这下桃子被人摘走了吧?早干嘛去了?   或许是小陈的眼神太过明显,李俊凯突然一个路边刹车,让猝不及防的小陈差点被安全带勒岔了气儿。   李俊凯两眼望着路面,冷着声音道:“看什么?”   “啊?”小陈还有些懵,好好地这是抽什么风!听李俊凯问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李俊凯看向她,面无表情地道:“你刚才不停地用奇怪的眼神看我,看什么?”   被发现了!有这么明显?小陈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见李俊凯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就是……看你老不说话,憋的慌,想找你说说话而已……”   “说实话。”李俊凯继续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   小陈一噎,印象中的李俊凯一直是开朗又幽默的,哪像是现在这般阴沉,看来刚才那事对他的打击真的是不小啊!   算了,跟失意的人计较有什么劲?小陈暗自安慰自己,干脆一闭眼道:“李医生,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错?”李俊凯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表情,“什么错?”   小陈心想,反正话已经说出了口,倒不如都说了得了,要不这些话放在自己心里,迟早得把她憋死!   她吐了口气道:“你知道在你对廖医生的感情这件事上,你错在哪里了吗?”      ☆、第 35 章   李俊凯倒是没料到小陈会和他说这件事,他别过脸,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小陈以为是自己的口无遮拦惹恼了他,他才沉声道:“错在我想的太多了,顾忌的太多了,错在了我的胆小,和懦弱。”   没想到小陈听了他的话却是摇着头摆了摆手:“错!你错了,你的错误,在于你根本不了解廖若煜,而且,你根本不信任他。试问你不相信一个人,又怎会爱上他?又怎能,让他爱上你?”   李俊凯被小陈的话说懵了,他不信任廖若煜?怎么会!他们从大学开始便是最好的朋友,他们的关系如此融洽,他们曾经形影不离,他们甚至一直都在一起,她竟然说他,不信任廖若煜?   仿佛是看出了李俊凯的不可置信,小陈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相信廖若煜是勇敢的,相信他是不会退缩的,那你在很久以前,便会选择向他告白,会立刻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心。因为你相信前面的路即使难走,他也必会和你携手,一起去面对迎面而来的重重困难。”   见李俊凯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小陈便接着道:“可是你没有,没有表白,甚至连对他的感情,也不敢表露分毫。表面看来,是你害怕你的家庭带来的牵制,害怕你们将来会面临的某些压力,害怕会让廖若煜受到委屈和伤害。但你仔细想想,你就会知道,在你的内心深处,还是不信任廖若煜,不相信他在你不顾一切地对他告白之后,会和你一起面临你所害怕的这一切。”   她看了眼已经有些怔然的李俊凯,顿了顿,又道:“既然如此,你便不用太过难过,因为其实,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爱他,而他,也从来就只把你当朋友,不是吗?”   李俊凯无比震惊地看向了小陈,他张了张嘴,想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却说不出口。因为心里一直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声音在咆哮:“她说的没错,你根本就没有那么爱廖若煜,如若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畏缩不前?”   有些木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启动了车子,李俊凯没有再说话。他需要静一静,他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这么些年来,所认为的“感情”。   飞速行驶的车子里,小陈尽量把自己缩成了一小点,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现在早就没有了指出李俊凯的错误时的那种一针见血,心里更是后悔到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抠着手指在心里一遍遍地哀嚎:“让你多嘴,让你多事!看,闯祸了吧?”   不管几个人的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时间仍是不紧不慢地过去了一天天又一天,很快,便到了苌楚和廖若煜决定离开的日子。   看着在屋里转来转去准备行李的廖若煜,苌楚表示,他们什么都不用拿,地界什么都不缺。只是当他看到廖若煜手中的手机时,苌楚意外地沉默了。   在人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苌楚已经明白,现在的地界就相当于几百年前的人界,没有电也没有网,他不知道廖若煜到了那里后,会不会不习惯。   娄魂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嘲笑了他几句。苌楚也不以为意,这段时日,他已经充分领略了这位人界冥王的不靠谱,用廖若煜的话来说,便是——一个傲娇的中二病逗逼。   在无意中知道了苌楚的烦恼时,廖若煜忍不住笑了:“没关系的,我不像时下的那些年轻人,离了电、离了网就没法儿活。”说着还看了眼在沙发上戳手机的娄魂,心里却是晕开了丝丝的甜意。   苌楚担忧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二人请小陈和李俊凯吃过了饭,便不再耽搁,锁了家门就和娄魂夫夫一同启程了。   廖若煜没有处理他的房子,他又不是一去不回了,万一哪一天,他还可以和苌楚一起,回来小住几天呢!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廖若煜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明天就要到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世界中,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的忐忑和害怕。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但弱肉强食是一定的,像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若是没有苌楚的保护,大概只会是一个分分钟被灭掉的炮灰吧?   他看着面前搂着自己睡得安稳的苌楚,心下闪过一丝害怕。苌楚的身边有了他,今后便不能再睡得如此安稳了吧?原先的他或许是强大的、不可撼动的,可是如果有了自己呢?他知道,自己就是苌楚的弱点,有了弱点的强者,注定是会被取代的吧?   他的心有些发慌,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跟着苌楚到地界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苌楚回到地界之后,力量会恢复是没错,可是同时,他也带了自己这么一个充满漏洞的累赘。他真的说不清,这样对苌楚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可是他就是舍不得,舍不得让苌楚离开自己。他抱紧了身边的人,心道就让他自私这一回吧?到了那里,他一定乖乖的,不乱跑,不任性,不给苌楚惹麻烦,不让有心之人有机可趁,只要让他,一直待在苌楚身边就好!   脸颊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随后苌楚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睡不着?”   他把那只手抓在手心里,轻轻点了点头。他很想和苌楚说出自己内心的慌乱,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发现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苌楚把他搂在自己怀里,轻声道:“不要害怕,不要多想。你只要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在你的身边,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了你,我就算活得再好,也和死了没什么分别。”   廖若煜的心猛然一震,眼睛在一瞬间有些发酸。苌楚一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才会说这样的话。他抱紧苌楚结实的身躯,轻轻点了点头,不安的心,在苌楚这简单又郑重的几句话下,也神奇地平静了下来。   苌楚说的没错,他们二人,谁离开了谁,都将不再完整,他如是,苌楚亦如是。他现在该做的,不是害怕,不是逃避,而是完完全全、从身到心的,相信苌楚!   原本苌楚还担心地界的那些人会在他们上路的时候卷土重来,但娄魂却非常肯定地让他放宽心。人界冥王的力量雄厚,那些人,恐怕上一次来人界时,便被娄魂伤了元气。   那些人必定也没有料到,一向有些不务正业的冥王竟然如此的恐怖,毕竟他那个样子太具有迷惑性,相信那些人也是被他的那个样子给骗了,轻敌了,才在最后栽了跟头。   苌楚第一次来人界的时候,身上的力量并没有受到限制,在离开的时候也是直接便回到了地界。这一次不一样,他不仅力量受到了制约,还带了廖若煜这么一个真正毫无灵力的人类,最后不得不与娄魂夫夫俩一起,再走了一回冥桥。   一走进那个小巷子,苌楚便感觉久违的灵力从他的丹田处扩散了开来,顷刻间流入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一旁紧挨着他的廖若煜目瞪口呆地看着苌楚身上肉眼可见的变化,惊叹不已。   如果说在人界的苌楚是一汪幽深不可见底的深潭,那回到地界恢复灵力的苌楚,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人仍旧是那个人,但周身的气势,却是完完全全变了。   苌楚有些得意地享受着廖若煜投注在他身上的、无比艳羡的目光,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一旁的娄魂终于受不了,扔下一句“幼稚”,便和他们在冥桥上分了手,带着自家“夫人”回家了。   肖暮雪和廖若煜均有些不舍,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二人却出奇的投缘,尤其是肖暮雪,那样子简直就是把廖若煜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也亏得他平时比较木讷不善于表达,要不娄魂的醋坛子就要打翻天了。   因为有廖若煜在,不便于只身飞行,苌楚便祭出了他好久不用的飞行宝器——一根凤羽。那根轻飘飘的羽毛见风即长,只长到像一条小船那般大,才停止了长大。   廖若煜双眼晶亮地看着那根绚丽的凤羽,晕晕乎乎地被苌楚拦着腰,轻飘飘地飘到了那支同样轻飘飘地飘在空中的羽毛之上。   一直处在万有引力的地球上的廖若煜,还没从这一系列奇幻的场景中回过神,便感觉这片美丽的羽毛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脚下离地百米、两边却没有丝毫防护的飞行羽毛,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   苌楚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把他搂在自己的胸前,在他耳边低笑道:“不要怕,我在我们的周围施了屏障法咒,你不用担心会掉下去,也不用担心风太大会吹着不舒服。”   廖若煜被他笑得有些发窘,但他是真的不习惯啊!这四周空空荡荡、一副他随时就会掉下去的危险样子,他若是泰然自若才不正常好吗?   苌楚把羽毛飞行的速度降到最低,两人一边欣赏周围的环境,一边慢慢悠悠地,向魔尊的宫殿飘去。   因为有了上一次那个女人从窗户飘到他面前的经历,廖若煜对苌楚能够飞行这一点,已经不那么惊奇了。   身后传来苌楚温热的体温,让他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些许。而且即使羽毛的飞行速度不快,但廖若煜还是从两旁不断后退的景物上,看出了他们并不是静止不前的。然而廖若煜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风吹在自己的脸上,想来,便是苌楚所说的那个防护罩的作用了      ☆、第 36 章   认识到这一点,廖若煜便也不再紧张。小船一样的羽毛飞行得十分平稳,他只要不低头往下看和地面的距离,便不那么害怕了。   克服了这一点,廖若煜的身体便放松了下来,不客气地将自己的身体靠在苌楚的身上,欣赏起了沿途的风景。   仔细地看了片刻,廖若煜发现这里的植被虽然看起来和人界的植物并无分别,但它们却明显更富有生机,更加葱郁茂密一些。廖若煜甚至在它们的枝叶被风吹动时,听出了那沙沙的摩擦声中所夹杂着的情感。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很纯净,吸到肺里,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爽感觉。一开始廖若煜被吓得双腿发软,哪有心思管周遭的环境如何,就更不用说吸进身体里的空气和人界的有什么不同了。   现在平静了下来,才发现他在吸了几口这里的空气后,自己的身体竟然变得舒服了许多。就像是在极度的疲惫之下泡了个透彻的热水澡一般,从头到脚透着说不出的舒爽。   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苌楚:“难道我们不是在同一个地球上?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   苌楚看着他惬意的样子和充满好奇的双眼,像一个急切的想要找寻秘密宝藏的孩子,不由得紧了紧搂着廖若煜的双臂,亲了亲廖若煜微张的嘴角。这人!让他好想把他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廖若煜的脸一瞬间红了,苌楚这是发什么神经!这可是在外面啊!没看见不远处就有人影在走动吗?   廖若煜比较传统,属于那种在家里怎么都行,但在外面就不自觉地正经起来的人。若是现在在车里,有阻挡的东西他还能自欺欺人一下,可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啊,还高调地飘在半空中,苌楚对他又亲又抱的样子,别人怎么会看不到!   苌楚见怀中的人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只好松了松手臂,温声回答着廖若煜的问题:“这里当然是和人界一样,都是在地球上的,只不过地界的灵气较为浓郁,而人界的灵气早已接近衰竭。所以你一来到地界,立刻便感觉到了灵气给你的身体所带来的改变。”   廖若煜似懂非懂,原来还有灵气这么一说?不过想想也是,那些越是在生态环境较为古老的地方,在那里的生活的人的身体就越健康,大概便是和苌楚所说的这种灵气有关了。   果然他听苌楚继续在他身后道:“只不过人界的灵气本就稀薄,这几百年来,人类又不加节制地不断损毁着人界的灵脉,使得人界的灵气无法快速衍生和更替,人界的空气也随之越来越糟糕。”   他指了指远处云雾缭绕的一座大山道:“那边是地界的灵脉所在,地界本就在灵脉之上,灵气自然充裕。几千年来,地界的所有灵物都依仗着灵脉生存下来,自然是对灵脉百般崇敬,尽力维护,所以地界的灵气才得以长久维持,生生不息。”   廖若煜远远地望着那座巍峨的高山,心底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人界的人不相信有什么灵气,若是他们心中还有一丝对自然的崇敬和畏惧,那人界的环境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糟糕了。   既然已经踏上了地界的范围,进入了自己的地盘,苌楚便不再担心那些一次次想要他的命的人再出现。不过他的神识仍是放的老远,即使在廖若煜看来,他仍旧是那种一副闲庭信步的悠闲样子。   苌楚看着兴致勃勃的廖若煜,心不禁变得柔软,慢慢的,被幸福和满足所包围。他特意放缓了羽毛飞行的速度,以便廖若煜仔细看清楚路过的那些花花草草。   只是苌楚的本意虽是如此,却没有想到他的这一举动,使得廖若煜和他这一路上,受到了不少的围观。   因为在地界之中,不论是妖是魔,只要有了一定的修为,幻化为人形,便可以御风而行,哪里还用得着飞行的法器。当然,若是长途的飞行还是需要飞行法器的,但已经身为地界魔尊的苌楚显然是不需要的呀!   而且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苌楚怀里搂着的廖若煜,一时间更是炸开了锅——万年性/冷淡的魔尊大人,这是终于有伴侣了?   近千年来魔尊从不近女色,这在地界之中谁人不知?就算有那些狂蜂浪蝶不管不顾地投怀送抱,也被其毫不留情地丢了出来。   若说他是看不上那些个庸脂俗粉倒也情有可原,可偏偏他的身边就有一个足以配的上他的女人——瑶姬。瑶姬不仅是花妖,还是一个曾经飞升过的花仙,温柔美丽,对他更是痴情一片,甚至不惜为了他从七重天上一跃而下,但即使如此,他们的魔尊大人也仍是没有动心分毫!   地界的妖魔们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他们的魔尊不会是个性/无能吧?不然如何解释千百年来的美人在怀却坐怀不乱?不过这倒让一部分长得俊俏可人的男性妖魔们,活络了心思。魔尊不近女色,那男色呢?或许,她们不是不漂亮、不诱人,只是单纯的,挑不起魔尊那方面的欲/望呢?   故而,当一个“勇敢”的雄性兔妖带着七分清纯三分妖媚走进魔尊的宫殿时,地界中的一众吃瓜群众皆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不约而同地默默守在了宫殿之外等待结果。   ——结果自然是令他们失望了,但同时,又让他们有种果然不出所料的诡异兴奋之感。   围观、猜测、讨论魔尊的“性”福生活已经成了地界中的一些闲散妖魔们每日不可或缺的娱乐活动。只是当他们的魔尊大人不争气地独身过了千百年后,他们终于不得不消停了——他们的魔尊实在是太另类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竟然没有一次逮到魔尊往他的床上带人!   好吧,最终他们不得不遗憾地承认,他们强大的魔尊大人,是一个性/无能!   可是现在谁来告诉他们,他们的魔尊怀里抱着的那个男人是谁?别告诉我是他的兄弟朋友之类的,没看到魔尊那一脸的傻笑吗?你搂着你家兄弟的时候,会发出这样渗人的猥琐表情吗?   所以,让他们操碎了心的魔尊大人,终于找到暖床之人了吗?   这可令地界的一众妖魔们喜极而泣,当然也有一些不甘心的男男女女咬着衣袖躲在人群后,看着在凤羽上秀恩爱秀甜蜜的两人暗自落泪。更有狠一点的,便在心里默默诅咒那个被魔尊搂在怀里的废物男人早晚会被魔尊一脚踢开,若是现在就从那根炫丽无比的凤尾上摔下来,那就更完美了!   为什么他们知道那人是个废物?废话,不是废物的话,魔尊用得着跌份地和他乘坐飞行法器来飞行吗?况且还是用那种比蜗牛爬还慢的速度!   廖若煜简直要被他们周围越围越多的人看得炸毛,他们眼神中所含的意味太过明显,搞得廖若煜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虽然他很想安慰自己,他们看自己那热切的眼神只是因为苌楚是他们的魔尊,但那其中所夹杂的、不少的怀有忿恨之色的眼神,还是让他敏感地捕捉到了,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好吧,他知道身为魔尊的……男人,招来嫉妒甚至怨恨是必然的,但,没必要这么快吧?貌似,他连“长途车”都没下,便已经被包围了吧?   偏偏苌楚仿佛一副好心情的样子,紧搂着他不说,连羽毛的飞行速度和高度都被他不经意地调低了很多。他这是要给自己拉满仇恨值才甘心是吗?   廖若煜欲哭无泪,只好暗中狠狠掐了苌楚腰间的软肉一把,才让他不情愿地加快了凤羽的飞行速度。   一路无话。   地界的天空很是澄澈明亮,连阳光似乎都比人界的明媚不少,苌楚和廖若煜已经坐了下来,廖若煜更是在这惬意舒适的阳光下,靠在苌楚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见他睡了,苌楚便立刻催动凤羽,加快了速度,若是廖若煜醒着,必定会再一次咋舌——这速度,比得上跑车的速度了吧?   这还是苌楚害怕廖若煜不适应,没敢将速度提到最快的前提下。   当他们飞行至魔尊宫殿的上空时,已经得到消息的修业和木长春已经站在了门外迎接。苌楚并不感到意外,淡定地抱起熟睡着的廖若煜,收了凤羽,便大踏步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尽管苌楚的动作已经非常轻柔小心,廖若煜还是在这样的动作之下醒了过来。刚刚睡醒的他有一些迷糊,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见苌楚正抱着他,便习惯性理所应当地赖在人身上揉着眼打起了哈欠。   苌楚嘴角含着一抹笑,带着宠溺地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依赖着自己,便也没有出声去提醒他。倒是走在后面的修业和木长春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些不敢置信。   刚才那个笑的温柔的,真的是他们的尊主?他们的尊主怎么会有那种表情?该不会是出了趟门,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吧?   走进后殿,正中央的,便是苌楚的寝宫。廖若煜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苌楚是在抱着他走路,才终于明白他们大概是已经到地方了,而当时的他早已睡死了过去,对到了目的地一事更是不知。而苌楚之所以抱着他,大概是想让自己多睡一会儿才没有叫醒他吧!   想到这儿廖若煜刚想让苌楚放他下来,便听一个温柔的女子的声音在他们的前方响起:“苌楚!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第 37 章   听到这个似是对苌楚等待已久的声音,廖若煜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带着几分欣喜,又带着几分幽怨的语气,分明就是一个在空闺中期盼丈夫归来的小妻子啊!   难道这位才是苌楚的正牌娘娘?毕竟苌楚怎么说也是地界的一把手,而自己,就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只是一个帝王外出游玩时无意中“宠幸”了的,连妃子都算不上的民女!   被自己的脑补吓傻了的廖医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无意识的,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上。   他连忙挣开苌楚的怀抱跳到地上,不料却和苌楚身后满脸兴味的修、木二人看了个对眼儿。廖若煜大窘,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刚才迷糊不清、被苌楚抱在怀里的样子定是被这二人瞧见了。   他僵着脸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逃避似的转身看向了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   这一看,他不由得在心中吹了声赞叹的口哨。   廖若煜活到这么大,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便是那个从他家窗口飘进来,差点要了他命的女人。而眼前的这一位,一双端庄的杏眼中莹然含泪,像雾像雨,我见犹怜,大有与其分庭抗礼的意味。如果说那个女人是空谷中傲然自赏的幽兰,那这个女子便是那凌寒独自绽放的冬梅。她们二人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但仔细想来,廖若煜却又觉得,在某些方面,她们其实是一样的。   可惜这么的一个美人,现在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一个,她的那双美目,自始至终只投注在苌楚一个人的身上,眼眸中那垂然欲泣的神色连他看了,都禁不住在心底升起了一丝怜惜之情。   苌楚看着廖若煜忙不迭地从他的臂弯里逃出去,心中遗憾不能继续享受这种近乎炫耀的快感了,对瑶姬突然出现在他的寝宫周围便有些不悦。   对于瑶姬,苌楚心中自是有愧,但他绝不会因为这份愧疚,就默许她随意出入自己的寝宫。但此刻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便抹了瑶姬的面子,只是皱着眉,冲着望着他的瑶姬点了点头。他看了眼身边的人,决定抽空告知瑶姬自己对她这一行为的不喜。   谁知一转眼,正看见廖若煜双眼放空地看着对面的瑶姬,在他看来,那样子就像是被瑶姬的美貌勾去了魂一般。苌楚的心中一阵不爽,原本还克制着在外面和他不要太亲昵,他知道廖若煜脸皮薄,太过分了一定会惹急了他。他倒好,竟然大着胆子,当着他的面,就被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吸走了魂!   这必须不能忍!   于是苌楚不等廖若煜回过神,便弯下腰,一把抱起了兀自呆愣愣的男人,对瑶姬道:“瑶姬,若煜他累了,我带他去休息,今天就不招待你了。还有,以后不要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意来这里。”说着不再看瑶姬一眼,抱着廖若煜大踏步走开了。   他身后的修业和木长春对视了一眼,连忙默不作声地快步跟上了苌楚的脚步。   待他们走远了,瑶姬才缓缓地转过了身,眼中的神情已恢复了一片平静,远远望着几人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廖若煜已经完全懵了,苌楚抱着他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有些羞恼地瞪着苌楚,那恶狠狠的样子仿佛要把苌楚的脸瞪出一个血洞来。   哪知苌楚竟然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欠奉,只是一直昂着头大踏步走着。   廖若煜很郁卒,不知道苌楚在抽什么风。身后还有两个人兢兢业业地跟随着,让他不得不生生忍着想要向苌楚所发的火——苌楚怎么说都是类似于一国之王的存在,自己总不能在他的下属面前,落他的面子吧?   见廖若煜满脸的憋屈之色,苌楚的那点郁气早就散了个一干二净。但他就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廖若煜,万一他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生气憋屈的,还不是他?   到了寝殿,苌楚一声不响地将廖若煜放在了床上,替盖上锦被,俯身狠狠地封住了廖若煜的嘴。   廖若煜被苌楚摁在被子里动弹不得,只好乖乖地接了苌楚这略带惩罚的一吻。当苌楚的唇离开时,又轻轻擦过廖若煜的耳边低声道:“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廖若煜不自在地动了动,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垂首站在门外的那两个人,红着脸点了点头。   苌楚这才勾着唇角笑了笑,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起身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捂着额头的廖若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在生气吗?竟然又没出息地被苌楚牵着鼻子走了!   他“腾”地坐起身,这个苌楚,一回到他的地盘,身上的王八之气便展现无遗了。他还没有问他那女人的事,他便先生上自己的气了!   该生气的是我好吗?廖若煜不断地在心中暗骂,却又想起苌楚让他不要乱跑的话,只好气恼地掀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还是先睡觉吧!   苌楚在门外用神识见他有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不由得抿着嘴唇笑了。口中默念法咒,在这个房间的四周布下防护结界,便带着修、木两人到了寝宫卧房外的待客庁中坐了下来。   修业和木长春见此不禁有些惊讶,尊主这是要在这里,听他们的汇报?   众所周知,地界的魔尊苌楚,是个非常谨慎、但同时也十分注重享乐的人。在他的眼中,寝宫只是他用来放松休息的私密场所,绝对不会将繁琐的公事混迹其中。   修、木二人垂首站在一边,眼角的余光正好扫见苌楚那微微勾起的嘴角,想想,也知道是所为何人。   想到尊主亲自抱到卧房中的那个人,二人均暗自叹息。果然这陷入感情汪洋的所有男男女女都是一样的,连他们一向冷静自律的尊主,都将自己这维持千年的习惯打破了。   尊主有了心悦之人,他们二人早已知晓。从上一次尊主重回地界时的失魂落魄,到尊主一反以往做事不留后患的手段而置暗中蛰伏的危险对手于不顾,反而迫不及待地出走地界一事,他们便知道他们这个一向稳重又自持的尊主,是真的动情了。   本以为尊主不日便可返回,谁知这一去,竟然就耽搁了这么长时日。他们真担心自家尊主会乐不思蜀,而置偌大的地界于不顾,虽有心去找寻,却始终无法找到尊主的气息。   如今见了尊主怀中的那人,他们才彻底确定,尊主原来是去了人界。   尊主怀中的那人,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是许多去过人界的人间的妖魔们口中所说的,那种体内没有丝毫灵力、寿命又极其短暂的人类!   这不禁让他们感到有些欢喜又有些许忧愁。欢喜的是他们孤单了千百年的尊主终于有了一个能让他发自内心地笑的人;而忧愁的是,这个人类太过弱小,先不说他的体内没有丝毫的灵力,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地界之中,他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可想而知,就说他的寿命太短稍纵即逝这一点,就根本无法一直陪在尊主的身边,   如果真有那么不幸的一天,他们的尊主定是伤心欲绝,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那个人类,都不是陪伴尊主最适合的人选。   他们想不明白,尊主明明是把那人放在了心尖尖上,又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危险的地界中来。在他们看来,尊主完全可以避开地界的纷争,与那人一直待在人界,直到那人油尽灯枯,二人缘尽,再回地界不迟。毕竟,人类的寿命也就那么几十年,对拥有无尽寿命的他们来说,真的太过短暂。   唉,尊主的事他们不敢置喙,一切皆有缘法,只看那人,和尊主的缘分有多深吧!   苌楚坐在座位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们在他的身边太多年,即使此刻他们依旧垂首恭立面无表情,他还是感觉到了他们隐晦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在自己的身上划过。看了眼寝宫卧房的房门,苌楚笑了:“怎么,很好奇?”   听了他的话,修业那个向来面瘫的家伙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倒是木长春看着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苌楚站起身走到了窗外,看着外面葱郁的木林,冲给他们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我和他,是一定要在一起的。我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但我就是要用尽一切手段,让他的寿命得以延长,我要让他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说着他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转身对这二人道:“如果将来所有的路都走不通,那么,我便废去体内灵根,散去千年修为,和他一同回人界,做一对只有几十年寿命的平凡夫妻。当我们大限已至,我便与他携手入冥界黄泉,在那冥界,做生生世世的鬼夫妻!”   修业的面瘫脸终于露出了一道裂缝,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木长春,发现他也正用震惊无比的眼神望着自己。二人同时看向长身立于窗边的苌楚,看着他笑语晏晏,眼中却是无比的郑重,不由得同时心中一震,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剧情越来越寡淡了啊   ☆、第 38 章   苌楚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向他们的双眼陡然变得凌厉:“我今天和你们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对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哪些不该做的事,倒也休怪我不念这多年来的情分。”   看着二人并无异议,苌楚便放缓了语气道:“当然,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在他的身边时,你们便是我的眼睛,我的手脚,如果有谁对他不利,直接格杀便是。”   “是,属下明白!”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若还是不明白,也不用在魔尊的身边混差事了。   苌楚点了点头,他的人他自然清楚,既然该说的他都说了,便不再怀疑他们的能力。   地界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发生多么重要的事情,苌楚临走前交代的,那股潜伏在暗中的势力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按理说,如果他们的目的是要得到乃至统治整个地界,那苌楚不在的这段日子,应该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时机才对。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呢?想到自己在人界遇到的那些人,苌楚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难道那些人的目的,只是为了除掉自己?所以,他们只是自己的仇敌?   想想,倒也没什么稀奇,他统治了地界近千年,有仇敌再正常不过。如果这些人真的只是要自己的命,那倒好办了许多,只是若是他们所图谋的不止此的话……   苌楚的眼神微闪,这股势力潜藏得太深,修业暗中排查了那么久,竟然没有发现他们的丝毫踪迹。甚至自己在人界遭到截杀一事,他们也完全不知情。   他们就像是周遭的空气,你明知道它的存在,却怎么也无法看到它的全貌,你甚至,连提防着它都做不到。   为今之计,只能全力部署,让地界之中的所有护法兵士提高警惕,全体进入戒备状态。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苌楚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若在此之前,苌楚绝不会有这种忧心焦虑的感觉,千年来所遇到的人和事,比这凶险诡异的不在少数。只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之前的那种游戏一般的心态,虽然不至于害怕,但多多少少的紧张,却是他怎么也忽略不了的。   看了眼那扇门,想到门内睡着的那个人,苌楚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软。简单地向修业和木长春说了下接下来的一些部署和计划,便起身向内室走去。   二人见他这架势,自然知道他是要去休息了,便躬身说了声“告退”,走出了苌楚的寝宫,各自按照苌楚的吩咐部署不提。   廖若煜本来只是想在床上躺一会儿,但不知不觉间,竟然就真的睡了过去。   朦胧中,身旁有熟悉的味道传来,他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将自己抱起又放下,随后,便落入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   他习惯性地蹭了蹭,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廖若煜没有搭理,继续没心没肺地睡死了过去。   苌楚小心地将人抱到了床的内侧,自己躺下后,才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看着他闭着眼睛睡得昏天黑地的样子,禁不住笑了。   他仍记得初见廖若煜时,那副沉稳内敛的模样,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廖若煜会因为他,卸下他的那身完美的伪装与防备,更想不到他会摆脱心上的面具,像小兔子一般对自己露出他真实的、柔嫩的、脆弱的肚皮。   廖若煜的内心其实相较他,更加的荒凉,所以他即使看上去温文有礼、平易近人,但实际上却不愿亲近任何人。他总是理智的,有些漠然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却从没有想过想要留住谁。   这样的廖若煜,在看他第一眼时,便献出了他所有的温柔。当初的廖若煜也许不知道他们今后的纠缠,但苌楚在看见那双眼睛在他身上逡巡时,那浓浓的暖意,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便产生了依恋。   当他爱上并了解了廖若煜时,当他触碰到了那个真实的廖若煜时,并没有想着要改变他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在自己的面前放松一些,更自在一些。   之前的廖若煜,睡觉时总是很警醒。有时厨房滴落的一滴水,也会让他在睡梦中惊醒,更不要说有个人在他睡着时搬动他的身体。然而现在,苌楚看着脸蛋红润,睡得安稳的廖若煜,笑了。   几天下来,廖若煜只觉得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舒爽畅快,在人界生活了三十年,他又缺乏锻炼,身体早就有些发沉发僵。他感到自己的筋脉像是被淤泥堵塞了的河道,气血不畅通,真真是难受极了。   而当他到了这里,在这个充满灵气的环境中,他筋脉里堵塞着的那些污垢杂质似乎正渐渐随着他的饮食被代谢出去,他现在从头到脚,整个人都感觉轻盈了不少。   没有电视电脑,没有手机微博,廖若煜每一天都得以早睡早起。他学着这里人的样子,穿起了复古长袍,让他在一瞬间有了穿越到古代的错觉。   初来地界,廖若煜不知道地界的气候如何,是否也有季节的变换,但此时却是冷暖适宜,既不像北方那样的干燥寒冷,也不像南方那样的炎热潮湿,直让在人界呆习惯了的廖若煜觉得怡人惬意   苌楚重回地界,有很多的事需要他亲自决断处理,廖若煜清楚自己是苌楚的弱点,生怕稍有不察便会被苌楚的敌人抓去,作为用来威胁苌楚的价码,不敢外出乱走。故而只好每天在苌楚的寝宫里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看看书,看看园中的花草,时不时的,给苌楚做顿饭,回温一下二人在人界时的温馨小日子。   地界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带着几分灵气,用这样的食材做出来的饭也格外的爽口,廖若煜几乎要迷上做饭,向家庭煮夫迈进了。   苌楚太忙,心知他无聊,便为他寻来了一个伶俐的小厮,陪着他解闷顺便照顾他。   小厮名叫小路,据说是个梅花鹿成了精……咳,廖若煜还是习惯用人界的传统方式如此称呼地界的妖族。小路是个很活泼的小少年——至少廖若煜这样觉得,毕竟他的外形是个少年的样子。   这里所有人的岁数,都可以做廖若煜的祖宗,在别扭了一段时日后,廖若煜也渐渐适应了这种反差,反正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按照其外貌换算为人类在此外貌下的年龄不就好了。   小路性子很是跳脱,有些方面和小陈有点像,廖若煜不知不觉间,便对他多了层亲切。小路的好奇心重得不得了,每天都要跟在廖若煜的屁股后头,不停地缠着他说一些人界中的奇闻异事。某种程度上,倒也缓解了廖若煜这种无所事事的无聊状态。   苌楚对此很是不满,但除了在床/上狠狠地“教训”一番,他也别无他法,谁让他看不得廖若煜不开心呢?   廖若煜现在活像个古代富贵人家的公子爷,每一天的吃喝拉撒都有人专门伺候着。但正因为此,他才没事可做。没办法,只好让苌楚都把她们撤掉,不然自己真的就只剩下发呆了。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过了十几天,廖若煜觉得,他不能每天都这么过。他可是要在这里长期驻住的,甚至一辈子,大概也就在这里过了,每天米虫一样地度过,他可受不了。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他是个医生,儿科医生,可以治病救人,这若真的是在古代,他一定可以像穿越剧里面的主角那样,一展身手、大杀四方,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现实是,这里是灵气比人界充裕了几百倍的地界,地界的所有人几乎都不会得病,不知道生病是怎么一回事,更不要说医生这种奇怪的存在了。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把计划说给小路听时,小路那一脸茫然的样子,瞬间便把他的美好计划破坏地碎。   不能修炼,不会炼制提升灵力的丹药,除了给人瞧病,他似乎什么都不会,所以,他果然还是得像米虫一样活着吗?   晚上休息时,苌楚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廖若煜的异常,小心翼翼地问及了原因,才知道廖若煜在为何事烦恼。   在来地界之前,苌楚也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地界太过特殊,根本不适合在人界生活多年的廖若煜。他不想让廖若煜每天都寂寞地努力找一些事情打发漫长的时日,不想他每天在百无聊赖中等着自己回来。廖若煜和他一样,是个男人,在人界时更是独撑一片天的儿科大夫,他的生活,不该如此。   他抱紧怀中明显有些颓丧的人,吻了吻他的唇角道:“若煜,对不起。”   廖若煜揉了揉他的耳朵,轻声道:“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啦,我再仔细问问小路,我就不信了,在这偌大的地界,还真没有我一展身手的地方了?”   苌楚听着他有些闷闷的声音,禁不住笑了:“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说,等我解决了这股潜藏着的势力,消除了对我们的威胁,我们就回家去,回我们人界的那个家。”   廖若煜闻言愣了愣,半晌才直起身子,看着苌楚的眼睛有些颤抖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第 39 章   苌楚看着他的双眼迸射出欣喜的光芒,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心疼,他终究是让他不开心了。   “嗯,真的。”他将下巴搁在廖若煜的肩膀上,轻声应道,“等处理完那件事,我再把这魔尊之位交到新魔尊手中,也算是对地界的一个交代,然后,我们就回去。”   没想到廖若煜却突然转身偎在他怀里道:“可是我还不想回去啊,地界的空气这么好,我都不想回去每天吸雾霾了。我长这么大,身体还从来没这么舒服过呢!人界的菜哪有这里的好啊?一股子农药味,吃菜就跟吃慢性□□似的。”   他抬起头看着长处性感的下巴,忍不住上去啃了一口才嘿嘿地道:“苌楚,让我再在这里待段儿时间吧?我觉得长时间呆在这里能让人延年益寿唉!”   苌楚看着他眉眼弯弯,目光温柔地冲他撒着娇,心忍不住软成了一滩水。他明明知道廖若煜是因为知道自己看出了他的心事,才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安心,最后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声好――他真的,无法拒绝这样为他着想的廖若煜。   或许是他的纠结太过明显,他听到廖若煜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轻声道:“苌楚,其实你完全用不着将魔尊之位交出去啊!你看,我在地界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做不了,同时,我也不想你在人界为了适应、为了生计而吃苦奔波。”   听到他的话,苌楚眼皮一跳,他似乎已经知道廖若煜要表达的意思了。   “不!我不同意,要么我和你去人界,你不用担心我是否适应,要么你和我永远呆在地界,哪里都不许去!”   苌楚倏地抓住廖若煜的手臂,勒紧了怀中的人,语气一下子急促起来,细听,还有一丝丝的恐慌。   廖若煜被勒得喘不过气,忙拍了拍苌楚的背,才将快要断气的自己给解救了出来。他顺了几口气,伸手捧住苌楚已经绷得有些僵硬的脸,忍不住埋怨:“想什么呢你!我们的时间只有这短短的几十年,我哪里舍得做无谓的浪费!”   苌楚闻言立刻望向了他的眼睛,身子不由得一震。   死亡!   自他们在一起后,他们便清楚地知道这个阻碍他们在一起的唯一障碍,但它偏偏,又是这样的沉重又无法撼动。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避免提及它,避免每一次想起它时无奈的心痛。   廖若煜望着身前的人,笑了笑,伸手与他十指相扣。“苌楚,我们都知道,我与你,只是你生命中短暂的一份过往,而你与我,则是一辈子。我希望,在我的这一辈子中,我对你没有愧疚,没有遗憾,等到我走了,你还能回到你原来生活的原点。相同的,虽然我只是你的一份过往,但我也一希望你会全心全意地爱我,让我的这一辈子,过得无怨无悔。”   苌楚静静地听着廖若煜在他的耳旁轻声说着情话,却觉得那一句句温柔的话变成了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他要如何告诉廖若煜,即使他最终会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他也永远住在自己的心中?他要如何让他知道,就算逆天,他也要延长他的生命,就算最终失败了,他也会义无反顾地随他而去?   没有了你,我便没有了心,失去了心脏的我,如何能活?   心中千万思绪在奔涌翻腾,但他不能说。他知道,廖若煜绝对不会希望他这样的,他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做这样的“傻事”。   “所以,你是要自己回人界,而我,则继续留在地界。”苌楚开口,声音已被他压抑到艰涩沙哑。廖若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你在地界上班,我在人界上班,到了下班时间,你就要回人界的,我们的家――当然,我回地界也是一样的,不过到时你要来接我,我自己可来不了!”   或许是二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压抑,廖若煜这一次开口,语气显得轻快了许多。思来想去,他们二人,只能如此。爱情,只有经历了柴米油盐的浸润,才浓烈醇厚,才温暖踏实。无论是牺牲了苌楚到人界,还是委屈了他自己呆在了地界,与他们的未来,都不是最完美的处理办法。   男人,天生便是不甘于安分的生物,如果他们因为爱情而舍弃了他们的天性,廖若煜不知道这对他们的感情,是否会有影响,会有何种的影响。他不想冒险,不愿意让他们的这段感情,有任何的缺憾发生与存在。   幸好,苌楚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他被苌楚重新抱在了胸前,他感觉得到,苌楚的心跳,已不似方才的那般急促与凌乱。   “好,我听你的。”他听到苌楚如是说,语气平稳又有些无奈,让他禁不住笑了。   苌楚长叹了口气,接着道:“若是要这样,我便提前和娄魂打声招呼,定个协议什么的。我需要我的力量,再入人界时,就不经过冥桥了,毕竟,地界从来不曾平静过,我不想再冒险了。”   廖若煜满脸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当然好,如果再来一个像上次那个女人一样的妖魔,他们可没法招架!   苌楚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没有说话,仔细想想,廖若煜这个办法也很不错,不管是让廖若煜在他的寝宫做金丝雀,还是让他到人界做他完全不懂的工作,都比不上廖若煜说的那样,各自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廖若煜说的对,不论地界还是人界,在他的灵力之下,都不再是空间和距离。他们其实并没有分开,他们只是在白天外出上班,晚上回家睡同一个被窝的寻常夫夫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苌楚最后堵在心中的那一团郁气也消散了开来。廖若煜趴在他的肩头,自然觉察到了他的放松,一颗心总算是落回到了原处。   有时,大自然中动物们的忧患意识是非常重要的,你没有尖牙和利爪,就只能提高警惕,才能随时逃跑,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当廖若煜在一片黑暗中睁开双眼时,这是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有些艰难的动了动身体,发现他的手脚不知何时,被扣了粗重的铁链,他的整个身体被凌空吊在了半空之中。   他不禁心下骇然,身体受重力下坠,手脚却被铁链狠狠地扯着,仿佛要硬生生地,将他的手脚撕扯下去。后颈间传来阵阵的钝痛,每吸一口气,便让这疼痛清晰地传入他的脑中。廖若煜只得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好让身体各处的疼痛不那么难以忍受。   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全不知。自从那日同苌楚决定了二人今后的打算,廖若煜一直紧绷的神经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许多。多日来被圈在苌楚的寝宫之中,他都快要长毛了。加之苌楚也对他说过,让他有空多出去走走,这里的危险已被他排除,他其实用不着那般紧张的。   小路也不停地和他说着地界的一些趣事和一些环境优美的地方,让他在不知不觉间,便产生了想要外出的念头。当时,他只记得他跟小路说要到魔宫的外面走走,顺便透透气,然后小路便激动地说他知道有一个地方风景很漂亮,离魔宫也近,在就想带着他去看看了。于是,他便随着小路走了。   小路!廖若煜暗恨自己愚蠢。小路之所以那么热切地想自己介绍地界,就是想引诱他走出苌楚的寝宫。他们忌惮苌楚,想从自己这里下手,又碍于苌楚对自己保护得太好而无从下手,便想尽一切办法,派人混到了自己的身边!   看来这一切,便是小路捣的鬼了。想到他曾是苌楚亲自挑选过来的人,又想起他平时跟在自己身边天真活泼的模样,廖若煜不禁一阵胆寒——这股势力,究竟潜藏得有多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是弃文了吗?没有你们的支持,作者君真的好沮丧啊! 这几天在准备考驾照科目二,连着两天户外强化,人已经彻底被冻成了狗。作者君的存稿箱也已告罄,所以这几天更得都晚了好多。 作者君明天就要考试了,如果有小伙伴们在看文,就祝作者君旗开得胜吧!   ☆、第 40 章   看来他这是被挟持了,廖若煜暗暗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很黑,只能隐约看到吊着自己所用的那几根铁链。他不停地眨着眼睛,试图尽快适应这快让他窒息的黑暗。   这似乎是个极大的空间,以他的目力,根本望不到边际在哪里,但以铁链的声响来判断,这里应该很是高大空旷。   廖若煜有些焦急,苌楚一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失踪,现在不定急成了什么样子。他此刻无比的后悔,他怎么就那么心急,明明知道他对苌楚来说意味着什么,却还是愚蠢地落入了敌人布置的圈套!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按照之前那样,乖乖地呆在苌楚的寝宫里,等到苌楚将那些人彻底解决后,再出来溜达不迟!   正着急间,廖若煜突然看见黑暗中有几朵幽蓝的电光极速地顺着扣着他手脚的铁链窜了过来。他猛然一惊,在意识到那是什么的同时,一股强大的电流已经顺着铁链扑向了他的身体。   “啊――”廖若煜咬着牙闷哼了一声,只觉得全身的肌肉一下子开始抽搐,又麻又疼的痛苦感觉瞬间遍及全身,浑身顿时麻木无力,软软地向下坠去,却又被狰狞冰冷的铁链拉扯住。而铁链上的幽蓝色光花扔在示威一般源源不断地向他奔涌而来。   廖若煜咬着嘴唇,恍惚中觉得有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眼前近乎漆黑一片,强烈的电击让他开始头晕和恶心。终于,那种幽蓝色的光花一朵朵开始消失,疼痛感越来越剧烈,廖若煜浑身无意识地抽搐着,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廖若煜终于清醒了过来。然而全身无力的状态却让他连睁开眼睛这个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做到。索性,他便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软绵绵地挂在半空之中。   “呵,醒了吗?”耳边传来一声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话,廖若煜一怔,继而大怒,这是小路的声音!   虽然他现在的声音冰冷又诡异,和他平时在自己面前乖巧烂漫的声音截然不同,他还是从他上挑的尾音中听出了来人的身份。   他对这个混到自己身边骗取自己和苌楚信任的妖精没有丝毫的好感,听他用那样让他有些发毛的声音和他说话,廖若煜索性便闭紧了眼睛,没有作声。   细腻的触感碰到他的脸颊,他猜那大概是小路的手指在滑过他的脸,他皱着眉忍着心底的厌恶,任他将手指滑到自己的嘴角。   手指倏地离去,进而廖若煜便听到“啪”的一声脆响,随即他一边的脸立刻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艹!”廖若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更是第一次被人打到骂脏话。刚才被电击后他全身的肉没有一处不在疼,此刻被这样狠地扇耳光,让廖若煜的脸像有千万根细密坚硬的针在狠狠地扎,耳中也响起了嗡嗡的轰鸣声,让他自被电击后就想要呕吐的感觉更加的强烈了。   还没等他缓过劲儿,脸的另一边便也遭到了同样的对待,脸上不间断地传来疼痛的感觉,廖若煜紧紧咬着牙关闭着眼,觉得再来这么一下他可就要撑不住再次晕过去了。   甩完了巴掌,小路用手掐着廖若煜的双颊抬起了他的脸,恶狠狠地道:“既然醒了还装什么高贵?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被苌楚护在身边的宝贝?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需要被人伺候的主子?你以为你闭着眼睛,就可以装作看不见你现在狼狈的丑样子了?”   他面带嫌恶地甩开廖若煜的脸,又挂上了先前的那种阴冷的冷笑:“刚才的雷电,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还没有给你准备见面礼呢,索性,现在给也不晚!”   因为廖若煜是被吊在空中的,小路想要和他持平,就得飞到半空。甩完廖若煜几个耳光,他觉得心中的那股火气平息了不少。   掏出锦帕擦了擦手,他姿态优美地缓缓落在了地面上,看了眼被挂在半空之中的廖若煜,禁不住在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你说你到底哪一点好?让苌楚那么的迷恋你?你的相貌有我俊美吗?身姿有我矫健吗?灵力比我高强吗?还是,你给他灌了什么迷药,才让他如此迷恋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说到最后,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充满了嫉恨,狠狠瞪着廖若煜,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你到底有什么好!我那么爱他,那么爱他!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为什么,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小路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突然腾空跃起,五指成爪掐住了廖若煜的咽喉。   在如此多重的刺激下,廖若煜总算是睁开了自己的双眼。颈部传来清晰的痛感,廖若煜猛然间窒息,脸瞬间被憋成了一片猪肝色。   小路看着他无力挣扎的样子,心中的快感愈盛,不禁脸色狰狞地道:“真想让你看看现在你的这幅丑样子,不知道苌楚看见了,还会不会像先前那样,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贝!”   廖若煜只觉得无语到了极点,敢情这个小路,也是苌楚的追求者,求而不得,又被迫伺候了自己一段时间,还不得不时刻忍着嫉妒看着苌楚和自己柔情蜜意,还真是难为他了。说起来,他倒也是个挺倒霉的可怜鬼。   这么想着,廖若煜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小路见他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不由大怒:“去死吧,你个贱人!”   其实廖若煜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笑出来呢?现在激怒了小路,他更是没有活路了。眼见小路赤红着双目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廖若煜不得不有些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面前突然一阵香风拂过,廖若煜感觉扼着他脖颈的手骤然间松了力道,倏地从他的颈间松了开去。他连忙睁开了眼,清冽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气管和肺,让他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了劲,下意识地看向小路时,发现他正扶着自己的右手蹲坐在地,那只手软绵绵地耷拉在一边,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只是一言不发地瞪着他的身旁。   廖若煜这才想到可能是有人救了他,便又顺着小路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身旁。   他的身旁正凌空站着一个身着桃红衣裙的妖艳女子,令廖若煜感到惊奇的是,这个女子的个子很高,目测大概有一米七五,曳地的长裙让她看起来更加高挑修长。和这一身鲜艳的衣裙一样,这个女子有着一张极具魅惑的脸,眉眼间所含的风情,大概让每一个看见她的男人,都忍不住心猿意马,心旌旗摇。   此时她的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正满含兴味地打量着自己,他这一转脸,视线刚好和她对了个正着。   见廖若煜也在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她,那女子眼中的兴味更加浓郁了。她嘴角勾起了一抹迷人的笑,轻启朱唇:“你就是那个苌楚从人界带回来的男人?嗯……长得嘛,倒是有那么点味道,瞧这双眼睛,简直像是能说话一样,生动极了。”   女子的声音也是低沉悦耳的,带着一丝极具性感的沙哑。相信每一个对她有所幻想的人,都会沉溺在她这把勾人心弦的声音上。可惜美人是美,廖若煜却没什么兴趣。   廖若煜只打量了她一番,便索然无味地收回了目光。苌楚长得比她顺眼多了,而且她的声音也和苌楚没得比。电击后的无力和被小路抽打脸颊的疼痛让他精疲力竭,被铁链拽着的胳膊和和双腿也疼到了极致,现在廖若煜已经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   那女子见他闭上了眼睛不再与她对视,倒也不恼,兀自姿态妖娆地缓缓飘落在地,对着蹲在地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路媚声道:“主人料定你会忍不住向他出手,便差我来阻止你。主人说了,你怎样折磨他都可以,但是就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他的用处可大着呢!你可别因为自己的那点心思,坏了主人的大计!”   女人说完也不看小路,抬头看了眼被吊于半空之中的廖若煜,见他并没有看向自己,便扭着腰婀娜多姿地离开了。   在这个间隙,廖若煜终于看清了他所在的这个地方的全貌。这似乎,是一个极其巨大空旷的山洞,四周弥漫着浓浓的、不停地翻滚着的黑雾。那拴着他的四根铁链,便是从这浓雾之中伸出,不知道通向何方。   “嘎巴”一声,廖若煜忙收回了暗自打量着的视线,重新闭起了眼睛。现在他确定这些人就是要把他当成威胁苌楚的筹码,断定他们不敢轻易弄死自己,那他就咬着牙死扛着,拼了命活下去,等着苌楚来救的那一天!   声音是小路在为自己上好脱臼的腕骨而发出来的,等到那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浓雾里,洞里便又剩下了他和廖若煜。   小路缓缓站起身,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被吊在半空之中一动不动的廖若煜,脸上浮起了一抹残忍冷酷的笑。   只要不弄死就可以吗?那他有的是手段,让这个卑贱的短命鬼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哦!小伙伴们又回来了,真好,蠢作者又有信心了!谢谢你们还能陪着我(虔诚鞠躬)!   ☆、第 41 章   为了生存,大自然中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动物们,那感官总是要灵敏许多的。   廖若煜本来在半空中闭着眼睛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小路这伙人,却突然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让他凭空打了一个哆嗦。他若有所感,忙抬起头睁开了眼。   那个身着桃红衣裙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原本蹲坐在地上的小路已经站了起来。廖若煜下意识地看了眼小路的胳膊,发现那里已经完好如初,不禁皱了皱眉。而小路此时正缓缓地走向了他,嘴角又挂上了那抹嘲讽的笑,眼中却不停地闪着令廖若煜惊惧不安的光。   廖若煜突然想起了那名女子临走时说过的话:“你怎么折磨他都可以,只要不死。”心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小路有多怨恨他,他刚才已经亲身体会过了,他有理由相信,小路会有数不尽的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大概是他眼中的恐惧取悦了小路,他在飘到廖若煜的面前时,突然又像之前那样,天真无邪地笑了:“廖大哥,你现在是不是在害怕?说来真是很遗憾呢,和廖大哥相处的这段时间,我还没见过你露出过害怕的表情呢!”   他看着廖若煜的眼睛,眼中甚至露出了好奇的光:“也是,尊主把你保护得那样好,你根本不用胆战心惊地过日子,你啊,和我们可没法比。”   廖若煜看着他脸上熟悉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记得小路在他身边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样子。他来到地界,一直小心翼翼,哪里也不敢去,是小路一直陪着他,陪他说话解闷,让他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少了那么几分寂寞。这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曾经帮他度过了那么多个无所事事的日夜,而现在,这一切却都变成了一场精心掩饰下的骗局!   当小路露出那种冰冷又带着抹嘲讽的笑时,廖若煜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当初那个带着一脸好奇和天真、追着他询问人界之事的“小鹿”,这样毫不违和地随意转换自己的脸孔,想想,也一定有着一颗阴晴不定的心。   他此刻虽然笑语晏晏,但可能下一刻,便会毫不留情地砍断自己的手脚!   廖若煜的额头已经不自觉地,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知道,这一劫他终究是逃不掉了,他现在只能尽量拖延,尽量顺着小路的意思说话,不然,他受了皮肉之苦不说,如若他不争气地断了气,可就再也见不到苌楚了。   于是,廖若煜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顺着小路的意思问道:“你曾经受了很多苦吗?”   小路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答道:“受苦?我所受的,又岂止是苦?”   廖若煜轻轻地调整了下手腕处扣着铁环的地方,那里已经被磨破了皮肉,正突突的,一跳一跳的疼。   他本来是想问小路要不要说说看,但转念一想,这人性子阴晴不定,如果他觉得说给自己听会很丢人,再冲自己发狠就糟糕了,便又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谁料小路却是一转身,轻轻地坐在了吊着廖若煜的铁链之上,一副要诉讼衷肠的样子。   廖若煜立刻被疼得龇牙咧嘴,这几根铁链应该都是有一定的长度的,否则不可能将他就这样凌空又不偏不倚地吊起来。只是现在小路这么一坐,那链子猛然被拽下一截,廖若煜的一条腿瞬间便撇了开来,拽得生疼。   小路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也不计较廖若煜没有接他的话,只兀自坐在铁链上出神地道:“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从小,便是一个人想法子生存,一个人摸索着修炼。在没幻化成人形之前,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只要我提高警惕,避开那些强者们,倒也不算是太坏。”   他的眼神望着远方,似乎是在回忆那段令他无比怀念的时光。可在下一瞬,他脸上的怀念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继而被无限的厌恶和憎恨所替代。   “后来,在我的潜心修炼下,我幻化成了人形。”小路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额上青筋毕露,身侧的手紧握成全,声音也有了一丝的颤抖,“岂料就在那时,一只虎妖突然冲进了我所在的山洞,在我刚刚完成化形身体虚弱之际,强/暴了我!”   廖若煜讶然地看了他一眼,又急忙收回了视线。或许是小路情不自禁地陷入了这段令他痛苦的回忆,故而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廖若煜的反应。   好一会儿,小路才平静了下来,接着道:“他把我拖出了山洞,强行把我带到了他的居所,从此,我的噩梦便开始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有一天,他忽然把我再一次拖出了他的居所,将我精心装扮了一番后,带着我来到了魔尊的宫殿。”   廖若煜心下立刻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无非是那虎妖要把小路献给苌楚,苌楚却没有接受,那虎妖便把气洒在了小路的身上,而小路的处境,也更加的凄惨了。   只是不知道小路是怎么逃离那虎妖的身边的,但想想小路的性格,大概虎妖最终也得不了一个好死。   果然,小路接下来说的和廖若煜猜的基本一致,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小路见到苌楚后,竟然就喜欢上了苌楚。虽然之前对于虎妖要将他送人一事万般抗拒,但自从见到苌楚后,他心中非但不再抗拒,甚至想若苌楚留下了他,那之前虎妖对他做的种种,他也便不和他计较了。   谁知,苌楚竟然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对虎妖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虎妖灰溜溜地拖着小路回到了他的居所,接着对小路便是一顿毒打。   小路的修为尚浅,哪里禁的住虎妖怒急之下的毒打。他身上的痛感越来越严重,苌楚那俊美的脸却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小路决定逃离虎妖,到苌楚的身边去。不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他都要留在苌楚的身边,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机会,得到苌楚的注意。   趁着虎妖外出,他顺利地逃了出来。也因为这么长时日,虎妖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对他的看管也松懈了下来。他万般感谢虎妖给他的这一身伤,他这血肉模糊的样子,加上伤口腐烂丑不可闻,让沿途碰到的妖魔们倒足了胃口,才让他最终爬上了魔尊的宫殿,倒在了宫殿的大门前。   他的愿望实现了,他进了魔宫,如愿以偿地待在了这里。没有了虐待和毒打,他的日子终于好起来了,而唯一让他不甘心的,是他基本见不到苌楚,更不要说在苌楚的面前露脸了。   可他依旧暗暗开心着,只要苌楚没有枕边人,那他便还是有希望的。   然而有一天,他的梦想破碎了,因为,苌楚带回了一个人。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可以看出苌楚对那个人的爱护,那眼睛中只有那一个人的样子,让小路的心碎得像狂风席卷下的纸屑!   他嫉妒的几欲发狂。后来,苌楚竟然亲自来到他们那里,为那人选贴身的小厮,小路凭着自己乖巧的样子得到了苌楚的青睐,来到了那人的身边。   他在魔宫中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得到了苌楚的注意,却是因为苌楚爱着的人!   他心中已经成了一片苦海,却还要笑着看着苌楚和那人万般恩爱。他觉得他已经快要忍受不住,他要发疯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找上了他,对他讲了他的计划。那人对他说,要打败苌楚取而代之,苌楚不好对付,不过现在却有了命门——廖若煜。   那人让他将廖若煜带离苌楚的寝宫,因为那里的防护结界太过完美坚固,不好下手,但只要廖若煜自己离开那里,他们便可以将他从苌楚的保护中揪出来,成为制约苌楚的筹码。   那人许诺他,打败苌楚后,便将苌楚交于他手,换句话来说,只要那些人计划成功,苌楚,便归小路所有了。   听完小路的叙述,廖若煜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这可真是一个狗血又老套的故事啊!更狗血的是,他自己就是引发这一场狗血故事爆发的□□!   他转头看向小路,却见小路方才讲故事一般平和的面容已经消失,他勾着嘴角,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精致的小刀,正亮晃晃地映照着廖若煜苍白的脸。   小路从铁链上飘落下来,来到了廖若煜的面前,笑眯眯的,将那把小刀举到了廖若煜的面前。   “现在,故事听完了,你也知道你自己有多可恨了吧?”他将小刀放到廖若煜的脸颊上,轻轻地划过,那冰冷冷的感觉让廖若煜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小路缓缓地把刀立了起来,轻声道:“你这张脸长得确实不赖,要不然苌楚怎么会那么迷恋你呢?不过你猜,如果它变得丑陋不堪,苌楚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万般宠爱呢?”   他的话音未落,廖若煜已经猜到了他要干什么,还没来得及反应,廖若煜便觉得脸颊一痛,一股温热已经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在外面冻了两天竟然就感冒了,今天一整天都头重脚轻,还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彻底成了一个病号了。   ☆、第 42 章   小路看见了鲜血,眼中的光芒愈盛,手下更是加重了力道,刀子划着皮肉的速度却是被放慢了下来。   廖若煜咬着牙生生地受着,疼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感觉那刀缓缓剖开自己的皮肉,割裂脸上的筋骨,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地拉长,廖若煜受不住,不由狠狠骂道:“我/操……你/妈,这么……歹毒的心肠,他就算瞎了……也不会……看上你!”   “他”自然是指苌楚,小路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冷笑着道:“看来你还挺有精神的嘛!不过这张嘴可真是不讨人喜欢!”说着收起刀,一把掐住了廖若煜鲜血淋漓的脸,另一手伸进了他的嘴里,攥住了廖若煜的舌头。   这是要割掉自己的舌头吗?廖若煜大惊,立刻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下一秒便换来了狠狠一个耳光。廖若煜恨恨地在心中大骂:“手真他/妈贱,打人就爱扇耳光,娘们儿一样,活该一化成人形就被当成女人天天压!”   小路不知廖若煜心中所想,复又掐住了他的脸,看来是铁了心要割掉廖若煜的舌头。   突然不远处的黑雾里跌跌撞撞地飞跃进一个小姑娘,手上漂浮着两团血红色的浓烟一样的东西冲到了廖若煜的面前,一边将那红雾分别甩向扣着廖若煜的铁链,一边尖声地对小路急促地道:“苌楚知道了这人在这里,主人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弃魔宫于不顾,直接找到来这里找这个人,足以见得这人对苌楚的重要。主人命我们即刻将人带到重地那里去!”   说话间,铁索已被那浓烟一般的东西腐蚀断,没有了牵扯的廖若煜便直直地摔向了地面。   廖若煜也没指望他们会接着自己,下落时便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了头部。只听得“砰”的一声,廖若煜重重地落了地上。   他被摔得七荤八素,索性是背部先着地,离地面也不算太高,加之他这段时间在地界浓郁的灵气的滋润下,身体比在人界的时候强了不少,才没有被摔出内伤。可绕是如此,廖若煜还是觉得疼痛在瞬间遍布了全身,让他的整个身子都麻了。   “呀!真的没有一丁点儿的灵力啊,连简单的护体也做不到吗?”耳边传来那小姑娘尖锐又讶异的声音,廖若煜不禁皱了皱眉――这声音刺得他脑仁疼。   “嗤!”廖若煜听见一旁的小路鄙夷之极地嗤笑了一声,“他只是个寿命只有几十年的人类,怎么可能会有灵力,也只有苌楚,才拿他当宝贝!”   他的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廖若煜便感觉自己被小路像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此刻的他面部朝下,被这样提着,血液立刻涌到了他的头部,又顺着伤口溢出,最后沿着他的脸滴落下来,渗入地下的泥土中,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血线。   而带着廖若煜的两妖却走得匆忙,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却说苌楚发现廖若煜不见了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狂怒暴躁之中。幸而他和廖若煜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廖若煜烦人体内已经有了他的精血和气息。慌乱过后,苌楚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静心搜寻廖若煜的气息。   他现在已经隐约知道了是谁在谋划这一切,只是现在,救廖若煜是当务之急,就先让那个人再得意几天不迟!   很快,他便搜索到了廖若煜的气息,他连忙撕裂了空间,直接闪身到了有着廖若煜气息的那个山洞。   山洞里廖若煜的气息如此浓重,但却混着浓浓的血腥味——这是廖若煜的血!苌楚的心骤然紧缩,接着,他便看到了那几条跌落在地的粗重铁链,和一直蔓延到浓雾中的那条血线。   紧紧盯着铁链和那血线,苌楚的眼睛在瞬间变成了血红。   廖若煜被小路拎着衣领急速地飞跃,被后扯的衣领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让他的喉咙一阵阵地钝痛,加上脸上的伤一边滴着血,一边突突地抽痛着,让廖若煜恨不能立刻就此晕撅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廖若煜觉得自己的喉管快要被自己的衣领勒断时,终于感觉自己的脚接触到了坚硬的地面,紧接着,他便被小路一把掷在了地上。   廖若煜蜷缩在地,努力地吞咽着唾液,活动着被勒僵了的喉管。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双女人的脚。   廖若煜一怔,这双鞋貌似有些眼熟,抬头,果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原来是你!”廖若煜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小路和那个身着桃红衣裙的女人所说的“主人”,竟然就是一直爱慕着苌楚、为追随苌楚不惜放弃仙人身份自堕为妖的花仙——瑶姬!   这千年来,她竟然始终不露声色地,潜伏在苌楚的身边!   此时的瑶姬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正垂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朱唇微启道:“好久不见,廖医生。”   廖若煜心下掀起了惊涛骇浪,在地界,他在人界的身份,除了苌楚,没有人知道。而瑶姬之所以会知道,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曾去过人界,并在那里,和自己见过面!   廖若煜的脑中迅速地闪过了一个人的样貌,像是证实他的猜想一般,他面前的瑶姬的脸忽然开始变化,那场景,像极了他在人界电视中看到的那种玄幻画面。最终,那张脸才定格在了一张冷艳的、廖若煜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上。   那是他在人界时,差点将他杀死的那个女魔头!   廖若煜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恐惧让他的胃也一阵阵的抽搐,漾起了一股股酸水。这个女人带给了他巨大的心理阴影,让三十年来安稳度过的廖若煜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来临时的绝望。小路虽然狠厉,但他绝不会让他害怕至此,但瑶姬不一样,对这个打破他几十年来平稳生活的女魔头,他有着本能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看着他害怕到抖成一团,小路在一旁忍不住讥讽:“还没对你怎么样呢就吓成这样,出息!”   瑶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但小路却从那双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中看到了警告,他暗暗打了个冷战,再不敢随便发话了。   瑶姬已经在廖若煜颤抖的过程中恢复了原先的容貌,她复又低下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廖若煜,转身走向了身后的一把宽大木椅,扭头对那个穿着桃红衣裙的女子道:“桃灼,你先把他关到后面去,苌楚极有可能会询着他的气息寻到这里,你们每个人,都给我提高警惕……”   话音忽然戛然而止,几乎在同时,正欲准备坐下的瑶姬突然飞身而起,五指成爪,直直冲廖若煜抓了过来。   她的速度极快,一瞬间如利钩一般的手指便伸到了廖若煜的颈前。或许是上一次恐怖记忆的复苏,和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廖若煜在看到瑶姬抓向自己时,竟然本能地、奇快无比闪开了瑶姬的抓捕。   瑶姬似是没有料到这个没有任何灵力的人能快过自己,并躲开了自己,竟然怔了一怔,与此同时,一股凌厉的气浪瞬间打在了她伸出了的那条胳膊上。   廖若煜听见“咔擦”一声脆响,想是瑶姬的胳膊被那股气浪击断了。   周围的人立刻警戒起来,结界无声地立起,又被接踵而来的另一道气浪击碎。   就是现在!廖若煜咬着牙,迅速爬起身,拼命向气浪的方向跑去,他知道,苌楚来了!   “抓住他!”身后传来瑶姬气急败坏的怒吼声,而离他最近的小路在他开始跑时便已经冲了过来。   哪知廖若煜竟然突然停了下来,小路修为低,反应也不及其他几人,一时收不住冲势,直直越过了廖若煜,向前冲去。   小路急冲过来带起的风浪吹起了廖若煜的头发,露出了他那张鲜血淋漓的脸,和此刻分外明亮的眼。他喘着气,眼睛紧紧盯着小路,在他越过自己的一瞬间,忽然抓住了小路的手。   那只被桃灼用衣袖打到脱臼的手。   地界中的修炼者,身体是自带修复能力的。只是这样的能力随着灵力的深浅而强弱不一。就像现在,瑶姬的灵力深厚,只短短一瞬,断臂已经快要修复。但自化形后就被囚禁的小路却因损伤了灵根,灵力一直停滞不前,修复伤的速度极为缓慢。虽然之前他自己已经接上了腕骨,但修复却是没有的。   现在被廖若煜这么一拽,立刻便有一阵剧痛从他的手腕处传来。廖若煜没有停,借着刚才的力道,一个回身,竟然直直地把小路拽离地面,甩了回去!   而身后其他的人也在瞬间冲到了他的面前!   一道肉眼可见的光幕在他的眼前升起,他的腿一软,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你来了!”廖若煜紧紧抓着苌楚的衣袖,松了口气,刚想对他笑一笑让他不要担心,却突然胸口一疼,接下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 43 章   苌楚大惊,连忙接住摔向地面的人。感觉到廖若煜的气息虽然微弱,但仍然在,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只是,当他的手指颤抖地虚抚过廖若煜伤痕累累的脸,和已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腕脚腕,苌楚的眼睛直直地盯住了对面的瑶姬。   那双血红的眼睛,此时已被剧烈的风暴席卷。   看着苌楚的眼神,瑶姬嗤笑了一声:“蠢货!就为了这么个东西,竟然触动了你心底的魔。苌楚啊苌楚,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呢!”   她的神情倨傲又不屑,全然没有了这千年来在苌楚面前时的温柔与神情。   苌楚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只手揽着廖若煜,一只手将灵力汇聚成球,直直向瑶姬甩了过去。   对面的人倏地散开,四下逃窜。地界魔尊的灵力威力,她们是无法承受的。唯有瑶姬轻描淡写地躲过了苌楚的雷霆一击,素腰一扭,一朵朵鲜红色的彼岸花便从她的指尖生出,或快或慢地,攻向了苌楚。   她身边的桃灼和那个小姑娘也催动灵力包围了苌楚,目标皆是他怀中已经昏迷的廖若煜。   小路则是在苌楚到来时,便悄悄地站在了一旁,此刻见两方已经战在了一起,不由得生出了逃走的念头。但踟躇了半天,却仍是没有挪动一下。他不想加入战局让苌楚以后恨他,而且他也不够格,却也不敢在瑶姬战斗之时私自溜走,最终只好放弃了逃走的打算,努力地缩小存在感,紧贴着墙壁站在一处。   苌楚以一敌三,若是只有他自己,定然是毫无压力的。可现在他要护着廖若煜,大半的灵力都放在了防御之上,攻击便减弱了不少,虽落不了下风,但一时半刻也无法将对方置于死地,白白浪费了他千年的修为。   “瑶姬,果然是你。”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由远及近,一转眼,一个身影便缓缓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瘦瘦高高,手中还牵着另一个人。   瑶姬凌空站在半空之中,见到此人后不禁冷哼:“想不到尸魔梵修,竟也管起这魔尊之争的事来了。你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不知道你是想帮你的好朋友一臂之力,还是想和我分这一杯羹?”   梵修在地界的寿命最长,修为也不低。这几千年来被各任的魔尊压着,瑶姬不信他心中会没有怨气。没有人在实力足够强的情况下仍愿意屈居人下,在她看来,梵修和苌楚所谓的友谊,和自己所表现的,无比爱慕苌楚的样子,都是一样的。   梵修的实力不弱,此时瑶姬自然不能让他得了便宜。不过此人此时也不能得罪,若是他和苌楚联手,那她应付起来就吃力了。   梵修没有说话,他身旁的宋小离却撇着嘴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表面一副娇柔深情的样子,口口声声说着这个是为了苌楚,那个是因为爱慕苌楚。目的却只是为了在他背后捅他一刀,真够不要脸的!”   瑶姬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样的方法,还不是一样的?要怪,就怪苌楚实在是蠢,看不破我的伪装,现在还为了一个男人,轻易地就把手中的权力拱手送人!”   “拱手送人?”苌楚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攻击让瑶姬在分神之下一个趔趄。   “本尊不想要的,送人又何妨?不过若那人是你,你还不够格!”苌楚说着逼退了桃灼和小姑娘,突然收回攻势,平平地将手举了起来。   看见他的这个动作,梵修立刻拉着宋小离对苌楚道:“要帮忙吗?”说着看了眼苌楚怀中的廖若煜。   苌楚直直地盯着瑶姬,冷声道:“不用,你把小兔子带走就好。”   梵修点了点头,一把拉起一脸懵懂的宋小离,消失在了原地。   瑶姬却是不屑地冷哼:“我可不是血魔那个废物,你的这一招,对我可没有用。”   苌楚没有回答,只是兀自平举着手掌,浑身罩起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   瑶姬挑了挑眉,脚尖轻点,跃在了空中。浑身的气势猛然间凌厉非常,一朵朵形色各异的花朵从她的手掌中幻化而出,围着她急速旋转起来。   苌楚岿然不动,手掌上方却是凝结起了层层的白雾,紧接着,那白雾竟然逐渐的,化为了冰冷刺骨的寒霜。   “万紫千红,去!”瑶姬大喝一声,那些围绕着她飞舞旋转的美丽花朵,突然变得坚硬如铁,浑身闪着寒光朝着苌楚呼啸而来。   苌楚仍旧面不改色,只环着廖若煜的腰,脚掌轻旋,手掌上的寒霜随着他的旋转从他的手掌处散开,瞬间将那些娇艳却闪着骇人光芒的花朵吞没。转眼,那些花朵便变得枯萎,一一掉落在地。   二人皆没有使用那些繁复变化的招式,一来一往,只用灵力催化,简单直接,又凌厉粗暴。   桃灼等三人被他二人争斗时所发出的气浪压迫得难受,只得退出房间,尽力往气浪的边缘闪去。只是令她们没想到的是,她们刚迈出房间,便被等候在外的修业和木长春押了起来。   差人将他们三人关起来等候苌楚发落,修业和木长春便与梵修夫夫两人一起,静立在门外等候战斗的结束。   宋小离怔怔地看着不远处气浪翻滚的那间房屋,喃喃道:“没想到瑶姬这个女人心机这么重,说什么她爱慕苌楚,为了苌楚才自堕为妖,都是屁话!她就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一直将对苌楚的爱慕当成掩盖她野心的面具,不仅骗了整个地界,就连苌楚都被他骗了!”   虽然宋小离知道苌楚并不喜欢瑶姬,但却明白正因为瑶姬一直装作深深恋慕苌楚的样子,才让苌楚对她心怀内疚,才对她如此的不加设防。宋小离想到了苌楚的那次失踪,想到苌楚遭到暗算跌落人界的事,不仅更加痛恨和厌恶瑶姬。   更让他感到恶心的,是苌楚重返地界与瑶姬划清界线时,瑶姬那强忍悲痛的样子——她是有多么无耻,才会在害了一个人后,又对他表现得如此情深意切?   宋小离无比庆幸,庆幸苌楚找到了他命中的那个人,庆幸苌楚能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托付整颗心的人。   几人正静默间,突然听到那座房子里传出了瑶姬尖锐的吼声:“苌楚,去下地狱吧!”话音未落,那座毫不起眼早已支离破碎的小房子便被一团巨大的光球吞没,顷刻间,便成了一顿焦黑的废墟。   几人大惊,忙飞身上前,只见成堆的焦石间,一个挺拔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其中,怀中仍旧抱着另一个身影。   正是苌楚,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恢复成幽幽的黑色,正一瞬不顺地盯着面前不远处的一具焦骨。   众人不禁松了口气,只是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其他几人还好,宋小离却是惊恐地捂住了嘴:“苌楚,你竟然自己,创造出了雷电?”   地界的所有灵物,不论是修炼的,还是未修炼的,对自然,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在他们看来,即使你的灵力再高强,年岁再久远,也难与天抗。就算是那些已经得意修炼飞升、居于九重天之上的神,也不敢轻易对天叫嚣,与天抗争。   他们修炼既是修道,而天,便是道。   更不要说明目张胆地用灵力催生雷电!在他们看来,修道者创造出本属于天的东西,便是逆天之举,是会遭到天谴的!   苌楚这才回过了神,看见几人担忧的眼神,他笑了笑:“你们不用担心,这并不是我创造来的。你们可能不知道,在人界,这样的东西他们可以随手拈来,并让它们为他们服务。”   几人听了他的话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   “我之前和你们一样,也是不信的。”苌楚说着话,抱起廖若煜腾空跃出了那片焦土,“不过熟悉了人界后,我才知道了人类的强大。这一次的雷电,并不是我用灵力所催生出来的,只是借用的人类的一些方法。所以,从根本上讲,这并不是我创造出来的,天道管不到我头上。”   几人的表情更加惊骇了,这人类,当真如此可怕?瑶姬那是何种存在?那是已经修炼飞升的仙,虽然自堕为妖,但她的修为绝对是不容小觑的。可就是连苌楚都不放在眼里的瑶姬,最后竟然被来自人界的,不带丝毫灵力的雷电,给烧死了!   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苌楚怀中昏迷着的廖若煜。   廖若煜仍旧双目紧闭,脸上纵横的刀痕在干涸了的血迹掩映下,显得狰狞可怖。苌楚怔怔地看着,缓缓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将廖若煜放在了他的膝盖上,头枕在他的臂弯处。   手指轻轻地划过那些伤痕,那些深深的、交错重叠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只是苌楚的心中,却像被划过了数刀,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廖若煜是个凡人,没有任何的灵力护体,这些伤这些疼,他是硬生生地挺过来的,苌楚轻抚着廖若煜明显是被咬得血肉迷糊的嘴唇,一张脸綳得死紧。   “带走若煜的,是那个小路对么?”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成了一锅粥,都不知道自己写了点啥……   ☆、第 44 章   廖若煜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做了好多杂乱的梦。一会儿梦到瑶姬那个女魔头掐着他的脖子,一会儿又梦到小路那个精分拿着寒光闪闪的刀在他的脸上比划,最后梦到苌楚一脸陌然地看着他,怀里却抱着冲他笑得得意的小路。   他不知道苌楚为什么会不认识自己,伤心之余又止不住的气闷,他冲到苌楚的面前,想问问他为何要装做不认识自己,却见小路正拿着那把冰冷的刀子,朝着自己的脸指了指。   廖若煜不解,抬手一摸,竟摸到了满手的血!   他疯了一般地甩着自己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了眼眶。他这才猛然想起来,他的脸已经被小路划花了,他变成了个丑八怪,所以苌楚不认识他了!   他拼命地抹着自己脸上不断滴落的鲜血,但那血却和他的眼泪混为了一体,怎么也抹不干净。泪眼朦胧中,他看见苌楚看也不看他,径直携着小路,头也不回地走了。   心疼得这样的明显,他不得不用手捂着眼睛蜷缩在了地上,再也抑制不住地呜咽出了声。   脸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有一只手在帮自己拭去脸上的泪,廖若煜一惊,猛然睁开了眼。   “苌楚……”廖若煜睁着泪眼抓住苌楚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却立刻被苌楚反握住,将他整个人拉进了他的怀里。   廖若煜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苌楚勒断了,但这无比安心的感觉,却让他怎么也舍不得挣开这个怀抱。   在山洞里一次次地被小路拖拽殴打时,唯一让他撑着不倒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个人的怀抱。   他抬手,努力抱紧了这个同样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的人。明明他们只分开了一天,他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的思念他。   “苌楚,我好想你!”   幸好,那只是个梦,梦醒了,他仍旧可以被苌楚抱着,仍旧可以像往常一样,对他说,我好想你。   真好,那只是个梦,苌楚没有和别人走,这个人,这个怀抱,还是他的!   别人,小路!廖若煜悚然一惊,几乎在同时,那个嘴角挂着冷笑拿刀子在他脸上缓缓划过的人便从他的脑海中闪过。廖若煜猛然打了个冷战,慌忙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脸。   虽然他不像女人们那样看重自己的脸,但好好的一副长相被毁得狰狞可怖,任谁,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吧?   苌楚被廖若煜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紧接着,便见他满眼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苌楚的心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握了一把。他伸手,轻轻拉下了廖若煜遮盖着自己脸的手。   “若煜,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的声音艰涩,不知道是在安慰廖若煜,还是在安慰自己。   廖若煜自然也听出来了,顾不上自怨自艾,忙看向了苌楚。   他在此时才看清了苌楚眼中的不安和憔悴。   “苌楚,对不起,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这样的事了……”廖若煜有些手忙脚乱地安慰着苌楚,他知道他这一次的失踪会让苌楚陷入焦急,但他没有料到苌楚会担忧、害怕至此,毕竟,他是强大的魔尊,很快便可以将自己救回来。只是现在看着他这憔悴的样子,廖若煜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苌楚紧紧地拉住廖若煜抓着他的那只手,看着他看向自己时担心又慌乱的眼神,心下更痛。明明是因为自己,他才受了这么多的苦,却仍是傻傻的,没有一句怨言,甚至在醒来之时,还忍着自己的害怕顾及着自己的感受。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声满含心疼的、无奈地叹息:“傻瓜,你与我,说什么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   廖若煜被苌楚抱在怀里,知道他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才暗暗松了口气。可一想到自己脸上的伤,廖若煜又不禁有些黯然,吭哧了半天,才道:“苌楚啊……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他知道苌楚大概是不会在意他的容貌的,可是他在意啊!虽说他之前长得也不是多好看吧,但总比这一脸的刀疤要好很多吧?   苌楚努力忘却廖若煜满脸鲜血时的样子,轻轻拉过他的手,让他的手指抚过他已经光滑如初的脸,柔声道:“看,是不是没事了?有我在,你不要担心。”   想象中刀痕遍布的触感没有传来,甚至,连应有的痛感也没有。廖若煜这才想起来,在地界,这样的事处理得可是比整形医生完美多了,更何况有苌楚在,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廖若煜捏着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冲苌楚笑了笑,心下大大松了口气,只要没毁容就好!   苌楚皱着眉把他的手拉下来,不让他没轻没重的掐自己的脸。   “尊主!”外面忽然传来修业略带急促的声音,“姒月已经逃进了灵山,若是让她食了血果,与地界来说,便将是一场浩劫!尊主,请您尽快动身前往灵山,阻止她!”   廖若煜感觉到苌楚的抱着他肩膀的手猛地一紧,不禁有些纳闷地抬起头看他——这个姒月是谁?听修业话里的意思,这个姒月逃出来大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苌楚不放心一直昏睡着的自己,才将那事搁置了下来,同时也让那人钻了空子。   廖若煜有些歉然,这可是关乎地界安危的事啊!不能再因为他,让苌楚陷入为难了。他连忙握了握苌楚的手,冲他示意道:“我只是有点累,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快去吧!”   苌楚抱着他没有动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廖若煜的肩膀,半晌,才突然低头道:“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他再也不敢独自将他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再也不敢经历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的那种焦急,再也不敢在看到廖若煜浑身鲜血的样子。所以就让他,在自己身边吧!   廖若煜睁大了眼睛:“我可以去吗?可是……我帮不上你的忙,还会拖累你……”   他当然想去!但就像小路说的,在这个地界,他确实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不仅帮不上苌楚,还会增添他的负累。与其让苌楚那样的冒险,还不如就乖乖地守在苌楚的寝宫等他回来。   苌楚亲了亲他的眼睛,笑得温柔:“我不在乎,只要你不害怕,跟在我身边,相信我,就可以。”   廖若煜的眼中立刻闪过了明亮的神采:“好!”   这一次出事让廖若煜不敢再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苌楚,他尽量不和别人说话,只有个别人过来和他搭话时,他才会心不在焉地应付两句。   这让一直想和廖若煜拉近关系的宋小离很是郁闷,不是说这个人很随和的吗?可是为什么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却是爱理不理的呢?   大概是被上次的事情吓到了?想到那天苌楚抱着他时他那伤痕累累的样子,宋小离觉得自己猜得没错。毕竟听梵修说,那样的场面,对人界的人来说,还是比较恐怖的。   想到这里,宋小离更担心了,姒月比上一次遇到的人还要难缠许多,苌楚为什么不把他留在家里藏好呢?竟然还把人带在身边,也不怕再把人给吓着了!   自认为为这两个人操碎了心的宋小离叹了口气,只好飞到苌楚的那根凤羽之上,准备给廖若煜来个心理辅导,或者打个战前预防针啥的。苌楚好不容易找到个可心的人,他可不想被吓跑了!   廖若煜这几天一直都和苌楚乘坐那枚凤羽前行,虽然同行的人对他们投来的诧异的目光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但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不会御风飞行,借助个飞行器不是很正常?   这么自我安慰几遍,廖若煜也淡定了。一脸从容地和苌楚站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方。   感觉肩被人轻轻地拍了拍,廖若煜扭头一看,发现是那个这几天一直和他搭话的,长得挺可爱的小男孩儿,苌楚说他叫宋小离,是个兔妖,是他多年来的朋友。   嗯,软软萌萌的,长得挺符合他的本体。鉴于他是苌楚的朋友,廖若煜对他的印象挺好,但还是和他不敢过多的接触。   他下意识地往他的后面看了看,因为每一次这个男孩来找他的时候,他的伴侣梵修,都会像连体婴儿一样出现在他的身旁。   像是知道廖若煜在想什么,宋小离冲他摆了摆手,直接冲着苌楚道:“苌楚,把你的人借我聊会儿天儿,过会儿再给你送回来哈?”   苌楚看了他一眼,竟然点了点头同意了。廖若煜有些郁闷,但既然苌楚都同意了,他也能太骄矜,便被宋小离牵着手,来到了梵修拿出来的飞行法宝前。   待看清那件法器是什么时,廖若煜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事去了亲戚家,今天才回来。只把昨天写的一部分放了上来,没有存稿真的很苦逼啊!ORZ   ☆、第 45 章   梵修的飞行法器,竟然是一颗白森森的骷髅人头!   廖若煜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这颗硕大的骷髅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知道地界的这些妖魔们的飞行法器都是些什么,但从电视剧中了解到的,无非就是宝剑啦、蒲扇啦、葫芦啦,再稀奇一点的,也有花啦、动物啦之类的。   虽然这是不同于电视剧的真实世界,但邪恶的骷髅头什么的,看起来就应该是反派的东西吧……   没想到牵着他的宋小离却是一个箭步冲到那颗骷髅头前,满脸兴奋地左看右看,兴冲冲地从骷髅的左眼钻进去,再从右眼钻出来,还意犹未尽地冲傻在原地的廖若煜挥了挥手……   按理说,廖若煜毕竟是医学院毕业,见过的骷髅多了去了,根本不该有这种排斥的心理。可怪就怪返修的那个骷髅上边,还是沾着血的,想想自己是要站到那上面去,廖若煜就忍不住有些反胃。   见他一直站着不动,苌楚走到了他身边道:“梵修是尸魔,操控尸体是他的专长,把人头作为飞行法器也不足为奇。你若是不愿意,就不要去了,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就好。”   “不,不用,我就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你看上面还沾着血呢,站到那上边,还不蹭到衣服上啊?”廖若煜忙拉住要去找梵修和宋小离的苌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话说,尸魔又是什么鬼啊!   耳边传来苌楚的笑声,廖若煜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苌楚凑到他跟前小声道:“你别怕,那血迹是梵修用灵力刻上去的阵法,虽然看着血迹斑斑,但其实都在那骨头里边,蹭不到衣服上的。”   被说中了的廖若煜不禁有些窘,好吧,他承认,血淋淋的人头骨什么的,真的有些骇人啊!早知道就不要阻止苌楚去和梵修他们说自己不去的事了,现在骑虎难下了吧?   正纠结间,已经撒欢撒够了的宋小离又窜到了廖若煜的面前,一把拽起发愣的廖若煜轻飘飘地落到了那个让廖若煜胆战心惊的头骨上,转头冲苌楚摆手道:“行了,你走你的,别管我们了。”   脚站在滑不溜丢的骨头上,廖若煜努力忍着双腿不打颤,低头看了下脚底板,还好,真没蹭上血迹。   “若煜,你是怎么和苌楚相遇的啊?”宋小离拉着他在骷髅上坐好,便开始了自己的八卦之旅。   其实坐在上面的时候,这骷髅也就是一个汉白玉似的板凳。廖若煜心底踏实了一点,听宋小离问他,便也一五一十地和他聊起天来。   “我们相遇的时候啊?”廖若煜想起刚见到时昏迷着的、小狗模样的廖若煜,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是一只小奶狗。”   “噗!”宋小离笑喷:“啥?小奶狗?苌楚他是狼妖啊!等等!”宋小离突然正色道:“你说他那时很小?”   廖若煜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何这般凝重,只好点了点头:“对呀,像刚满月的小奶狗,还收了很重的伤。”   宋小离看了眼前面带领着众人不断前进的苌楚,喃喃道:“你知道吗若煜?那一次便是瑶姬那个女人设计了苌楚,苌楚猝不及防,他们差一点就得手了。看来苌楚在情急之下虽然躲开了偷袭,自己却也受了不轻的伤,怪不得他失踪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回来,原来是去了人界。”   他突然转头拍了拍廖若煜的肩:“若煜,谢谢你,谢谢你遇到了苌楚,谢谢你,愿意和他在一起。”   廖若煜被他自言自语的样子弄得有些发怔,呐呐地道:“不用客气……”   宋小离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若煜,你想不想听听苌楚以前的事?”   廖若煜的眼睛猛地亮了亮,虽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他和苌楚处在两个世界,苌楚的过往他从没有主动过问,苌楚也没有主动提及。   现在有人能主动讲给他,他自然是非常乐意听的。   宋小离轻轻挥了挥手,廖若煜猜他大概是立了个结界什么的。廖若煜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对他的好感倍增,之前的那点唯一的防备也放下了。   他不想苌楚因为任何的、好的或坏的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那些人是他统治下的臣民,更不行。   其实苌楚的那些事在地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宋小离之所以要设一个结界,只是怕苌楚会过来阻止他和廖若煜说这些。依苌楚恨不能将人拴在裤腰上的劲头,自是不愿意将这些不开心的事说与廖若煜听。可是他真的很想告诉廖若煜苌楚的悲伤,私心里,也是希望廖若煜会更加心疼苌楚一些。   见宋小离半晌没有说话,廖若煜禁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出神地看着远方,便没有出声催促。   “苌楚的身份有些特殊,他的母亲是地界的狼妖,父亲,是天界的天帝姬芜。”   廖若煜吃了一惊,没想到宋小离一开口,便如炸弹般将他的心炸得惊涛骇浪。   从小听多了牛郎和织女、董永和七仙女,廖若煜一时间脑补了许多苌楚的父母相恋却不能相守的凄美故事。   哪知宋小离接下来说的,却和他想得大相径庭。   “那时,天帝姬芜下界游玩,却被无意中得知他身份的姒月算计,有了苌楚。天帝得知自己被算计后大发雷霆,本想杀掉姒月,却因为姒月的狡猾逃脱而作罢。”   “本来在天帝回到天界后,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谁知就是那一次,姒月竟然有了身孕,还把苌楚生了下来。苌楚承继天帝血脉,在他出生之际,天帝便知道了他的存在。”   “天帝的妻子也得知了这件事的始末,对天帝的背叛十分失望,本来恩爱的夫妻因为此事,有了嫌隙。故而天帝对姒月和苌楚,简直恨之入骨。”   廖若煜彻底被这段话中所含的信息震到了,那个姒月,竟然就是现在苌楚亲自带领人要去除掉的,将会威胁整个地界的,那个姒月?他竟然是苌楚的母亲?   宋小离没有注意廖若煜震惊的表情,兀自出神地讲述着千年前的那场恩怨。   “姒月之所以用计和天帝发生关系,本就是打着借助天帝之子荣登天庭的主意。哪知天帝竟然如此绝情,不但对她恨之入骨,就连他的亲生儿子,也欲除之而后快。姒月知道计划无效,在生下了苌楚后,便把他随意丢弃,自己继续逍遥自在去了。”   “你知道一个初生的,带有奇异血脉的小小婴儿,在这地界,有多么危险吗?”宋小离看了眼正发呆出神的廖若煜,笑了笑,“不过苌楚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苌楚,花妖苌楚。”   “她以自己的名为名,给了苌楚一个身份,因为花妖苌楚,苌楚才侥幸躲过了众多垂涎苌楚血肉的妖魔的追杀,平安长大,但那时的苌楚,也仍旧是个孩子,。”   “只是,你能想象吗?你的亲生母亲,不疼你不爱你,不哺养教育你,却在多年后,狠心地将你生生推入火坑,你说,那是怎样的愤怒与悲哀?”   廖若煜的心一震,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宋小离的意思他却听得明明白白。心口像是猛然间被压了块大石,喉头也被堵得难受。他看了眼双眼同样通红的宋小离,默然不语。   他想象不到那是种怎样的感觉,但他知道他在父亲狠心离开的时候,那种悲伤与怨恨,那种无奈与迷茫。他想,同样还是小孩子的苌楚,感觉大概也和他的一样,甚至更甚吧?   “也是在那一次,花妖苌楚死了,我想,也就是在那时,苌楚的心也死了。那样幼小的他,不得不背负了这一切。”宋小离抹了抹脸上的泪,转头对廖若煜道:“说到这,你大概也明白了姒月的身份。我知道人界,对孝悌一事极其看重,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苌楚之所以会如此对他的母亲,甚至要将他的母亲铲除,不是因为他冷血无情。”   廖若煜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这是他在出事后面对苌楚以外的人时,露出的第一个发自肺腑的笑。他知道,宋小离是真的在替苌楚着想,不带任何的私心,没有任何的目的,只是单纯地对他好,就像一个家中相依为命的两兄弟,全心全意地,为彼此担心着。   他现在已经知道苌楚已经是孑然一身了,他原以为他除了自己再无疼他之人,现在看来,竟还有一个宋小离。   这怎能不让他感到高兴?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那种是非不分的愚蠢想法。在我看来,凡是对苌楚不利的,都应尽早铲除,既使那个人,曾经生下了他。”   廖若煜的语气带着和他性情极不相符的狠厉与冷然,宋小离知道,他可以放心的,将苌楚托付给此人了。      ☆、第 46 章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廖若煜今日算是切身体会到这句话所蕴含的意思了。   那灵山明明看着并不远,但他们一行人走了,准确的说是飞行了大半日,廖若煜愣是没有看出离那灵山近了多少。   他的肚子早就饿了,若按人界的习惯来算,他这会儿已经吃过午饭,休息完并开始上班了。可大家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他也不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苌楚停下来。   来地界的这段日子廖若煜了解到,地界的妖魔们并不像之前他看到的那些小说或影视剧中那样,有所谓辟谷的功法。他们也是要吃饭的,只不过不会像人界那样,天天吃,一天还要吃好几顿。或许是他们身带灵力的关系,他们耐饥耐寒的程度远高于人类。   故而,廖若煜在他们启程之前,就为自己准备了许多的干粮。可现在他是在宋小离他们的法器上,干粮是有,可他拿不到啊!   看着在自己身边说得兴起的宋小离,廖若煜发愁了。要怎么说才能自然地到苌楚那里去呢?他快要被饿死了啊!   正纠结间,就感觉宋小离停止了说话,伸手捅了捅自己,低声道:“你看苌楚那个没出息的,就这么一会儿,他就耐不住来找你了哦。”   廖若煜闻言扭头看去,正看到苌楚往他们这边走来,队伍则由修业带领着照旧前进。   听到宋小离调侃苌楚,他的脸一红,心里却松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苌楚是为了什么来找他,可算是不用挨饿了啊!他干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一旁的梵修这时将宋小离拉到自己怀里道:“行了,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你口不渴吗?你忘了,廖若煜是人界的,不比我们经渴经饿。那里的人可是要一天要不停的喝水,不断的吃饭的。”   宋小离恍然大悟:“这样啊,若煜,你们那里真的一天都在不停地吃饭啊?”   廖若煜大窘,什么叫不停地喝水,不断地吃饭啊?他们又不是饭桶!他不禁呐呐地道:“也不是不断地吃喝,就是一天三顿饭,嗯……四五杯水吧……”   “哇,还真是啊!”宋小离一脸惊叹。   廖若煜:“……”   大概是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苌楚走过来时,直接拉起廖若煜的手,冲那二人说了声:“走了。”便把他带下了骷髅头,向一旁的树林走去。   廖若煜连忙冲宋小离摆了摆手,急不可耐地跟着苌楚走了――他的干粮了可都在苌楚那里呢!   见苌楚带着自己来到了树林里,廖若煜不禁奇道:“咦?苌楚,我们要单独走吗?”顿了顿又道:“苌楚啊,我准备的干粮你带在身上了吗?我快要被饿死了!”   苌楚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拉着他在一片比较平整的空地上停了下来。看了看地上,苌楚弯腰捡了片树叶,口中默念,接着往地上一抛,廖若煜便见那片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张叶子形状的巨大野餐垫。   “!”廖若煜的眼睛立马瞪得溜圆,急忙松开苌楚的手,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张树叶变成的垫子。   哇,真的是野餐垫啊,是廖若煜在地界从没见过的、在人界却如假包换的野餐垫啊!   他早就知道苌楚的本事,但幻化出东西什么的,廖若煜却是第一次见。立刻,廖若煜便对接下来苌楚将要拿出的干粮期待了起来。   苌楚会不会已经将他的干粮,变成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了呢?   果然,苌楚拿出来的,并不是他准备的肉干面饼什么的,而是一只冒着热气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烧鸡!   廖若煜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溢出来了,心想难怪自己准备干粮的时候苌楚却没什么反应呢,原来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用准备什么,因为到时候,他只需要保证自己的灵力充足就可以了。   似是看出了廖若煜的想法,苌楚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们要想变出吃的东西,就必须在与本就是吃的东西上幻化,不然吃到肚子里也是不行的。说到底,这只是个障眼法而已,你看着是绝世美味,说不定吃到肚子里的,实际也只是个普通的馒头。”   廖若煜“啊”了一声,看了眼苌楚手中的那只烧鸡,一脸的失望:“那这只烧鸡是用什么变的啊?肉干?面饼?”   苌楚无奈地将烧鸡放到一个盘子里放到垫子上:“这个不是变的,是我亲自为你准备的。”   廖若煜闻言立刻便又恢复了精神,连忙在垫子上坐好,两眼放光地看着盘子中的烧鸡——面饼肉干什么的,早就被他扔到脑后了。   苌楚在不停地拿出了几盘小菜和一碗汤后,才将筷子递给了廖若煜,廖若煜迫不及待地喝了口汤,便飞快地夹起肉和菜,开动。   这时廖若煜算是明白苌楚为什么要带着他离开队伍了,他们吃这么丰盛的饭菜,别人会怎么想啊?就算是迫于苌楚的威压不敢说什么,但廖若煜也不想自己在吃饭的时候,被一大群人围观。   吃饱喝足,苌楚便召唤出凤羽,面不改色地追上了队伍的脚步,重新带领着队伍向灵山前进。   宋小离在和廖若煜说完了苌楚的往事后,零零碎碎的,也和他说了不少他们现在要去的这座灵山。廖若煜刚来地界时,苌楚便将这做伟大的山指给了他看,故而他也是知道一二的。不过,其中的一些隐秘的事,还是这大半天里,宋小离讲给他听的。   灵山,坐落在横贯整个地界的灵脉之上,整个地界的所有灵物的修炼,全都依仗这座灵脉的灵气。而灵山,则将灵脉之上的灵气传送到了地界的每一个灵物的身上,不仅孕育了地界中的灵物灵值,更包含了地界之中所有能够提升修炼者灵力的灵草。   尽管如此,地界却鲜有上灵山采摘灵草的妖魔,原因有二:一是每一株灵草,都是由灵山自身的一部分灵气孕育而成,每釆一株,灵山的灵气变会消散一分,而灵气消散得多了,传送给地界灵物们的灵气便少了,故而每一株灵草的旁边,都有一只灵兽在旁守护,轻易不可取;这二嘛,也是因为上一个因素的原因,一旦有人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损害了所有人的利益,是会遭到整个地界成员的排斥甚至追杀,就如他们这趟行程的目的一般。   在一点上,廖若煜十分佩服地界成员们的自觉性。同样的事若是换在人界,指不定会演变出怎样的、以各种理由或借口所发起的战争。地界的这些妖魔们,同样也有私欲,但在关乎着他们未来的整体大计上,他们却是耿直又自觉的。   而姒月从关押了她千年的无间炼狱逃脱后,便直接上了灵山。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上灵山摘取灵草血果。   血果,据说是一种长得像一滴鲜红的血液的小果子,虽然个子很小,却能将地界灵物的灵根改变。吃了血果的灵物改造了灵根后,虽会变得强大不可阻挡,本身却有了一个不可治愈的缺陷。   灵物们,不论是修成人形的还是尚未修成人形的,不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只要你吃了血果,便必须日日吸食新鲜血液,用以浇灌体内血果,如若不然,血果便会自动吸食食果之人的血液。而血果一旦吸食了食果之人的鲜血,即使那人再去吸食别的灵物的鲜血也再无济于事,只能任由血果将自己吸干,直到肉体干枯,灵根枯竭,食果之人魂消魄散!   当时廖若煜听宋小离说完时,心道这哪里是什么果子呀,这明明就是一条活着的吸血血蛭,这么可怕的东西,真不知道那个姒月是怎样想的,竟然死活要去吃它!   宋小离说他也不知道,还是一旁的梵修说道:“姒月是一个极其贪婪又自私的女人,当年她接二连三地利用苌楚实行她的计划,最后却又一次又一次地败在了苌楚的手中,最后甚至被苌楚亲自关押在了无间炼狱之中,终日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所以她恨极了苌楚,甚至在逃出来后,不惜冒险,也要将苌楚杀死!”   逃脱后姒月对苌楚的仇恨,一如苌楚在年幼之时,被她亲手送入血魔之手而失去一切的仇恨。并且众所周知,苌楚拥有天帝的血脉,那在地界中的灵物们看来,可是不亚与灵山灵草的存在。姒月大概也是因为一点,才选择了食血果提升自己的灵力。   被这份仇恨蒙蔽了理智的姒月,为了报仇,更为了苌楚体内罕见的鲜血,在从无间炼狱逃出来开始,便将瑶姬当日和她做好的约定彻底抛在了脑后,径直一个人上了灵山。   听了梵修的分析,廖若煜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这样的母亲,不仅对自己的儿子生而不育,不仅狠心在他年幼之时要他的命,还将自己的失败归罪与自己的儿子。最后甚至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也要杀掉自己的儿子,而这份狠绝的背后,竟然又是因为她内心的那份丑陋的贪婪。   即使当初是苌楚将她关了起来,即使是苌楚让她在无尽炼狱里受尽了折磨,廖若煜也觉得,这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这样的人,真是生生玷污了“母亲”这个神圣的称谓,苌楚身为她的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第 47 章   了看自己身边的楚,廖若煜心中无比心疼。被至亲的人背叛加害,大概是人生中最无奈、最痛苦的事了吧?   他往苌楚身边靠了靠,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缱绻的爱意里,又夹杂了道不尽的疼惜。他想,他若一开始就出生在地界就好了,那他便可以早早与苌楚相识,早早与他一起承担这些无奈和伤痛。而他们相伴的时间,便可以多出几百年,几千年,甚至永远。   可惜他却是个人,是个只有几十年寿命的人。他能陪在苌楚身边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他突然从心底生出了浓浓的不甘和不舍,苌楚只有自己了,若是自己死了,他该怎么办?   虽然他曾说过,他只是苌楚生命里的一段过往,然而在心底,他却无比明白自己在苌楚心中所占据的位置。他不是没有心的石头,不会感受不到苌楚对他的眷恋,他们之间若没有了对方,彼此必将不再完整。   他们,死了的随着过往烟消云散,再无牵挂,徒留活着的那个人在世上,一个人忍受孤独与相思之苦。   苌楚啊苌楚,你说,你让我该如何是好?   廖若煜忍不住靠近了苌楚,只觉得依偎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才能缓解自己心中不断升腾而起的悲凉。   苌楚见他突然对自己如此亲近,虽然好奇,嘴角却是弯起了一个无比愉悦的弧度。   他搂住廖若煜依偎过来的身体,声音里透着不自觉的宠溺:“怎么了?是不是困了?”   廖若煜摇了摇头,突然抬头看着苌楚的眼睛认真地道:“苌楚,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   苌楚看着他惊讶地张大了嘴,他知道廖若煜的性子有些别扭,有时明明是极其在意的,却总是贫与表达。廖若煜可以对自己无微不至、嘘寒问暖,可以在自己失意的时候默默地陪在自己身边,甚至可以为了他,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他能感觉到廖若煜对自己深沉的爱意,但,廖若煜却从来不会说出来。   他对此其实不是很在意,他总觉得,那么轻易便挂在嘴边的爱意,想必那爱也不会有几份重量。他和廖若煜的心是相通的,只这一点,便足以抵得过千万句“我爱你”。   但当廖若煜用那样认真的神情对他说“我爱你”时,他突然觉得心猛烈地震动了几下,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   他没有想到,只这么短短的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便让他如此喜悦与激动。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些人会疯魔一般地沉溺于这三个字中不可自拔,因为,这三个字对相爱的人来说,就是一句让人心甘情愿沉沦的咒语。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将人拉进怀里,抱住,搂紧,接着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也爱你!”   他们身后的人皆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仿若没有看见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只有那一双双支楞着的耳朵出卖了他们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内心。   他们二人的声音并不高,若是在人界,必定没人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对于耳聪目明、周身灵力充沛、在地界中属于数一数二的高手来说,这音量对他们来说可是刚刚好!   哎呦!他们可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个被一致认为性冷/淡的尊主,原来竟然这么深情这么肉麻呀!   作为他们的尊主,苌楚又怎会不知他们的性情。只是他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带着几分得意又带着几分炫耀,他便故意没有设结界阻止他们的一言一行,任由他们听了去。   不远处的宋小离更是死命地拧着抱着他的梵修的腰,撇着嘴不停地嘟囔:“你也没跟我说过呢,你怎么想不到要跟我说啊?一点都不浪漫!”   梵修龇牙咧嘴地忍着,心中暗自庆幸那二人已经把一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形象受到影响。   可惜很快,这份旖旎中夹杂着闲散的氛围猛地被一声凄厉的吼叫声打断,苌楚的神情一凛,在自己和廖若煜的身前立起了一道防护结界,转身示意众人停下脚步,沉声道:“看来她已经吃下了血果,我们便没有再上灵山的必要。我们就在这里等,她的目标是我,我们不去找她,她迟早也会来找我的。”   众人依言停下,各自闭目养神。梵修和宋小离也走到了他们的旁边,一声不响地坐了下来。   原本就一脸懵懂的廖若煜见此阵仗,不由得紧张起来。尤其是得知方才的那一声惨嚎就是姒月吃了血果后,因为灵根重铸的痛苦而发出的声音时,整个人都有些发毛。   他紧紧地抓着苌楚的手,生怕那个疯女人从突然从他们的背后冲出来。人在极度的痛苦之下发了狂,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了,依姒月对苌楚的仇恨程度,极有可能在苌楚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对苌楚痛下杀手。   苌楚见他如此紧张,忙捏了捏他的手指,低声道:“没事的,相信我。”   廖若煜点了点头,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绷着。苌楚叹了口气,将他紧紧抱住,廖若煜才稍微觉得好受了些。   他不由地在心中苦笑,暗骂自己果然不是这块料。敌人还没出现呢,他就快要吓尿裤子了。姒月呀姒月,你还是赶紧出来吧,长痛不如短痛,再这么下去,他都快要坚持不住打哆嗦了。   大概是听到了他内心的祈祷,忽然从他们不远处的那个林子里传出了一个声音:“苌楚,这么多年未见,你倒是变了不少。看来,这爱情的力量,果然是超乎人想象呢!”   来了!   这声音倒是冷静又迷人,廖若煜虽然没有见过姒月,但却本能地明白将要出现的这个女人,就是姒月。   只是或许是心理的原因,廖若煜总觉得那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凉薄,尤其是她在说着苌楚二字时,那里面夹杂着的嘲讽和怨恨,根本让人联想不到,这竟是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骨肉的的呼唤。   他不由得扭头看了苌楚一眼,见他对姒月的话置若罔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才松了口气,和众人一起,将视线转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廖若煜的眼睛有一点轻微的近视,尤其现在已经临近傍晚,当姒月的身影从林中缓缓走出时,他一开始竟然没有发现。   只是当他看清姒月的样子时,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知是因为吞食了血果的缘故,还是姒月本身就是这样的一副样子,只见她披散着一头乌发,身披一件猩红色的宽袍,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印着一双血红的双眼,嘴唇同样的惨白,嘴角,却点缀着一抹未擦尽的血迹。不知道是她吸食了别的灵物的血,还是她在忍受血果重铸灵根时,因太过痛苦而咬破自己的唇所留下的痕迹。   这不仅是一个千年的妖怪,还是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女鬼!   姒月见廖若煜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嗤笑了一声:“瑶姬那女人说得还一点都不错,你果然带了个没用的人类回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她缓缓地走到了众人面前,停住了脚步。忽略她那一身诡异的样子,姒月其实是一个极其美艳的女人,长楚的凤眼便是碎了她。只是她的凤眼处处透着魅惑与妖异,长楚的凤眼却带了明显的凌厉。   姒月扫了眼众人,突然面带讥讽地对着苌楚道:“没想到千年过去,你手下仍旧只留着一些废物来用,也难怪会被瑶姬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姒月,你休要口吐狂言!我等因为你是尊主的母亲才对你多家忍让,你不要欺人太甚!”   姒月的话音刚落,队伍中的一个魁梧大汉便不满她的冷嘲热讽,忍不住出言顶了回去。   “欺人太甚?”姒月闻言看向大汉,挑起了眉毛,“既然你说我是苌楚的母亲,那你告诉我,有哪一个儿子,会将自己的母亲关在无间炼狱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有哪一个儿子,会在自己的母亲好不容易地出逃后,又迫不及待地来绞杀她?你说,到底是我欺人太甚,还是你们的尊主一心要置我于死地?”   那大汉是近百年来新提拔上来的石妖,虽天赋异禀,但人却有些迟钝木讷,仿佛所有的聪慧都给了修炼这一方面。加之他的年龄还不到一千岁,在几千岁的姒月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小婴儿般的存在,短短几句话,便问得大汉愣在了当地。   他初露锋芒时,便被苌楚带到了魔宫之中接受训练,根本不知道苌楚千年前的那场大战,更不知道姒月与长楚之间的恩怨。今日听姒月这么一问,不由得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苌楚。   众人暗道不妙,果然下一秒,便见姒月猩红色的身影一闪,如一阵风,转眼便来到了大汉的身前。   大汉猛然一惊,正欲幻化出自己的本体,却见姒月披散的乌发像是突然有了生命的鬼魅,猛地飞舞起来遮住了他的双眼。他试着催动自己的灵力,却发现他的整个身体从里到外,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大汉大骇,接着只觉得颈间一痛,便彻底失去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又迟到了!啊!拖延症拖延症拖延症拖延症拖延症拖延症拖延症……orz   ☆、第 48 章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包括长楚,都不由得愣在了当地。   关于血果的传说,他们也只是在前辈的口中得知了一二,至于真正吞食了血果之后,究竟会变得如何,依据,也仅仅只有传言而已。但现在光是看姒月那惊人的速度,苌楚便明白这果子对灵物的改造到底有多彻底了。   千年前他从天界重返地界时,姒月的实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就算千年过去,但身在无间炼狱的姒月,又怎会有如此明显的变化?除了血果,他不作他想。   拉住因为怒极就要冲上前去的修业,苌楚沉声对姒月道:“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狡诈!”   苌楚的声音中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廖若煜却听得有些心疼,他不由得靠近长楚,拉住了他的手。   姒月确实从一开口,就不停地在寻找、试探着众人的敏感点,她知道苌楚的实力,如果贸然直接对苌楚动手的话,她定然是讨不到便宜的,倒不如先从苌楚身边的人开始下手。   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廖若煜。无论是若有似无的蔑视,还是不加掩饰的嘲讽,姒月在廖若煜的身上挨个使了个遍,可惜,廖若煜对此不甚在意,苌楚却是早已经识破了她的伎俩。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果然,鱼儿上钩了!   姒月舔着猩红的嘴角,缓缓松开了揪着那个大汉的手掌。失去了全身鲜血的大汉圆睁着双眼,直直地向着地面摔了下去。   “果真十分美味啊!”姒月意犹未尽地舔掉沾在自己嘴唇上的最后一滴血,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可惜让守护血果的那只灵兽死掉了,如果那灵兽也是活着的,那它的鲜血必定更加美味。   当她再一次看向众人时,那身上的浓烈的血腥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们意识到,或许此刻在场的人,恐怕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她了。   苌楚面无表情地看着姒月,面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他倒是低估了这血果所带来的效果。姒月在一开始时,大概还没有吸食新鲜的血液,而现在,被鲜血所触发了的、血果的威力,才真正地显露了出来。   他已经感受到了姒月体内那磅礴的灵力,显然已经远远在他之上,那种天然的、强者对弱者的威压也随之排山倒海一般向他涌来。苌楚不得不同众人一起,在周身挥起一道防护的屏障,心道难道这里,便是他和廖若煜的携手相伴的终点了吗?   这不是他悲观或不自信,而是他从来都是一个清醒之人,现在,他对自己和姒月之间的差距已经有了一个客观的认知,而那并不是盲目自信便可以取得胜利的。   姒月将一众人树立屏障的动作看在眼底,嘴角不由绽出了一个得意的笑:“看来这千年过去,我倒也可以试着坐坐这魔尊之位了,想想你们不情不愿地臣服在我的脚下,那滋味,倒是让人兴奋得很呢!”   众人已经无力再回她的话,只单单应付她若有似无的威压,就已经非常吃力了。   姒月很满意这种碾压般的威慑,她风情万种地将散在鬓边的几缕乌发别到耳后,冲着众人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你们也会像地上的那个呆瓜一样,成为我口中的美餐,因为只有你们活着,我的生活才不会那么闷。”   “至于你,苌楚,”姒月好心情地款步走到苌楚和廖若煜的面前,盯着苌楚的眼睛道,“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儿子,我能有今天,还是拜你所赐呢!”   她忽然将目光转向廖若煜,却仍是继续对苌楚说道:“所以我不杀你,只是把你的心拿走,你说怎么样?”   廖若煜猛地被姒月盯住,心中一凛,刚想转移视线,却突然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取代了苌楚站在了自己的身边,而自己,竟然还拉着她的手!   廖若煜大惊,慌忙像甩掉爬上手的毒虫一般拼命地甩掉她的手,同时抬头寻找苌楚,发现他就在自己的不远处,此刻正用惊愕的目光看着自己。   “苌楚!”廖若煜大声喊他,同时向他跑去,而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姒月却再次伸手拉住了他,狰狞地对他笑着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他大骇,急忙伸手去掰姒月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突然间,廖若煜感到腕间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抬头,正看见苌楚从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苌楚!”廖若煜慌了,急忙伸手帮他去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转眼,苌楚却受伤了?不对,刚才他的身边不是姒月吗?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苌楚?   眼睛不期然地看见了自己手腕处一道细小的伤口,廖若煜晃然大悟,刚才,是他的幻觉吗   他记得,自姒月咬伤那个魁梧大汉的脖子开始,整个场面就变得有些诡异。紧接着,他便看见他们这一众人,包括苌楚,都在各自的身边立起了防护的屏障,而姒月却是一副闲适的样子。廖若煜不明白其中的玄密,但大致的厉害,他还是可以猜得到的。   他猜想姒月在吸食了鲜血后,定是灵力大增,变得更加恐怖了——小说和影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无法按照原先的计划,将姒月带回无间炼狱了。他有些紧张,却并不感到有多害怕,看了眼全神贯注的苌楚,廖若煜沉默地站在他的旁边,没有开口询问。   他没想到姒月会突然用眼睛盯住他,触不及防下,他便中招了。   想起刚才幻象中拉着他的姒月,不用说,那是被姒月施了障眼法的苌楚。他一定是发现了自己的异样,才分心唤醒了自己,而他自己却因为分神而遭到了姒月的袭击。   廖若煜简直恨死了自己,他果然是个只会拖后腿的!他咬了咬牙,心疼地看着苌楚,颤抖着声音问道:“苌楚,你怎么样?”   苌楚嘴边的血已经被廖若煜擦拭干净,姒月多少有些忌惮苌楚,一击得手后,便飞快地退了开去。苌楚趁此机会重新立起了防护屏障,看着廖若煜焦急的样子,忙笑着道:“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你不要担心。”说着拉起廖若煜的胳膊,用拇指拂过那道伤口,看着那片皮肤恢复如初,才轻声道:“疼吗?”   廖若煜忽然想起他刚醒来时,苌楚也是用这样的语气问自己:“疼吗?”他的眼睛忽然就红了:“傻瓜,不疼的。”   那时的他已经陷入了幻境,苌楚别无他法,只能用痛感唤醒他的神志。本来,这并不算是什么事,可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苌楚对他受伤一事仍旧有些难以释怀,在此基础上,苌楚再亲自出手伤他,心里必定不好受。   廖若煜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苌楚,我没事的,你忘了吗?我也是个男人,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苌楚,现在你要做的,是全神贯注地应对姒月,我帮不了你什么,却也不能再像刚才那样,被姒月钻了空子。”   说着他绕到苌楚的背后,从后面紧紧地抱住苌楚的腰:“苌楚,你封了我的五感吧,这样,她就影响不到我了。”   苌楚没有动,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抱紧我。”   接着,廖若煜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他像是突然被关在了一个静谧的、黑暗的、密闭的屋子里,除了可以动弹,除了可以呼吸,他看不到、闻不到、听不到,就连说话,也不能。   这种感觉真的是难受极了,廖若煜的心中不可遏制地涌起了阵阵的烦躁。然而一想到苌楚看着的眼神,他又不得不忍下了份不适。   众人见苌楚并无大碍,皆松了口气,虽然当时他们也看见了廖若煜的异状,却也无暇顾及。就连苌楚对姒月都难以应付,更遑论他们了。   “哎呀呀,真是感人至深呀!苌楚,我倒没有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深情之人呢!也好,不像你那个凉薄的父亲。”   姒月面带着微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每每看到苌楚,她就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男人,想起他对自己的羞辱,想起他那双看着自己时,不带一丝暖意的眼。   苌楚一错不错地紧盯着姒月,双眼再一次变得血红。瑶姬说的没错,为了廖若煜,他可以一次次地放出自己心底的魔。   他的心魔,便是花妖苌楚的死。当年他虽然被带到了天界,但花妖的死,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心魔。它会影响他,甚至控制他,但他仍却没有将其消除。千年过去,心魔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但只要不去触发它,心魔不再对他产生影响。   他拥有天帝的血脉,天生便带了几分灵力。只是正常情况下的他,总是无法发挥他血脉中的这一份优势。直到花妖死去,他在悲痛绝望之下被带到天界,他的这一份灵力,才终于被激发了出来。   只是无形中,心魔也随着这份灵力的激发而逐渐形成,并渐渐地,使得苌楚的心魔和这份灵力可以相互触发,那灵力可触发心魔,而心魔,也可激发那份灵力。      ☆、第 49 章   花妖已逝,姒月和血魔,一个被他囚禁,一个被他斩杀。逝者已逝,浓烈的不舍也只能深埋心底,而那刻骨铭心的恨,也已烟消云散。苌楚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再借用那份灵力,且再也不用触发他心底的魔,却没有料到,他遇到了廖若煜。   他要用一切手段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廖若煜一直以为在他灯灭之际,便是他们二人缘尽之时,可是他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事阻隔他们在一起?   在廖若煜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悄无声息的,改了廖若煜的命格,现在的廖若煜,还能至少陪自己三百年!那他又怎么会甘心,就此轻易被人了结与此?   就算触发了心魔后会毁灭地界又如何?他要的,从来都只是身边的这个人而已!   看着苌楚的眼睛已经变得赤红,连身上的气势也逐渐变得不同,姒月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变得漆黑无比,而长楚头顶的正上方,正逐渐形成了一个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的巨大旋涡。   苌楚身后的人接二连三地昏迷倒地——他们应对姒月时已经足够吃力,现在苌楚的灵力骤涨,威压突然铺天盖地而来,他们无力开口提醒苌楚,只能硬扛着,直到他们力竭倒下。   但苌楚却像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仍然只是双眼紧盯着姒月,一只手放在腰间,紧紧抓着从后面搂着他的廖若煜的手。   姒月不知道苌楚心魔一事,但作为苌楚的母亲,苌楚体内的血脉如何,她却是最清楚不过了。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血脉方面的原因,让苌楚在灵力的吸收方面具有先天的优势,故而苌楚在幼年时被带到天界后,短短的一千年,修为便超过了前任的魔尊玄月。   所以苌楚这是要亮出撒手锏了?   姒月皱着眉看着苌楚血红的双眼,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   就在这时,漆黑的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狰狞的闪电,直直地指向了地面上对立着的两人。   姒月大骇,急忙调运灵力护住周身。象征着修炼者们的劫难的雷电,是地界中的每一个修炼者唯恐避之不及的。即使姒月的灵根已变,修为大增,但对于这条从天而降的雷电,她还是会本能地觉得心惊胆战。   一直静立着的苌楚也动了,只是令姒月惊讶的是,苌楚竟然没有采取任何的躲避之法,只是施法在他和那个小子的身上蒙了一层银灰色的东西。   苌楚莫不是已经疯了?姒月不禁如是想,就算他的灵力有了突破,就算他断定自己对他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他也不会蠢到去和天道对抗吧?   没人会选择和天道对抗,除非他疯了!   不等姒月从惊讶中转过神,天空中的那道扭曲的闪电已经直直落了下来。姒月不停地默念着法咒,不停地加固自己的防护罩——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下意识的,她望了眼对面的苌楚,不料这一眼,却让她彻底从震□□得惊惧起来!   她一定是眼花了,不然为什么会看见苌楚沐浴在雷电中却安然无恙?她甚至看见了独属于雷电那幽蓝色的花朵在苌楚和那个小子的身上闪烁不停,但他们却仍是好好地站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苌楚也就罢了,那个人界来的小子可是半点灵力也无,在雷电之下他竟然还毫发无损,这让她如何接受?   雷电一道有一道地落下,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的雷电要耀眼、粗/大,而威力,也一次比一次可怕。   姒月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她只以为这是因为她吞食了血果才引来的劫,完全没有想到这只是因为苌楚触发了心魔,力量猛然增长而引起的动荡。他的这份力量太过可怕,天道只好在他还没有出手毁灭整个地界时,先行将他诛灭。   姒月只是被牵连的那一个而已。   更让姒月感到绝望的是,对面的苌楚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雷劫中,竟然仿佛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而她,却已经觉得有些精疲力竭了。   姒月万般不甘地咬了咬牙,她被苌楚囚禁了千年,如今好不容易逃脱,又忍受了血果重铸灵根的痛楚,才得以看见胜利的曙光,却又要被苌楚带回那个永远暗无天日的地方?   姒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她不甘心!只要眼前的这个人一直存在,自己就永远没有自由可言。她本以为这一次可以洗去自己所遭受的屈辱,不料却迎来了这可怕的雷劫!   她真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早早出手将苌楚杀死,那样的话,即使她遭遇了雷劫,只要她熬过了,便再没有人可以动她分毫!   很快,姒月便连后悔的精力都没有了,然而就在此时,他对面的苌楚却开始动了。   看着他直直地向自己走来,姒月的心中一片冰凉。   感到苌楚似乎在动,廖若煜下意识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看得见东西了,进而,他又听到了头顶雷鸣的声音。他疑惑地看向对面——苌楚怎么解开自己的封起来的五感了?难道姒月已经被他打败了?   可惜还没等他看清楚什么,头顶便忽然落下了一条足有水缸那么粗的一条闪电,直直打在了他和苌楚的头顶!   廖若煜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然而下一秒,他便发现这雷电只是顺着他和苌楚从头到脚围着的一张银网没入了地下,他和苌楚并没有被电到。   廖若煜这才松了口气,双腿有些发软地越过苌楚的肩膀去看对面姒月的情况。   恰好一道和刚才一样粗的雷电也从天空中落了下来,直接落在了姒月的头顶。廖若煜见她双手掐了一个指诀,口中默念着咒语,雷电落下时,她的周身便亮起了一层半透明的光罩,将她牢牢护在其中。只是与他和苌楚不同的是,姒月应付雷电显然有些吃力,廖若煜看出她的脸色已经发白,在不停地闪烁着的雷电映照下,更显得她的那双血红的眼睛狰狞可怖。   廖若煜心道: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雷电,但照此时的情景来看,这雷电明显对苌楚是构不成威胁的,那苌楚应对姒月时,便多了分胜算。   其实哪里只是几分胜算而已,现在的姒月对苌楚,已是毫无反抗之力。   苌楚此时已经走到了姒月的面前,而那雷电,竟然也隐隐开始退去。天空虽然仍有轰鸣之声,但雷电却是没有再落下来。   姒月死死瞪着站在她面前的苌楚,维持着念诀的姿势没有动——防护罩虽然已经薄弱,但多少,也应该是能阻挡长楚片刻的。   苌楚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手却缓缓抬了起来。他只需将面前这个女人的天灵盖拍碎,捣烂她的灵根,她便再不能对自己构成威胁了。   廖若煜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姒月,咬了咬牙,还是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苌楚宽阔的背后。   “苌楚!苌楚!不可啊!”天空中忽然传来焦急的喊声,伴随着那声音,一道金光突然飞到了姒月的头顶,恰好挡住了苌楚猛然挥下的手掌。   苌楚的眼神定在那抹金光之上,半晌,抬起了头。   廖若煜也惊讶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闪过了浓浓的担忧,不知道此人究竟是敌是友。   若是敌人吧,他却能不带一丝愤怒和仇恨喊出苌楚的名字,仔细听那焦急的语气,似乎还夹杂着隐约的担心。可若是朋友吧,那人可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姒月,明晃晃地阻止了苌楚将要杀死姒月的那只手,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应该是朋友吧?   见苌楚抬头看着天空,廖若煜也跟着抬起了头。   他此时才发现天空竟然变得如此的恐怖,黑漆漆的天空之上,突兀地漂浮着一个翻涌着的巨大的旋涡,那漩涡里还有隐隐的雷电闪过,像极了科幻电影中外星人即将出现的场景。   难道刚才那恐怖的雷电,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那刚才说话的人,不会就是扔雷电的人吧?难道这个人,就是像他小时候听说的那样,像雷公那样的存在?   可惜他的眼睛不给力,周遭的光线太暗,距离又太远,他已经努力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了,却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廖若煜兀自焦急之时,刚才那个说话的人总算是出现了。      ☆、第 50 章   “哎呦!幸好赶上了!”又有一句话传来,可惜仍旧只是未现其人先闻其声。廖若煜转了转抬得有些发酸的脖子有些无语,那么多废话干嘛,你倒是赶紧出来啊!   随着那人声音的落下,一道人形也极速赶了过来,“刷”地一下,硬生生停在了廖若煜的身前,若不是苌楚快速地提前将他拉进怀里,廖若煜铁定就被这个速度堪比高铁的人给撞飞了。   只是还没等廖若煜缓过劲儿,紧接着便又有一个人快速地飞了过来,“砰”地一声将先前那人撞出去老远,才堪堪停下身形,站在了那人方才站过的地方。   廖若煜:“……”   他忽然不在乎这个人,哦不,这两个人到底是敌是友了——就他们这一眼看去就万分不靠谱的样子,是敌他不担忧,是友他也不指望了。   这时,那个被撞飞的人忽然飞了回来,一把揪住撞飞他的那个,气急败坏地道:“姬遥,你是不是瞎!没看见我已经站在那儿了吗?你的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   被称作姬遥的挣开对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更气急败坏地道:“我哪里知道你忽然就停那儿了,地方这么宽敞,你就不能停在别处,非得停这儿吗你!再说了,你不是没什么事么,又不是娇滴滴的小丫头,嚷那么大声干嘛!”   廖若煜突然感觉自已的额角开始突突地一跳一跳,这两个二货,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而一旁的姒月的脸都绿了,这两个小子她自然认得,两千多年前,不正是他们将苌楚这个孽种带到天界去的?如果没有他们横插一脚,苌楚早就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自己的目的也早就实现,哪里还会生生遭受那千年的屈辱?   她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但同时她也明白,要在今天除掉苌楚是绝无可能了。她现在只能尽力保全自己,至于其他的,她唯有再等。   索性她早已等了千年,不在乎再多等几日。   她就不信苌楚的那几个所谓的“兄长”,会再一次把他带到天界去,而且自己的雷劫已过,等到下一次,苌楚可就不会如今天这般的幸运了!   趁着苌楚的注意力还在那兄弟二人身上,姒月口中默念,身影一闪,顿时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岂料她刚想遁地离开,身形便被生生定在了原地。   然后她看见从漆黑的夜幕里,缓缓走出了两道人影。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心如同跌进了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深渊,直坠到了谷底。   其余的四人也注意到了姒月的动作,在看到那两个人出现时,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兄弟俩立刻不约而同地跑上前,异口同声地道:“父王,大哥,你们怎么才到啊!”   刚走出来的二人中,被称作大哥的温和地看着他们,笑着道:“你们俩就是性子太急了,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怎么行?”又看着苌楚道:“苌楚,近来可好?”   不远处的苌楚见此一切,自始自终都无比的淡定,直到此时,他也只是恭敬地回了一句:“父王,大哥,多劳挂心,我很好。”   廖若煜的下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苌楚的过去他也略知一二,所以,这突然出现的四个人,分别便是苌楚的天帝父亲,和他的那几个异母哥哥了?   他们不是住在那高高的九重天之上吗?怎么下来了?   虽然因为天帝对苌楚的冷漠,让廖若煜对他难以心生好感,但苌楚的那几个异母哥哥却是真的待苌楚好。此时见到了本尊,廖若煜立刻对他们便产生了几分好感。看了眼被定在原地一脸绝望的姒月,廖若煜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即使姒月再自私再可恶,他也终究是苌楚的母亲,如非必要,廖若煜并不希望苌楚亲手杀死她。现在苌楚的父亲来了,那便由他来解决吧,毕竟在廖若煜的眼中,姬芜怎么说也是苌楚的家长,有了家长在,哪里还用的着小孩子出手呢?   天帝姬芜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姒月,那神情与方才的苌楚简直如出一辙。这个女人,是他完美人生的唯一一个污点,他厌恶着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将她除去。但,她终究生育了他的儿子。他看了眼同样面无表情的苌楚,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喜姒月,自是不喜苌楚,只是没有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竟然已经如此优秀了,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苌楚的地位,已经和他不相上下了。   姬芜不自觉的,在心中涌起了几分自豪与喜悦。   姬芜看着姒月,苌楚也在看着姬芜。   苌楚对着个名义上的父亲没有什么感觉,他和他亲近不起来。当年他被救到天界,据说还是姬芜的妻子——天后娘娘让他们的儿子们帮他一把的。虽然那个女人待他十分冷漠,但冲这一点,苌楚对她还是心存着感激的。然而对他的这位亲生父亲,他却真的不知道该拿怎样的心情面对他了。   直到姒月被姬芜看得冷汗涔涔,苌楚平淡的声音才不急不缓地传了过来:“天帝,不知道您此时出现在地界,有何贵干?”   开始叫姬芜父亲,是苌楚身为人子该有的礼节,而现在叫姬芜为“天帝”,这是在表示他现在是地界的魔尊,他们同为三界各自的王,姬芜是没有权利插手自己的事的。   姬芜倒也没有什么不悦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对苌楚道:“当然是为了来阻止你。”   苌楚挑眉:“阻止我?我认为,这是我们地界的事,天界并没有插手的权利。”   姬芜摇了摇头:“不,你知道万一你释放了你心底的魔后,将会有怎样的后果?”   苌楚仍旧面无表情,并没有回答姬芜的话,显然他是知道的。   姬芜叹了口气,禁不住看了眼苌楚身边的廖若煜。觉察到他的目光,苌楚皱了皱眉,侧身挡住了姬芜略带探究的目光。   姬芜别开目光,继续道:“看样子你显然是明白的。既然你那力量如此恐怖,如若将地界毁灭,三界的平衡必然会被打破。到那时,你迎来的雷劫就不仅仅是像现在这般了。既然你为了他不惜疯魔至此,又为什么不能为了他多想一些?”   苌楚的表情仍旧没有变化,倒是一边被迫听他们谈话的姒月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   什么意思,那雷劫竟然不是冲着她来的吗?原来不是因为她吃了血果才引来雷劫的吗?原来,这一切,都是苌楚带来的吗?   所以,即使她吃了血果、改了灵根,就算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雷劫,她也仍旧斗不过苌楚吗?   她的失败,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吗?因为,她对他的敌人,她的亲生儿子,从来就不曾了解过!   她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继而,不可遏制地疯狂大笑起来。   她就是个笑话,明明生了个宝,却被她随手丢弃,明明已经再无瓜葛,却又被她用仇恨,强行将二人拉在了一起,明明他们是至亲的母子,却在她一次次的赶杀之下成了水火不容的仇人!   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她真糊涂,为什么要让自己走上这样的一条路呢?   在场的几人皆诧异地看着突然疯狂大笑不止的姒月,看着她笑得歇斯底里,眼眶带泪。   姬芜看了她一眼,转头对苌楚道:“还有便是,我之所以阻止你杀她,正是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即使你再痛恨、再不愿承认,这也是既定的事实。你若亲手杀了她,那边是弑母之罪,是天理难容的。你想想,你毁灭地界,弑杀生母,你真的有自信,能躲过天道对你的惩罚吗?”   廖若煜闻言一惊,心下闪过阵阵的后怕,结结巴巴地问姬芜道:“那……天道是不是就要惩罚苌楚?就像今天的雷劫一样?”   姬芜态度冷淡地点了点头,他不是对苌楚爱上的这个男人有什么意见,而是对苌楚喜欢了一个男人这件事感到不满。自古阴阳交/合才是正道,他们这样的虽说也有,但终究是违背正道的。   廖若煜倒是没有注意到姬芜对他的态度,他已经被一阵阵的后怕惊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姬芜即使阻止了苌楚,不然后果……廖若煜不敢想象。   因为这个原因,廖若煜之前对姬芜的不满立刻烟消云散,还感激地冲着姬芜点了点头。   姬芜没有再搭理廖若煜,转头对苌楚道:“所以,你不能杀她。这就是我来地界的原因。”   苌楚看着他,没有说话,其他的三兄弟也禁不住禁了声,场面一时陷入了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便劳烦天帝,代某清理了?”半晌,苌楚才看着姬芜平静地道。   姬芜愣了愣,点了点头。千年过去,他其实并不想亲自杀了这个会弄脏他的手的女人。然而现在虽然苌楚是以地界魔尊的身份拜托他,但他终究是苌楚的生身父亲,从来没有付出过什么的他,是怎么也说不出没拒绝的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又迟到了……   ☆、第 51 章   姒月死了,廖若煜大大松了一口气。有这么一个时时刻刻想要算计苌楚性命的人,他便是连觉也睡不安稳了。可偏偏这人还是苌楚的亲生母亲,苌楚无法对她下死手,他自己又是个不顶用的。所以,对帮助苌楚消除了心头隐患的姬芜,廖若煜倒是不再像之前那般有意见了。   话又说回来,自己的亲生父亲因为自己的原因杀掉自己亲生的亲生母亲,怎么说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幸好苌楚的反应很是淡然,廖若煜才逐渐不那么担心了。   但廖若煜这几天很是头痛。   鉴于地界的一些具有威胁性的隐患就此已经除去,他原本打算和苌楚在地界呆上一段时间后,就让苌楚送他回去,结束在地界米虫一般的生活,像之前他和苌楚说好的那样,从此两人各自投入各自的工作中,开始新生活。   可是他的计划现在却全然被打碎了,就因为苌楚的父亲和他那三个异母哥哥竟然在地界住了下来。那对双生子兄弟还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下界了,想要尽情游玩一番再回去。   游!玩!一!番!那你倒是游玩去啊!天天缠着我做什么?   廖若煜被缠得快要崩溃!   那对双生子简直就是一对话唠加十万个为什么。一会儿这个说:“弟妹,你真的是人界的吗?”一会儿那个说:“弟妹,人界好玩吗?我听前辈们说地界有很多好吃的。”过一会儿这个接着问:“弟妹,你是怎么和苌楚认识的?他明明很无趣的啊!”那个便也跟着道:“弟妹,你们什么时候去人界,把我们也带去吧?我也好想去看看!”   弟妹弟妹弟妹弟妹,廖若煜的脑子已经被这两个字刷了屏,就连晚上睡觉,都会被这两个字吓醒——他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弟妹又是个什么鬼!   苌楚对此倒是没什么不满,只是会在姬逍和姬遥——双生子的名字——缠得廖若煜狠了,妨碍到了他和廖若煜亲热的时候,才会用眼神将他们逼退。   但以廖若煜对他的了解,他分明看到了苌楚在听到双胞胎在叫他“弟妹”时,那藏在眼底的笑!   好吧,你高兴就好,廖若煜无力地表示。   其实廖若煜能够感觉得出来,苌楚对他的这三个异母兄弟还是很有感情的。想想也是,当长楚到了绝望的尽头时,是他们给了苌楚希望,他们帮着他活了下来,这便是最大的恩情。苌楚虽然因为身份的尴尬和他们鲜有交流,但毕竟在天界那么长的时间里,只有他们是真心待他的,在他的心里,他们早已经是他的兄长了。   正因为这一点,廖若煜才更加感谢他们,当然,死活被称作弟妹什么的,他是怎么也不会原谅的。   最后还是姬芜和他们的大哥姬月看不下去了,一人提溜着一个返回天界去了。   地界又恢复了平静的日子,苌楚趁此机会带着廖若煜在地界中逛了个遍。廖若煜在没有遇上苌楚的时候,有时候也会想要外出游玩一番放松一下心情,但每次都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搁置。其实有时候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提不起兴致,一个人沉默地混迹在人群里,总会让他有些无所是从。   仅有的一次出游,便是带着他曾以为的大狗,可惜中途又出现了宠物狗大变男朋友的爽雷剧码,最后在床上躺了几天,便回了家。   身边有苌楚陪着,周遭或苍翠或斑斓的景象让廖若煜心旷神怡,更让他满意的是,有苌楚这个金手指在,他们甚至连吃的喝的都不用带多少。呼吸着地界这独有的,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廖若煜心下惬意极了。   与此同时,地界中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魔尊大人有一个来自人界的伴侣。每当他和苌楚乘坐着凤羽从他们的面前经过时,他们都会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盯着他们猛看。让廖若煜很是无奈。   其实地界中的成员们相较于人界的人类,那可真是单纯多了,瑶姬、小路那样的毕竟只是少数。不论是喜欢还是讨厌,亦或漠不关心,廖若煜都能从他们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地看出来。如若可以,他真的想就此在地界之中定居下来。   享受够了、玩乐够了,苌楚便带着廖若煜回人界去了。   其实对于他们二人来说,这间不大的房子才是他们的家。苌楚在地界生活了几千年的魔宫,在他看来也不及这间短短生活了几个月的房子温馨,因为这里有廖若煜,有他的爱人。   原本廖若煜是打算向各个私人医院投送简历的,可是转念一想,有了工作的他虽然踏实,但医生这个职业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时间陪伴家人,若是这样,那他的初衷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再三斟酌后,廖若煜决定自己开一个小诊所。   虽然廖若煜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医生,可他其实并没有多少的存款。之前他的母亲患病,就几乎掏空了他的老底。无法,廖若煜只好放弃了一些设备,想了想,又把贷款买底商的想法打消了——还是先租一个试试吧。   苌楚对此很是郁闷,他是地界的王,这点小钱自是不在话下。可是地界的所用的钱不是人民币,苌楚再有钱,也无法拿到人界来用。在廖若煜的这件事上,他一点忙也帮不上   娄魂得知后,大大嘲笑了苌楚一番,才“好心”提醒他去冥界的三界银行那里去兑换。替廖若煜解决了这方面的事,苌楚的心才舒坦了点,连娄魂的嘲笑他也不甚在意了。   接下来的事才是最麻烦的,明明他们所有的条件和证件都齐全,但那些人就是百般推诿着不给办理,苌楚看着那些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恨不能上去给那些人几个嘴巴子!   倒是廖若煜看得很开,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没钱没势的小老百姓,你就得靠后站,没办法。实在不行,这诊所他就不开了呗,去小医院投个简历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苌楚,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都忘了他在人界其实是有身份的。   当初他为了以人形的样子追求廖若煜,便让娄魂给他制造一个在人界合法的身份。那家伙偷懒,转身便把他在人界走动时所用的身份给了他。   暮雪集团的董事长,一开始苌楚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身份,直到他在人界待了一段时间,逐渐地了解了一些人界财经上的事,才知道这个暮雪集团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暮雪集团囊括了华国在人界的一大部分产业,是商界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只不过暮雪集团的董事长很少露面,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所以虽然苌楚很想利用这个身份打那些人的脸,却因为根本没人能将他认出来而作罢。   不过幸好暮雪集团随便一个总裁或经理,都足以让这些人当成爷爷供起来,苌楚这才缓和了一张阴沉了好几天的脸。   有钱又有人,廖若煜的小诊所很顺利地开了起来。李俊凯和小陈对廖若煜的回来很是意外和高兴,廖若煜便在家做了饭请他们一起,简单地庆祝了一下诊所的开业。   最高兴的莫过于肖暮雪,他和廖若煜很是投缘,和廖若煜在地界一样,他在冥间除了娄魂,也没有什么朋友。他人又木讷,愿意和他说话的也没几个,廖若煜去了地界后,他没有办法常去找廖若煜,可现在廖若煜回到了人界,肖暮雪便可以时时刻刻过来找廖若煜聊天了。   苌楚也不得不回地界去了,好多事堆积在那里,处理起来也不会轻松,但廖若煜的诊所刚开,一切都还没有步上正轨,而且所里边就廖若煜一个人,他实在放心不下。现在有肖暮雪陪着,他倒是放心了不少。   反正到了晚上,他便回来了。   娄魂对此却很是不满,肖暮雪天天往廖若煜这里跑,把他都给冷落了。但看着肖暮雪开怀的样子,他也不得不生生忍下了想要把他拉回去的冲动。不过幸好晚上的时候苌楚就回来了,他便也心安理得地将肖暮雪带回去暖被窝,等到第二天苌楚离开后,再见他送过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诊所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之前廖若煜的一些老顾客知道他开了个人诊所,都断断续续地跑到这里来就诊。肖暮雪因为总是在店里边帮忙,现在已经是廖若煜的得力帮手了,店里忙的时候,他可以帮忙拿个药,量个体温啥的,整个人显得都灵动了不少。   两家四个男人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分开整整一天,夜晚在一起的时光便变得格外的美好与珍贵。   所有的一切都进入了最好的状态,他们的生活也变得更加充实和美好,一切,仿佛都会越来越好。   这一天是星期一,是廖若煜每个星期休息的日子。因为不用去诊所,两人在前一天便有些过火。后来苌楚帮廖若煜的清理的时候,廖若煜已经睡得完全不省人事了。   苌楚睁开眼睛时,廖若煜还在睡,听到他翻身的声音也没有醒。苌楚看着他安静地睡着的样子,心底柔软到不行。   暗笑着凑近廖若煜的嘴唇偷了个吻,在接触到廖若煜的嘴唇的那一刻,苌楚彻底地呆住了,   廖若煜竟然不知何时,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呼吸!      ☆、第 52 章   苌楚的心跳骤然停止,紧接着便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恐惧像入了魔的草疯了一般在他的心里蔓延着,怎么也压制不住。这样陌生的、剧烈的感觉让苌楚瞬间手脚冰凉。   眼前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一脸安详的样子却让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惶恐,他深吸了几口气,僵着手,再一次将手指放到了廖若煜的鼻端。   怎么也感觉不到往日那样温热的呼吸,苌楚的胸口蓦地一疼,一口腥甜涌上了喉头。   他木然地将其咽了下去,有些机械地凑上前抱起了廖若煜,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轻声唤道:“若煜,快醒醒,起床了。我饿了,我们一起去做早餐好不好?”   怀里的人仍是没有丝毫要睁开眼睛的意思,甚至每日将醒时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今天也仿佛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一动也不动。   怀里的人一点点的变冷了,就算苌楚努力地抱紧了他,努力地将他围在了厚实的被子里,一遍遍地吻着他嘴唇,他还是一点点变得冰冷,变得僵硬,就像苌楚的心。   从晨光柔熙到夜幕垂临,苌楚终于相信,他的心,死了。   幽暗的黑眸再一次逐渐染上了血红,他轻轻地将人放在了他们共同的大床之上,挥手,大床的周围便缓缓地升起了一道道晶莹的冰墙。苌楚漂浮在半空,看着冰墙缓缓地闭合,将仿佛睡着了的廖若煜紧密地围在了其中。   苌楚隔着厚厚的冰墙,轻柔地抚摸着那道已经模糊的身影,半晌,他才抬起手,拈指设了结界,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房中。   而此时的廖若煜却是一脸迷茫地看着四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睡了一觉,竟然就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   因为和苌楚折腾得太久,到后来洗澡的时候他已经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昏昏沉沉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变得特别的轻,身体总是不受控制地往上飘。然而他实在是太累了,即使迟钝地感觉到了这种感觉十分怪异,他也不想睁开眼睛。   而后来他却感觉自己眼皮上像是被人滴了胶水,就算他想要睁开眼睛,也实在掀不起那紧紧粘合在一起的眼皮。   这种感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到廖若煜终于能够睁开眼睛时,他便已经在这里了。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四周荒凉一片,风出奇的大,仿佛是要将他的骨架给吹散。但奇怪的是,这风这么大,他还穿着睡衣,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意,廖若煜心想,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他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除了他,和一丛丛的荒草被风吹起的阵阵波浪外,没有一个人影。廖若煜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这种梦境给他的感觉实在说不上是好。   可自己既然知道这是梦,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呢?他不想待在这个梦里,他想要见到苌楚。这里处处透着荒凉与孤寂,让他很不舒服。   驻足了片刻,廖若煜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既然这里是梦,那就找个大坑、悬崖什么的,跳下去的时候自己怎么着也该醒了吧?   抱着这么个想法,廖若煜跌跌撞撞的,又走出了好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就像是一缕幽魂一样。   廖若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然停下了脚步。他又想起了一开始他身体的那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意识到,他的这种现象和很多书籍里面提到的“灵魂出窍”十分的相像。   莫非,他灵魂出窍了?或者更准确一点地说,他是,死了?   廖若煜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吓得浑身一个机灵!不不不,不会的,他明明那么健康,没病又没灾,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呢?更何况他还要陪着苌楚,怎么舍得去死呢?   廖若煜又开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可是一个想法一旦在心里冒了头,人们的思维便会不由自主地向那方面倾斜。廖若煜死死咬着牙,忍着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快步向前走着,走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惶恐,奔跑了起来。   可是这该死的一片苍茫却怎么也走不完,不论他走多久,仍是走不出眼前的这无边的荒凉。他现在已经确定这不是他的梦了,不然他这般的惊慌和恐惧,早就从梦里醒过来了,就算他不醒,他身边的苌楚也会把他叫醒的。   这不是他的梦,然而在这里,他的身体却像在梦里一般,不论是冷还是热,是痛还是痒,他统统感觉不到。就连那凌厉的风迎面刮来,他也丝毫没有感觉,唯有通过自己不断飘摇的衣摆和不断翻涌着的荒草丛,他才能知道这风究竟有多大。   没有了感觉,倒不如说他是没有了身体。没有了身体的一缕魂,又怎么会有感觉呢?   廖若煜拼命地跑着,丝毫不觉得累。突然,他仿佛看见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人影在晃动。他揉了揉眼睛,那些人影逐渐地清晰起来,他发现,他的近视眼似乎也莫名其妙地好了。   廖若煜欣喜若狂,不管他现在是在哪里,但只要有人就是好的啊!在那一望望不到边的苍茫里,他总是会生出整个世间只剩他一个人的错觉——那让他恐惧和害怕!   顾不得多想,廖若煜飞快地向那个方向跑去。人的心里一旦有了明确的方向,奔跑起来,便多出了几分力量。   风更激烈地从他的耳边划过,待跑到那些人影前,廖若煜已经觉得有些头晕,整个人似乎更轻了许多。   虽然感觉不到累,但廖若煜还是习惯性地停在原地喘了片刻,才向那些人走去。   那些人似乎没有看见他一般,皆是浑浑噩噩的,排成了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队,缓缓地向前蠕动着。   廖若煜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前面那人的肩膀道:“先生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啊?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那人却仿佛是没有听见一般,连头都没有回。廖若煜无法,只好走到他的前面道:“先生?”   这一看却把他吓了一跳,只见那人双眼空洞,直直地看着前方,对近在咫尺的廖若煜的问话没有丝毫的反应。廖若煜看着他的那副样子,无边无际的恐惧突然便从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他是不是,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不记得?   他连连后退,不行不行,他不能呆在这里,他必须回去,他必须要回去了!   不同于来时的激动,此时的廖若煜被深深地恐惧所包围,他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只想快一些离开这个诡异到让他绝望的地方。   在一众不言不语、没有任何反应的人群中,廖若煜的这个样子格外的明显与突兀。果然,这些人不是没有人看管的,很快,便有两个全身穿着黑漆漆的制服的人发现了奔跑着的廖若煜,立刻便凶神恶煞地追了上来。   感觉到了自己被追赶,廖若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然而这一眼,却令他心中的恐惧像□□一般爆裂,瞬间袭遍了他的全身。   不知道为何,他对这两个黑漆漆的身影有着本能的畏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任那两个人将他拖拽起来,一言不发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廖若煜惊恐地长大了嘴,他想挣扎,却手脚发软,想惊叫,却死活发不出声音,绝望让他不断地喘着粗气,心中发慌发酸,眼睛却是流不出一滴眼泪。   这时那两人中的一个看了他一眼,戏谑地道:“怎么了?害怕了?谁让你没喝孟婆汤就跑到这里来了?你这要是走了人道还好,若是走了畜生道,你还留存着前世做人时的记忆,那岂不是更可怕?哎,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啧啧!”   或许是已经抓到了人,这两个人不像先前那样的凶恶,甚至有心情对廖若煜说教起来,   其实从近处看,这两个人并无特殊之处,但他们穿的那身衣服,却让廖若煜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深深地畏惧。听了这个人的话,他心中的那个猜测也越来越清晰,绝望也越来越明显。   他张了张嘴,无力地道:“我不能走,我不能喝孟婆汤,我要回去,求求你,让给我回去吧!”   这时另一个拽着他衣领的人道:“回去?会去哪儿?你现在已经死了,你家里的人说不定都把你火化了,你怎么回去?像你这样的生魂多了去了,我们俩就是专门在那里抓你们这些不喝孟婆汤试图逃跑的生魂的阴差。你现在被我们抓了个正着,还是乖乖地跟我们去孟婆那儿领汤去,好生去下一世吧,别再折腾了,免得受罪。”   也是这个生魂赶上他们心情好,要不然他们才不会和一个生魂说这么多废话!不听话?揍到他听话便是了!   廖若煜抖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兀自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苌楚不会将我火化的,我要回去……”   那两人也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和这样的生魂,见劝说不动,便也不再言语,继续拖着全然没了力气的廖若煜向前走去。      ☆、第 53 章   娄魂听完苌楚的话,再看看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的苌楚,不由得大惊,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说,廖若煜……死了?”娄魂皱着眉,苌楚是不会说谎的,那廖若煜便是真的出事了。虽然不是说每一个人的生死期他清楚,但廖若煜的寿命他却是清楚的。不应该现在就结束啊,难道是下面的人勾错了魂?   苌楚说完话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只要他动一下,便会拦腰折断。   娄魂看着他紧紧握着的手,叹了口气,“苌楚,你先坐下,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苌楚仍是一动不动,娄魂无法,只得拿起桌上的电话道:“让判官尽快来我办公室!”   判官很快便来了,娄魂看了眼站在一旁苌楚,问道:“昨天夜晚,可否有一个叫做廖若煜的生魂来冥间?”   判官想了想,点头回道:“没错,是有这么一个生魂。”   娄魂皱眉:“我记得他的寿命还有整四十年,怎么会突然去世?是不是下边的鬼差勾错魂了?”   判官摇头道:“没有错,但他确实是有些特殊。不知道他得了什么机缘,他的阳寿竟然凭空多出了三百年,但这与人界人类所能有的最高寿命是不相符的,很有可能会引起天道的惩罚。”   听到这里,一直僵直不动的苌楚混身一震,娄魂看他那样子,再结合判官刚才所说,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原由。然而想想当初他追求肖暮雪时的曲折,便也理解苌楚的心情了。   他连忙拿起电话道:“通知各部门,只要看到有名叫‘廖若煜’的生魂,立刻停下对他的各项工作,并将其带到冥王地府来!”   判官看了眼苌楚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问,见娄魂没有其他要问他的,便点点头开门离开了。   苌楚始终不发一言,即使他现在心急如焚,却也知道在这里如果没有娄魂,他是万万找不到廖若煜的。他知道在人界有一种专门给魂魄喝的药,只要喝了那药,所有前尘往事都便成往云烟。   他怕廖若煜死去,更怕他在死去后会喝那药,然后将他和他们之间的所有过往,彻底忘记。   他紧紧地盯着娄魂面前的那部电话,仿佛下一刻,廖若煜就能从那里钻出来一般。   娄魂也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紧抿着唇等待着电话的响起。   时间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每过去一秒,苌楚的心便往下沉一分,他不禁想,若是廖若煜在他们找到他之前喝了那药,那该怎么办?   娄魂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抓起桌上的另一部电话厉声道:“通知孟婆馆,暂停派发孟婆汤,所有生魂在原地等待!”   几乎是他刚放下电话,桌上原先的那部电话便响了起来,娄魂急忙按下了免提键。   “已发现目标生魂,因生魂未喝孟婆汤便私自去了轮回道,被在场的监察发现并逮捕,此刻正被带往孟婆馆处。”   “不要像对待一般生魂那样苛待他!你们即刻前往,将人带到我这里来。”说着抬头去看苌楚,却发现那里早已没有了人影。   娄魂又急忙对那边道:“不用带过来!将那生魂看好,在原地待命!”   廖若煜看着突然赶过来让他们停下的这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心中想着如何能逃过喝那个孟婆汤。他现在回去是不可能了,他只能设法保留着这一世的记忆,去往下一世。他想,如果苌楚一直保留着他们的那个家,那他们终有一天,还会再次相遇。   可是他又该如何让苌楚知晓转世后的自己,苌楚若是发现自己死了,会不会在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   他现在其实已经排在了喝孟婆汤的队伍后边,不过庆幸的是,不知道为何,前进的队伍竟然突然停止了。他努力稳下心神,想着怎么样才能躲过喝那个孟婆汤。   皱着眉苦苦思索的廖若煜没看见有道身影正极速地向着他冲过来,很快,那道身影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瞬间映红了他的眼眶,安抚了他强忍着恐惧的心。   没等廖若煜做出反应,那身影便向他伸出手臂,打算将他拦腰抱起。廖若煜举起手臂,颤抖着声音道:“苌楚……”   然而下一刻,恐惧却将他们心中刚刚升起的喜悦淹没――他们发现,他们根本无法触及彼此!   廖若煜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隐没在苌楚的颈间,又看着苌楚的手臂从他的身体中穿过,终于想起,他现在,已经是一抹幽魂了。   苌楚突然有些无措,他一遍遍地尝试着将廖若煜抱起,一次次看着自己的手从廖若煜近乎透明的身体中穿过,心中的恐慌一寸寸的扩大,他突然止住了手——他怕他继续这样莽撞下去,会让廖若煜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苌楚,别怕,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廖若煜总算是回过了神,想起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和打算,连忙急声对苌楚道:“苌楚,我想好了,我想办法不喝那孟婆汤,我便可以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去往下一世。你等着我,等我轮回后,就去找你!”   追着苌楚的娄魂,刚到这里便听见了廖若煜的这个近乎不可能的计划。他走到那两人的身边,在廖若煜的额间轻轻点了一点,回身对失魂落魄的苌楚道:“他现在是生魂,阳间的一切人或物,都会对他的魂魄产生伤害。我现在给了他一点阳气,又给他设置了防护结界,现在,你扶着他,跟我走。”   苌楚听到他的话,连忙上前将廖若煜抱了起来。他比廖若煜更想离开现在这个地方,那个叫做孟婆汤的东西,大概是他这一辈子,最害怕的东西。   等到了娄魂的家里,肖暮雪已经听到消息焦急地等在家中了。一看苌楚抱着廖若煜跟着娄魂走了进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肖暮雪有些心疼地看着廖若煜苍白的脸,虽然相貌上他和廖若煜是一样的年纪,但在他的心里,却早已经将廖若煜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来看待。加之这段时间两个人在诊所相处的日子,肖暮雪更是觉得和廖若煜投缘。他是希望廖若煜能够幸福的,可是现在……   娄魂让苌楚坐在沙发上,自己拉着肖暮雪一脸严肃地坐在了他的对面,看着他道:“苌楚,你是不是私下里,给廖若煜改命了?”   苌楚坐在沙发上,怀里仍旧抱着廖若煜没有放下来。听到娄魂如此问他,他有些懊悔地皱起了眉,紧抿着唇看着他,点了点头。   廖若煜惊讶地看向娄魂,又抬头看了看苌楚,一时有些搞不明白他们话中是什么意思。   没等苌楚回答,娄魂便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说你改命就改命,少改一点不行吗?你倒是狠,直接给他续了三百年!你折寿就算了,连带着他也跟着你折寿,现在别说三百年了,他连一年也没了!”   这话已经是指责了,肖暮雪狠狠拉了他一下,才阻止了他即将说出的、更难听的话。   苌楚低下头看着廖若煜,手指轻抚着他苍白的脸和苍白的唇,终于在自发现廖若煜没有了呼吸后,对廖若煜说出了第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太贪心……”   廖若煜摇了摇头,只短短一天,苌楚的面容已经布满了憔悴,他心疼地道:“你怎么这么傻,把自己的寿命补给我,万一你有什么事又怎么办?就算你给了我再久远的生命,我独自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苌楚,我虽然不能说只为了你而活,但如果我生命中没有了你,那活着,又有什么用?”   苌楚将头埋进廖若煜的颈间,却发现这人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他熟悉的体温和味道,而这一切,竟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他舍不得,舍不得放弃这一切。反正他有那样长的寿命,为什么就不能分给廖若煜一些?难道他们一定要屈服这天道,就这样彼此错过吗?   他不甘心,他是地界魔尊,他拥有整个地界,却无法拥有苍茫世间一个渺小的人。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这所有的一切,来换取眼前的这个人!   看着他们俩这样子,娄魂也不好再说什么在他们本就受伤的心口上抹把盐。他也有自己的爱人,他理解那种拼命想要守护的心情。可是廖若煜已经被天道惩罚夺去了性命,如果他再将他复活,那更是逆了天道,只怕到最后,会让他生生世世都不得轮回!   难道真的要像廖若煜说的那样,不喝孟婆汤,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去轮回?然后让苌楚在他的下一世去找他?   可如果这样的话,变会使得人间与冥间的平衡遭到破坏,而且一旦开了此例,若他的手下之人也随着效仿徇私,那整个人界岂不是就要乱了?   想到最后,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这一番担忧说与了这两人。苌楚一直静静地听着,陷入了沉思,半晌,突然抬头问娄魂道:“那如果我撤去了对廖若煜命格的改变,那这一切,是否还可以回到昔日的正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迟到了orz驾照考科目三,今天强化,明天考试,明天大概还得迟到……   ☆、第 54 章   在场的人皆是愣了一愣,娄魂更是反应了好半天才皱着眉道:“按理说是可以的,可毕竟天道惩罚已经开始,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否还能扭转或改变,不过,我们或许……可以试试。”   廖若煜一下子握紧苌楚的手,虽然娄魂给了他一点阳气,但当他握住苌楚的手时,还是觉得有些灼烧一般的难受。方才和苌楚接触的时候,廖若煜已经被两人触摸不到彼此的情景扰乱了心神,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异样。   “苌楚,不要做傻事!”他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如果他们最终真的只能分离,那他也只能承认他们有缘无份。他们本来就会有如此分开的一天,他即使心有不甘,却也无怨了。他现在只怕苌楚会在自己离开后,再做出什么傻事来,毕竟他们头上,还有一个操/蛋的天道在监视着他们!   苌楚知道他的担忧,但他不想就这么妥协,既然他们已经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地步,那他何不放手一搏?   想着便冲着廖若煜笑了笑,抬头对娄魂道:“我给若煜改命格个时所用的方法,是我从地界的古籍中找到的。那是一个古老的阵法,需取被改之人的心头血七滴,放于阵眼之中。再取给其续命之人的心头血七七四十九滴,分别以包围之势散与那七滴血周围。开启阵法后,运用灵力将它们炼为一体后,便可以进行寿命的转接。”   娄魂从没听过着三界之中还有这样的阵法,也难怪他不知,这多少阵法本就是逆天的存在,老早便被三界的首领同时列为禁阵。但地界的首领只以强者为尊,只要他的实力够强,那这首领的品行如何,是不予考虑的。而此类的人中,不乏那些心术不正、总习惯为了自己而牺牲他人之辈,此阵虽是禁阵,但他们见此阵有如此的妙用,便不假思索的留了下来,最终直接让一心想要延长廖若煜寿命的苌楚寻了个正着。   苌楚也是执着了,若是在往常,以他一贯的谨慎性格,是断不会如此轻易就做出冒险的决定的。可是他太想将廖若煜留下来,太想两个人能够长长久久地守在一起。他不甘心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那短短的几十年,便千方百计地找寻着能让廖若煜免于死亡的方法,不知不觉间,竟然成了一种执念。   此时的他看到这样的一个阵法,就像是一个将要溺毙之人忽然抓住的一根稻草,他又怎会因为它是一个有着风险的禁阵而轻易将它放弃?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阵法启动之后,必然会对激发阵法之人有所惩罚,他不惧那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惩罚的对象,除了他,竟然也包括毫不知情的廖若煜!   而这惩罚,又是这样让他难以承受!   他不由得紧了紧环着廖若煜的手臂,接着对娄魂道:“若煜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我想,如果我将这个阵法摧毁,是不是就可以免去天道对若煜的惩罚,都由我一人来承担。”   娄魂皱着眉听着他的话,不发一言。他并不赞同苌楚这样做,天道其实还是很公正的,既然廖若煜都受到了这样严重的惩罚,那作为启动阵法逆天改命的苌楚,那惩罚必定只重不轻。   既然如此,先不说苌楚如果摧毁了那个阵法是不是可以解除廖若煜身上的惩罚,单说他在接受惩罚之后仍旧继续抵抗天道而摧毁阵法,定是会招来更加激烈的惩罚,雷劫什么的,已经是微不足道了。这样中的惩罚,苌楚真的还可以在承受的下来吗?   他张了张嘴,正欲和苌楚说出自己的担忧,却见苌楚微不可察地冲他摇了摇头。他一怔,看了眼靠在苌楚怀里正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廖若煜,心中了然。心中叹息了一声,便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想了片刻,才又道:“那便如你所说,试上一试吧!不过苌楚,莫要强求!”   苌楚已经抱着廖若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看着娄魂不同于往常的严肃认真,郑重地点了点头:“多谢!”   娄魂看了眼廖若煜,对二人道:“既然你要去摧毁那阵法,我建议你还是把廖若煜留在冥间比较好。他现在本就属于这里,地界那样灵气充裕的地方对他并不利。如果你的方法是对的,那么他便可以自行回到他的身体中。话说,他的身体还留在在人间吗?你有没有给他做防护的措施,没有问题吧?”   苌楚赞同地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有这样的打算,他不知道他摧毁那阵法之时,又会有怎样的惩罚降临,如果是他自己,他尚能抵挡一二,但若和廖若煜一起,那他便没有了把握。若是廖若煜再次受到牵连,那他们就彻底没有希望了,他不想让廖若煜跟着他一起冒险。   他将廖若煜放下来,交给了旁边的肖暮雪。廖若煜见他转身要离开,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他看着苌楚的眼睛,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他有许多的话想要和苌楚说,然而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就那样愣愣地拉着苌楚,僵在了原地。   他听不明白苌楚和娄魂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隐隐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想。他知道苌楚此次前去必定凶多吉少,他本能地不愿意让苌楚前去冒险,只是当他将苌楚拉住时,却又不知道怎样和他说自己心中的担忧,不知道如何阻止他。   他能怎么说?劝他放弃吗?要说真心话,他也是不甘心的,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想要放手一搏。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可以和苌楚一起承担一搏之后的后果,而不是一直躲在苌楚的羽翼下,让他承受这一切。   他真恨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类,在关键的时候,只能受苌楚的保护,还会时不时的,拖他的后腿。   “真的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吗?”廖若煜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苌楚,我们不要去违逆那个天道了好不好?我可以入轮回的,到时候,你到人界去寻我可好?不管我的下一世是什么,你都可以找到我的对不对?”   苌楚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不想寄希望于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他们不是小说话本中的主人公,如果廖若煜没有了对他的记忆,他又如何在人界万千的生灵中,寻到一个他?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最终寻到了廖若煜,那他爱上了别人又该如何?强行拆散他们。强迫他爱上自己?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和别的人幸福在一起?   不,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无法接受,与其如此,他宁愿用自己的实力,换取他们这一世在一起的可能!   苌楚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低头吻了吻廖若煜颤抖的嘴角,柔声道:“不要害怕,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东西。它就像放在心底的一簇不起眼的火苗,忙碌的时候,它毫不起眼,根本对人构不成任何的威胁。可是当人的心陷入焦虑和担忧时,它便可以借此变成熊熊烈火,无时不刻,不在煎熬着那颗本已经濒临崩溃的心。   肖暮雪担忧地看着廖若煜仍旧保持着一个样子,呆呆地看着苌楚和娄魂当初离开的方向。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苌楚仍旧没有丝毫的音讯传来。他看了眼放在廖若煜身边没有动过丁点的饭菜,心里也跟着廖若煜难受起来。   他有时会想,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阴差阳错,便纠缠在了一起。寿命的不同,使他们终究无法相携到永久,他们,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然而下一刻,他的脑中便出现了娄魂的那张时刻没个正经的脸。为何非要如此执着呢?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已经住进了彼此的心,如若离开,他们会便失去整颗心!   他走上前,轻轻坐在了廖若煜的身边。他帮不了他什么,唯有在他需要的时候,让他看见自己就在他的身边。   苌楚带着娄魂来到了当初他激发阵法地方,娄魂看着周围方圆百里一片焦黑的样子,便知道苌楚在阵法甫一生成之时,便已经遭到了天道的惩罚,而且远远不止表面看来的这样简单。   娄魂退开了些许,看着苌楚对着他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阵眼之中。   苌楚从指间幻化出一枚匕首,反手□□了自己的心脏。   随着血液的流出,周围的阵法瞬间被激活。娄魂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推出了阵法之外,转眼看去,苌楚的身影已经彻底隐没在了阵法的强大光幕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中午就考完试回家了,结果吃完饭就睡了一觉,然后一觉睡了一下午……   ☆、第 55 章   娄魂急忙站起身,谨慎地看着那光幕越来越浓厚,越来越耀眼,隐隐有直冲天际的势头。如果真是那样,那估计就要惊动天界那些难缠的冷冰块儿了。   娄魂还不知道苌楚与天帝之间的关系,只觉得苌楚的这个阵法若真的影响到了天界,他们再来胡搅蛮缠,对现在无时不刻需要警惕天道惩罚的长楚来说,岂不是雪上加霜?   猛然间,那光幕突然急速地旋转了起来,里面隐隐传来阵阵的风啸和狼嚎之声。娄魂的心一紧,这阵法果真是如此的难以操控,竟使的苌楚不得不现出本体来抵抗吗?   光幕越转越快,越升越高,最终像娄魂原先预想到的那般,直冲向了九霄天界。   几乎是在同时,娄魂便看见几道身影从云层中一跃而下,冲着他们这边飞来。   “来得还挺快!”娄魂不禁暗自嘟囔。苌楚启动的这个阵法很是显眼,大概那些人还没有到地界时,便已经知道他们所在的方位了吧?   看着急速前来的那几道身影,娄魂不由苦笑。不知道这些一本正经的冷冰块儿们此番前来,要如何对他们声讨谴责呢,苌楚尚在阵中,这麻烦还得由他来解决呀!   倒不是他心虚或者害怕面对天界的人,而是他一直都对天界之人的古板不知变通而感到头痛。娄魂已经预想到待会儿他们对着自己喋喋不休、一阵长篇大论的场景了,真是想想就让他忍不住脑仁生疼!   揉了把脸,娄魂换上了一副笑脸迎向了那几人,心下已经将所有的客套话过了一遍,准备接招。   哪知待到那几人落地后,除了打头的那人的脸上有隐隐的怒气,其他的三人竟然全然是一副担忧焦急的模样。这让本来打算和他们打官腔的娄魂十分疑惑,不由得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几人似乎并没有看见站在一边的娄魂,只是急切地望着光幕的内部,似是想要看看里面的苌楚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看了一会儿,几人中为首的那人突然沉着脸气急败坏地道:“早知道他会蠢到如此田地,当日我就应该出手将他们拆散了!”   娄魂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他?是指苌楚吗?这人难道与长楚是相识的?还有着想要拆散苌楚和廖若煜的心思?   一时间,娄魂的不由得脑补出了苌楚与这人往日的爱恨情仇,弄不好还是一出狗血的、我爱你你却爱着他的老套剧情。   强行关上自己的脑洞,娄魂见那几人仍旧只是看着那耀眼的光幕,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存在,只好有些不自然地道:“咳,几位,在下冥王娄魂,敢问几位可是天帝所派而来?”   那几人仿佛刚刚才看见这里还有旁人,皆转过头看着娄魂,听他自称人界冥王,为首的那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娄魂,眼神凌厉,带着分探究和审视。娄魂虽已居高位,但和眼前之人相比,他身上还是缺了一种长期睥睨天下的威严和可以无形中给人压迫感的能力。娄魂猜他在天庭大概也是个身居高位的,不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在势头上将他压下去。   那人仍旧打量着娄魂没有说话,而娄魂也一直坦然地接受着他的打量——虽然那人气势迫人,但他好歹也是人界之王,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   半晌,那人忽然收回了目光,看着光幕面无表情地道:“娄相选择了消散?你是他儿子?”   娄魂挑了挑眉,没想到他会提起自己的父亲——人界是家族世袭王位,上一任冥王娄相,便是他的父亲。   他点了点头,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道:“您认识我父亲?”   娄魂心道这人竟然还知道他的父亲,那他存在的时间可够久远了。不过他的父亲在天界好像除了天帝,并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吧?   娄魂是真的没有想到天帝会因为苌楚一事亲自下界来,所以即使眼前的人气质斐然,他也没有朝那一方面想。毕竟天帝根本不可能担心长楚的安危,在他的印象中,天界的那些人,大概都是没有心的冷冰块,对惹出祸端的苌楚没有严加责备就不错了,哪还会露出那种担忧的表情?   那人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虽然没有回答他是否认识娄相的问题,却所答非所问地说了句:“我是姬芜,天界的天帝。”   娄魂一下子吃惊地张大了嘴,姬芜?原来这人就是天界的那个神秘的、雷厉风行的天帝啊!不过听他一开始那话的意思,似乎和苌楚的关系……还不错?   既然如此,娄魂倒是不用担心自己的脑仁会疼了,看那姬芜的模样,明显是关心苌楚多于恼怒,想来也不会硬要和苌楚讨要什么说法。想到这里,娄魂便觉得整个人轻快了不少。   娄魂在他的父亲活着的时候,是个整天只想着游玩的主。而且人界的变化总是比其他两界要快要大,逐渐的,三界之间的联系便越来越少了。娄魂对其他两界的事情并不关心,是以在地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魔尊的身世,在他却是一无所知。   见姬芜和他一道来的那几人都是满脸担忧地看着阵中,娄魂心道苌楚的本事倒是不小,竟然还结识了天帝——不管是因为什么样原因所结识的吧——不过那阵法惊扰到天界一事,倒是不用担心了。   姬芜道明了自己的身份便不再理会娄魂,和他一起前来的,自然是苌楚的几个异母哥哥。苌楚这一次遇到的事情不小,他们怕父亲会对苌楚有所责难,便跟了下来。   姬芜现在自是十分的恼怒,不过不是因为苌楚惹出了这样严重的祸事,而是对苌楚为了一点所谓的爱情就逆天而行的行为感到愤怒和可惜。他原先对这个儿子并不待见,但经历了上次的雷劫之时后,他倒是对苌楚生出了些欣赏来。只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苌楚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注定不能一直陪着他的人类,做到了如此地步!   好男儿志在四方,苌楚现在已经是地界至高无上的魔尊,他这样做,简直就是在自毁前程!   真真是让他失望极了!   各人皆怀着复杂的心思看着光幕中的苌楚,蓦地,那刺眼的光幕骤然间消失,只见已经现出狼形的苌楚静卧在阵眼中,身下的土地已被他的鲜血沁得通红。   “苌楚!”娄魂和姬月等三人惊呼了一声,不约而同地跑到了苌楚的身边,而姬芜却是停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地上那匹通体黝黑的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苌楚的本体让他想到了那个令他作呕的女人。   苌楚的伤势太重,他们几人运用灵力,都无法治愈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娄魂等人一时没有了注意,只好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姬芜。   姬芜现在虽然不愿意靠近苌楚,但苌楚毕竟是他比较欣赏的儿子,他忽略掉自己看见苌楚的本体而在心底升腾起的厌恶,缓步走到了苌楚的身边。   苌楚已经陷入了昏迷,周身的伤口仍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流着血。姬芜看了她片刻,突然袍袖轻舞,地上的苌楚瞬间便消失在了他的袖口之中。   “他这是遭到了阵法的反噬,而且因为一次次逆天而行,天道已经将他的命数全部收回,现在的他,只是一头有着灵根却没有修为的狼了。”   姬芜向其他几人解释道,平淡的话语下隐藏着深深的怒气。就为了一段感情,为了一个压根就不能和他一直在一起的人类,他就用自己所有的修为做赌注!这也亏得他的修为足够深厚,才能在天道惩罚和阵法反噬的双重威压下,留得一口气在。若是今天自己没有来,他这一口气,最终也得咽下去,得个魂消魄散的下场。   也正因为此,姬芜才更加恼怒!   姬芜和娄魂几人,带着苌楚回到了地界的魔宫之中。苌楚那样大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地界的各路妖魔们。如今暗中观望的他们见一行人中没有苌楚的身影,便纷纷猜测苌楚是不是已经死在了那个阵法之中。   若果真如此,那地界大概就要变天了。   将苌楚至于床榻,姬芜的手中突然平空出现了一个羊脂玉一般的小瓶子,拔出瓶塞,倒出了一粒黄豆大小、通身晶莹的药丸。姬芜捻起那药丸,轻轻将其送进了苌楚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姬芜轻点苌楚下颌,助他咽了下去。   不知那药丸是何神药,很快,重伤昏迷的苌楚身上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不一会儿,苌楚便睁开了眼睛。   娄魂暗自惊叹,心道苌楚和天帝的私交果然不一般。不过此时不是探究这种事的时候,廖若煜还等着他们呢,也不知道他现在回到了人间没有。   他猜测苌楚大概是将人冰冻了起来,如果苌楚的法子可行,那廖若煜必定已经自行回到了人间,若没有人帮助,廖若煜可就要被冻死了!   “苌楚!”娄魂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挤到了苌楚的面前道:“你醒过来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苌楚的样子明显虚弱许多,看见娄魂,眼睛一亮,急切地道:“娄魂,你快去,若煜被我用寒冰封在了房间里……咳咳咳……”   “好好好,我知道了!”娄魂忙止住他的话头,“我现在就去,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动不了,就先好好在地界修养吧,到时候我再带廖若煜来看你。”   “不要带他来!”娄魂的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娄魂看了眼苌楚,接着眼神有些微妙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姬芜。      ☆、第 56 章   苌楚也阴沉了一张狼脸,语气冰冷地看着姬芜道:“虽然天帝对苌某有救命之恩,但苌某并不认为天帝有管我私事的必要。”   姬芜也沉下了一张脸,听了他的话,更是有些暴躁地道:“混账!我是你老子,怎么就没有管你的必要?”   此话一出,苌楚的脸更是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而一旁的娄魂却是已经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我勒个去!苌楚的父亲竟然是天帝?   想起之前自己的脑洞,娄魂不由得大窘。恰好此时苌楚犹如天籁的声音解救了他对:“娄魂,劳烦。”   娄魂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闪身离开了——再呆下去,他都无法直视那两人了……   姬芜没有理会离开的娄魂,他现在有些惊讶于自己刚才的冲动。这个儿子他拒绝了几千年,他当然知道在苌楚的心里是根本没有把他当做父亲的。况且,他的几个儿子一直相处的都挺和谐,并没有他所担心的,兄弟阋墙的龌蹉。但如果他现在突然对苌楚太过特殊和偏爱的话,难保姬月他们会心生猜疑和不满。那对天庭来说,可不是好事。   但说出去的话如覆水难收,冷静下来后,他也便不再过于纠结,只不过神色较一开始却是平静和冷淡了许多。   “你现在灵力全无,依你的实力,早就没有资格再做地界的魔尊。不出我所料的话,地界现在已经有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现在的你若落在他们的手中,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姬芜冷静,甚至是残忍地指出了苌楚现在的处境,仿佛他并不是苌楚的父亲,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旁观者。   苌楚对他态度的变化没有太在意,实际上,他还是愿意和这样的姬芜相处,如果姬芜一直以父亲的身份和他说话,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拿出怎样的神情面对他。   自己现在的状况如何,没有人比苌楚更明白。对于魔尊之位,他并不在意,现在的他,从醒来便有了一个更加理想的打算。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浮出了一丝温柔的笑。   姬芜活了几万年,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哪里会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人界的那个人,不由得一阵气结。这性命都要保不住了,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但他现在没法说服苌楚,无法,只得冷哼一声,转身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生起了闷气。倒是姬逍和姬遥凑了上来,看着苌楚嘴角的那抹傻笑好奇地道:“苌楚,父亲说的可是真的哦!我们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你的魔宫周围藏了好多的小妖魔,肯定是想要查探你的情况,好伺机而动。”   一旁正暗搓搓地摸着苌楚肚皮下的软毛的姬遥接着哥哥的话道:“是啊是啊,你现在已经身处危险当中了,怎么还笑得出来啊?父亲都被你气到一旁去了。”   回过神来的苌楚一爪子拍开了姬遥的那只手,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毛道:“下次你再碰我的毛,我就咬断你的手!”   兄弟俩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耸了耸肩,齐声道:“现在先放过你,反正你现在没了灵力,打不过我们,哎呀,这翻身反抗压迫的感觉怎么就那么让人舒畅呢?”   一边的姬月看着苌楚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自家的那两个蠢弟弟时,不由得笑了。虽然这三个都是他的弟弟,但可能是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让苌楚的气势比他们几个强了不少,就连他这个大哥,有时在看着苌楚时,都有一种对面是父亲的错觉。   苌楚一直都很稳重,即使是当年年幼之时来到天庭,他也没有见过苌楚有如此傻里傻气的时候。他仍记得他前几年来地界看往苌楚时,他那副冷静自持、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真的很让他心疼 。   其实作为兄长,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活的如此单一和无趣,但他又不知道他该怎样让苌楚鲜活起来。现在苌楚的变化,不出所料是因为人界的那个人。虽然因为那人是人类而让他觉得有些遗憾,但他却是能让苌楚笑,能让苌楚不顾一切想要一直拥有的人,只单单这一点,他都不想像父亲那样,有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念头。   姬月有些哭笑不得地将自己的那两个蠢弟弟捉到一旁,转头对站在床上的苌楚道:“他们两个说的没错,你现在的处境确实比较危险。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到人界去找他吗?”   苌楚听了他的话,歪着头想了想道:“不了,我现在没有能力保护他,去找他只会让他和我一起陷入灾祸。而且地界的灵气充沛,对我的修炼有很大的帮助。我打算先修炼一段时间,待到化成人形后再去找他。”   因苌楚是狼形的缘故,他那歪着头想事情的样子颇有一份憨态可掬的味道,姬月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姬逍和姬遥更是被萌得“嗷呜”一声,扑上去对着苌楚就是一顿揉搓。   姬芜心中郁气难消,此时看着他们玩闹的样子更是一顿心塞,脸黑的就跟被烧了几十年的老锅底。不过即使如此,对于苌楚要去找廖若煜的打算,他却也没有再开口阻止。   姬月看着自己父亲那憋屈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他摸了摸鼻子,冲着被揉搓得有些变形的苌楚道:“但是你若继续留在地界的话,你又该怎么躲避那些想要将你铲除的人呢?那些想要登上魔尊之位的妖魔更是想要除你而后快,到时候,你可有办法坚持到你去人界的那一天?”   苌楚愣了愣,他显然是忽略了他现在已经没有丁点灵力的事实。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怀抱着美玉穿行于闹市的孩子,就像他的小时候,被那些想要吞食他的妖魔们时时刻刻觊觎着一样。   所以他必须找一个能力强大之人当作庇佑。这样的感觉当真是糟糕透了,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刻了。   姬月看着他耷拉着耳朵的样子,觉得这样的苌楚真是鲜活极了,也比他人形时的样子可爱多了,嘴角不由得也浮出了一丝欣慰的笑。   “我有一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苌楚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不去天界。”   姬月失笑,姬芜却是被气得不轻:“混账!你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独自留在地界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天界你又不是没去过,等你身体恢复了,你……你再去找他!”   姬芜真是要被这个儿子给气死了,他几万年从容淡定的形象就毁在了这么个臭小子的手里。他气哼哼地坐在那儿,看着姬逍和姬遥看着他的眼神,更觉的自己形象全无。   姬月的笑容更明显了,“不去天界也是可以的……”   “咳!”姬月刚说了一句,便被姬芜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给打断。   姬月嘴角的笑容忍不住扩大了几分,看了眼神色严肃的父亲,姬月好笑地接着道:“既然你想留在地界,那必须有人保护你才行,等你的灵力有所恢复后,到时候再做其他决定。”   “所以?”   “所以,就让姬逍和姬遥留下来保护你,你看怎么样?”   苌楚趴在他昔日的大床上,瞄了眼站在一旁正兴奋得抓耳挠腮的双胞胎,嫌弃地撇了撇嘴,却没有再说什么——这便算是默认了。   “那好,父王,那咱们就先回天界去,到时候苌楚的身体有所好转后,小二和小三自是会回来向您汇报的。”   姬芜看了他一眼,知道让苌楚去天界是不可能了。上一次苌楚被兄弟三人救回来时,他因为厌恶姒月,连带着对苌楚也很是不喜。苌楚在天界呆了那么久,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他。   他们之间并没有父子之情,既然如此,姬月的办法倒是最合适的一个了。   想到这,姬芜只好点了点头。只是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对苌楚道:“他们是你的亲兄弟,有什么事,你就尽管和他们说。”   苌楚有些惊讶,立刻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了姬芜,似是没有想到这个一向都不把他当做儿子的父亲,竟然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一时竟有些愣愣的不知所措。   看着苌楚的样子,姬芜被苌楚气疼了的胸口总算是得到了些许的缓解,勾了勾嘴角好心情地带着姬月回到天界去了。   “苌楚,你真厉害!我们俩每天被父王训来训去,还不能还嘴。整个天界,还没有人能让父王变脸变得如此频繁呢!”   “是呀是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父王生这么大的气呢!”   姬芜和姬月的身影刚消失在天际,姬逍和姬遥便凑到苌楚跟前兴奋地开始吱吱喳喳。苌楚看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杵在自己的面前,深深觉得自己会同意姬月的提议,一定是在被阵法的反噬时,伤到了脑子。 作者有话要说:  哎,可算是回来了,回了趟老家,没电脑,没网,本来打算用手机更文吧,竟然还不支持粘贴。当着长辈的面又不好老看着手机,只好放到今天了。   ☆、第 57 章   却说娄魂从地界返回人界后,便见他的管家恭敬地走上前来对他道:“先生,肖先生临走时有交代,让您回来后就立刻到廖先生的家里去。”   娄魂点了点,看来苌楚的办法是成功了,廖若煜自动回阳了。但一想到苌楚现在的样子,娄魂又觉得这样的代价着实太大。换了件衣服,娄魂便又马不停蹄地直接到了人间。   站在廖若煜的家门前,娄魂抬手敲了敲房门——人间不比冥间,娄魂不好直接穿墙而入,只好规规矩矩地按照人类的习惯来了。   他敲门的手还没有放下去,门便被从里面拉了开来。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屋里扑面而来,娄魂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便被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的肖暮雪一脸焦急地从门外的给拽了进了门内。   娄魂看着肖暮雪圆滚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反手拉住肖暮雪的手,和他一起走进了廖若煜的卧室。   卧室里果然如长楚所说,整张大床几乎已经被苌楚用寒冰封住,隐隐从外面可以看见廖若煜躺在床上的身影。   不过苌楚应该是给整个房间都设了结界,不然如此巨大的寒冰,必定会给周围的住户造成一定的影响。   肖暮雪摸了摸那厚厚的冰墙,扭头对娄魂道:“那日你们走后,廖若煜便一直在等着苌楚,吃不好也睡不好。后来我去给他倒水,等回来的时候他却不见了踪影。”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回屋里睡觉去了,可等我找到那里时却并没有看见他,我这才想起了你临走时叮嘱我的事。”肖暮雪任娄魂握着他的手,感觉冰冷冷的手可算是暖和了过来,“我的速度太慢,等赶到这里的时候,廖若煜好像已经醒了。但我也没有办法把他救出来,就只能等你和苌楚回来了。”   娄魂捧着他的脸吻了下他的额头才道:“你别着急,苌楚的阵法一经破解,我便朝回赶了。苌楚在封住廖若煜时一定是留着一定空间的,只要我们解救及时,廖若煜是不会有事的。”   肖暮雪看着他点了点头,之前他确实有点六神无主,但随着娄魂的出现,他的心便也安定了下来。   苌楚设下的结界并不是多么特殊,娄魂轻易便也能解开,只是这巨大的冰块儿……   想了想,娄魂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后,便只能等,结界还不能打开,不然在这炎热之际,冰块融化,弄得家里湿漉漉的就不好弄了。   娄魂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肖暮雪不放心廖若煜,又凑到那冰墙前对着里面的廖若煜道:“若煜,你别害怕,我们马上救你出去,你再坚持一会儿好吗?”   声音穿过厚厚的冰墙和空气,传入廖若煜的耳朵之时已经有些不甚清晰。他没有回话,只是呆呆地仰躺在冰冷的寒冰中,仿佛已经没有了知觉。   如果没有这冰墙,如果不是他睁开眼睛时苌楚没有在躺在他的身边,他一定会认为他只是做了一个恐怖又荒诞的噩梦,梦里,他和苌楚已经是生死的两端,但只要醒过来,便没事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苌楚竟然已经为他们的未来做了那么多。为了他,苌楚竟然不惜折损自己的寿命,逆天改命。虽然自己也受到了惩罚,直接折寿折到了阴曹地府,可是他并没有收到半点痛苦。生命与他,本就是因为苌楚才鲜活,没有苌楚,他死了和活着,没什么分别。   可是苌楚不一样,天道的惩罚,从那一次和他面对姒月时他便有了清晰的认识,那一道道水缸般粗细的闪电至今都让他有些心有余悸。而苌楚所承受的,必定比他所能想象得到的,还要多。   他不敢想他去摧毁阵法时,又会有怎样的遭遇。即使他想要安慰自己苌楚会没事,但在他看到娄魂一个人回来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一点点沉了下去。   泪毫无预兆地就滑出了眼眶,顺着他的鬓角流入他的发间,又被周遭厚厚的寒冰所散发的冷意结成了冰晶。他抬起被冻得已经有些麻木的手,摸了摸身边牢牢地将他围在中间的冰墙,恍惚间,像是苌楚结实的怀抱。彻骨的寒意从指尖传到他的心底,逐渐的,融化成了一汪酸楚。   明明前一晚还在拥抱缠绵,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却成了一具冰冷的、没有了丝毫生气的尸体。他知道苌楚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了这一切,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让他心疼。   “若煜,娄魂要把你身边的冰墙撤去,你不要紧张,一下就好了。”   肖暮雪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传来,廖若煜木然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到他这样微小的动作。   冰墙之外的肖暮雪看着娄魂慢吞吞的动作,不由得有些焦急:“哎你快点儿呀!这是冰块,廖若煜在里面呆久了,他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娄魂打电话叫来了几个人,或者说几个鬼,都是冥界的、受雇与他“佣鬼”,用途嘛,就是帮他把这些寒冰给他搬到冥间去,放在房间里消暑,物理降温,低碳环保,比开空调可健康多了。   听到肖暮雪不停地催他,娄魂心底有些淡淡的不爽。这小子,跟自己在一块儿就没这么多的外露情绪,这跟廖若煜那小子才呆了几天呀,就这么担心他了。   真不知道是不是廖若煜那小子暗中勾引了肖暮雪,娄魂暗暗腹诽,心道等苌楚回来了,一定得让他把他这口子给看紧点。   口中默念口诀,大约有两米厚的冰墙便一块块分离了开来。娄魂身后的那几个佣鬼见状,连忙两两一组,将那冰块抬在了手中。娄魂给他们施了障眼法,便让他们先行回冥间去了。   冰块已经撤下,原本逼仄的卧室一下子便变得宽敞了起来。肖暮雪连忙将卧室的窗户打开让热气进来,又跑到床边察看廖若煜的情况。   廖若煜的身上平平地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想来是苌楚在看到他冰凉的身体时,傻傻地想要用棉被将他焐热。想到这里,廖若煜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肖暮雪本来想询问一下廖若煜现在的情况,但看他这一副无声哭泣的样子,心里突然堵得有些难受,到嘴边的话也没法问出口了。   “他呢?”廖若煜干裂的嘴唇张了张,最终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娄魂看他的样子,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但转念一想,如果他表现得很难开口的样子的话,廖若煜可能会更加着急,便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他没事,只是受了点伤。”娄魂半真半假地说着,“那阵啊毕竟是个禁阵,苌楚开启了之后,又要强行地摧毁它,必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他竟然成功了,倒算是你们的幸运。”   只是他们幸运,自然也是苌楚用他的寿命和修为换来的。娄魂在地暗暗叹息,却并没有说出口。   出乎娄魂的意料,廖若煜并没有再问他,也没有露出什么焦急或不安的神色。娄魂和肖暮雪相互看了一眼,皆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廖若煜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得多。   肖暮雪端了一杯温开水过来,杯子里还放了根方便廖若煜饮用的吸管。他追着廖若煜到了这里后,因为对那冰墙毫无办法,在等娄魂的过程中,便进厨房熬了点小米粥,烧了些开水。廖若煜的厨房他早就用了不止一次,对他家东西的摆放也熟悉的很。   “若煜,既然苌楚没事,你就先喝口水,你这么长时间不喝水就有可能会缺水。锅里还有粥,等一会儿我盛给你。”肖暮雪说着便把放着吸管的杯子放到了廖若煜的嘴边。   廖若煜没有动,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晌,就在娄魂和肖暮雪觉得他不愿意吃东西、想要劝说一番时,廖若煜却扭头含住了吸管,接着,喝完了整杯的水。   肖暮雪见状松了口气,他真怕廖若煜因为没有看到苌楚回来,便会像在冥间的时候那样,茶不思饭不想,那样的话,大概苌楚还没有回来呢,他就又到冥间去了。   收起杯子,肖暮雪脚步轻快地到厨房盛粥去了,娄魂看着廖若煜的样子却微微地皱起了眉。   他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想开了的样子。娄魂看着他自醒来后就一动不动的模样,问道:“你身上现在还冷吗?那冰块儿的温度很低,待会儿让小雪给你检查一下,别冻出冻疮什么的。要不然苌楚那家伙看到了,又该心疼了。”   娄魂见廖若煜在他提到“苌楚” 二字时,眉间微微动了动。   恰好肖暮雪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将碗递给一旁的娄魂,上前将廖若煜给扶了起来,又在他的背后垫了一个靠垫。   扶好了廖若煜,肖暮雪连忙捧起了那碗热粥,悄声对娄魂道:“他的身子好冰呀!这样对他的身体会不会不好?万一他被冻感冒了怎么办?”   娄魂看了床上的廖若煜一眼,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也没有听到肖暮雪说他身子很冰的话。肖暮雪将舀了粥的勺子放到他的嘴边,他便张口吞下,整个动作显得机械又麻木。   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娄魂看着廖若煜,眼神不禁变得有些担忧起来。      ☆、第 58 章   肖暮雪喂完了粥,便又扶着廖若煜躺了下来,在大炎热的夏天给他盖上了厚厚的棉被——即使娄魂为他去除了一些寒气,但廖若煜的身体还是冰冷得厉害。   全程廖若煜仍是没有其余的反应,这一次连肖暮雪也觉察出了不对劲,他拉了拉娄魂的手,用眼神向他示意廖若煜的情况。   娄魂没有说话,看了眼兀自发呆的廖若煜,拉着肖暮雪走出了廖若煜的卧室。   “怎么回事?廖若煜是不是被那寒冰冻坏了?怎么看上去像个布娃娃一样,无知无觉的?”肖暮雪的声音有些焦急,廖若煜的状态太差,不会是冰冻过后留下的后遗症吧?   娄魂把他按在沙发上抱住,不让他太过着急:“廖若煜的情形我也看见了,不会有事的,等到苌楚回来了,他就会好起来的。”   肖暮雪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说,廖若煜是因为没有看到苌楚才会这样?可是……你不是说,苌楚没有事吗?”   娄魂笑了:“怎么会没有事,如果真的没有事,苌楚早就和我一起回来了。依他对廖若煜的牵挂,他又怎会放心在这个紧要关头让廖若煜一个人在这里等他?”   “那……”肖暮雪恍然大悟,“那苌楚现在到底怎么样?很严重吗?”   “很不好,他的修为全都没有了,就连最基本的化形都无法做到,而且地界的好多人都想要除掉他。”娄魂有些担忧地道,低头看对上肖暮雪震惊的目光,他笑了笑:“苌楚可是在逆天而行,他没有死在阵中,已经算是万幸了。”   肖暮雪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幸好苌楚没有事,不然,若煜肯定不会独自活下去的。”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肖暮雪猛地攥紧了娄魂的衣袖:“你说苌楚……”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高,肖暮雪下意识地扫了眼廖若煜的卧室,才重新压低声音道:“你说苌楚的修为都没有了,那他在地界岂不是死路一条?你怎么还把他留在那里,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   娄魂看他着急的样子,有些不爽地捏了捏他的脸:“苌楚自是有人保护他我才离开的啊!再说了,苌楚放心不下廖若煜,刚一醒来就让我回来替他照看了,我不回来能行吗?”   听到苌楚暂时不会有危险,肖暮雪才微微放下了心。他面带忧虑地看了眼廖若煜的房间道:“若煜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才会这样,他心里难受吃不下东西,却又怕苌楚回来时见到他形容枯槁的样子,所以才不得不在没有胃口的时候强迫自己吃饭,在没有困意的时候强迫自己休息。”   想到廖若煜那彷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样子,肖暮雪的心难受极了。他窝在娄魂的怀里,闷声道:“希望他们能够挺过这一次的难关,能永远在一起。”   娄魂抱着他吻了吻他的额头,说了句:“会的,他们会好起来的。”   而在另一个世界的苌楚,此时正看着头顶的月亮呆呆地出神。   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能见到那个人了,短短半个月,却仿佛隔了一个生死。   这半个月间,娄魂来了一趟,告诉他廖若煜很好,正在人界等着自己。他让自己抓紧修炼,早日回到廖若煜的身边,他和肖暮雪也就能回冥间温存了。   虽然娄魂说得轻松,但直觉却告诉他娄魂说了谎,至于为什么要说谎,自然是因为廖若煜的情况不适合自己知道。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被紧紧地攥在了一只无形的手中,疼得他快要喘不上气。他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他的若煜的身边去,让他看到安然无恙的自己,告诉他不要担心。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不能让梵修或姬遥姬逍带他去人界,只因为他现在是个自身都难保的人,去了,便是将祸害带到了廖若煜的身边,那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他已经让梵修去了人界,让他替自己看看廖若煜。   他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自己当初用来保存他身体的冰块有没有对他产生影响,不知道从冥间重新返回人间的他,会不会留下什么阴影,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地吃饭和睡觉,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如自己这般,这样的思念他。   得益于姬芜的丹药,半个月过去,他的身体已经得以全愈。只是体内的灵力却是荡然无存了,幸而他的血脉特殊,这一次的浩劫让他失去了全部灵力,却也在无形中消除了他心中蛰伏着的魔。   “呦,赏月呐?”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苌楚没有回头,口中却道:“我哪有你那闲情逸致,怎么,不陪你家小兔子,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梵修笑着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调侃道:“还不是小兔子记挂着你,怕你想人想疯了会寻短见,硬磨着我让我来陪你。”   苌楚的一张狼脸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没有搭理他。   姬芜和姬月走的第二天,梵修便带着宋小离回到了地界。之前他们外出游玩,不想半路却得到了苌楚和廖若煜出事的消息,等赶回来时,已经晚了。   苌楚没有了丝毫的灵力,甚至连化形都不能。他现在在地界的处境十分微妙,作为上一任的魔尊,没有了灵力的他,简直就是被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当宋小离知道苌楚的父亲和兄弟来过,且有两个兄弟在保护苌楚时,终于悲从中来。苌楚幼年遭遇不幸,一直冷情冷性过了几千年,好不容易有一个能让他开怀和幸福的人,那人却无法与他一直到永久。   也许旁人会说,苌楚落的今天这样的下场,还不是因为他太过贪心,太过不自量力,一阶小妖,竟幻想着逆天改命。但宋小离却知道,这就是苌楚,是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的,并且不惜为此,赌上自己一切的苌楚。   苌楚表现得异常淡定,除了偶尔流露出的对廖若煜的思念,宋小离再没见过苌楚有别的神情。这让他欣慰,又有些担心。苌楚经历了那么多才走上了地界的顶端,现在一朝之间,便从云端跌落至尘埃,这样的落差,不是谁都能做到淡然若素的。   但他又怕苌楚所受的刺激太大,表面装作不在意,心中却郁郁难平,若真是那样的话,对他伤势的恢复可是百害而无一利了。   梵修觉得自己家的兔子完全是多虑了,要说苌楚想念那人他信,要说苌楚会因为丢了魔尊之位还被抢夺魔尊之位的妖魔们追杀而感到失意和消沉,他是怎么也不信的。苌楚是什么人?他梵修愿意相交的朋友兄弟,岂是那种没出息的孬种?   梵修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圆月,转头问长楚道:“怎么样?体内能感觉得到有灵力的变化吗?距离能够化形还需要多久?”   若是换成别人,梵修自是不会这样问。地界的灵物们若要修炼成人形,最快的,也得三百年。但苌楚不一样,他身上有仙家的血脉,自出生之日起,便比地界中的普通灵物们要多出一份灵性,接受灵气的能力也相对较高。   但就算是这样,若苌楚不是现在的苌楚的话,想要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化成人形,那也是不可能的。   梵修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苌楚和他说过,姬芜曾给他吃过一粒丹药用以疗伤,而且苌楚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需要摸索着修炼的初学者,他有的是修炼的经验,即使灵力全无重来一次,他修炼的速度,也是那些初学者远远比不上的。   虽然很想询问梵修廖若煜的情况,但看见对方关切的目光,苌楚还是摇了摇头道:“还差很多,我预测,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梵修点了点头,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苌楚心中一跳,看了他一眼,声音却是淡淡地道:“说吧,是关于若煜的吗?”   “唉!”梵修叹了口气,“他……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   苌楚的心跳骤然加快,焦急万分地道:“有话快说!”   梵修见状便不再卖关子,便把廖若煜的情况说给了苌楚。   其实现在廖若煜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整个人虽然仍是失魂落魄的,却不会像一开始那样,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了。但听肖暮雪说,廖若煜的睡眠很不好,他有时会整夜整夜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很快便会惊醒。他每天都会按时的吃饭,饭量还特别的多,但那强迫自己吃下、努力吞咽的样子,却让旁边的人看了更心酸。   说完梵修忍不住看了一眼苌楚,他之所以选择把事情告诉苌楚,还是希望能够在苌楚的心中加一把动力。修炼就是如此,想要突破,必要的刺激还是非常重要的。   然而苌楚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梵修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间又看不出什么,只好劝道:“所以苌楚,你要加紧步伐了,他很坚强,一直在等着你,你可不要让他失望了。”   苌楚仍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远处像是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着看着梵修道:“我知道,今后,我再也不会让他受这样的苦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听了他这句平淡无奇的话,梵修却是忍不住心头一跳——总觉得苌楚说这句话的神情特别奇怪,是他的错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没有表达清楚自己想要表达的,你们看明白了吗?   ☆、第 59 章   廖若煜觉得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他想要见到苌楚,立刻,马上!   他的心突然间没来由的恐慌,他不知道这恐慌从何而来,但却清楚地感觉到它给自己所带来的恐惧,他甚至连阻止它在自己的心底肆意的蔓延都做不到!   一定是苌楚出了什么事!廖若煜掀起被子走下床,焦急地在卧室里转来转去。   他大概已经猜到为什么苌楚没有回来,也猜到他为什么没有让娄魂他们把自己带到地界中去。虽然他努力告诉自己苌楚一定会回来,但他还是忍不住害怕,控制不住地想他。他有时候会在心底抱怨苌楚,抱怨他总是这样,总是把自己护得好好的,自己却被一伤再伤。   苌楚总是想不到,就算他把他护好了,在自己看到他受伤时,心也只会更痛。   就像现在,他宁愿去地界和他一起受苦,一起生一起死,也不愿意在这个没有他的地方日日夜夜思念他、担心他。   他一定要去找他,无论如何,他都得去试试。   若当真没有什么事,苌楚又怎会隐瞒自己这么久,又怎会这么长时间,都不来见自己一面?   而现在他又如此没来由的心慌和恐惧,他做不到轻易相信这与苌楚是无关的。   娄魂和肖暮雪每天都陪在他的身边,肖暮雪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他很感动,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这辈子,还能交到这样包容他的朋友。   可是他等不及了,他不得不背着他们走,因为他们是不会带自己去地界找苌楚的。   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大早,娄魂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正好家里的菜吃完了,肖暮雪便也出去了。   对他来说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窗帘的缝隙里看着肖暮雪的身影逐渐的消失,廖若煜颤抖着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记得上一次苌楚带他去地界的时候,是从一条小巷子里走的,只要穿过那个巷子,便是地界了。   廖若煜很激动,很亢奋,身体不自觉地发着抖,发颤的牙关咬破了舌头,他也毫无知觉。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仍旧是睡衣和拖鞋。   他头发蓬乱面色苍白唇色发青,整个人看着有些诡异的神经质。街上的行人避他如瘟疫,有的小孩子甚至被他的样子吓得大哭。   但是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他一直走一直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到那个巷子中去!   一年前的廖医生绝对想象不到他竟然会有这样丝毫不顾外在形象的一天,他知道这与他一向干净整洁、温文有礼的样子相去甚远,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只想要见到苌楚,只要能立刻见到他,就算是要他立刻跳进粪坑,他也愿意!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仿佛是从天亮走到了天黑,好像是从沧海走到了桑田。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繁星缀满漆黑的夜幕时,他终于找到了,那条巷子!   他咧了咧嘴干裂破皮的嘴唇,激动地走进了那条他在脑海里回想了千万遍的巷子。   只要通过了那里,就是苌楚所在的地方,不知道苌楚若是见到了自己,会是怎样的神情?不知道他是在睡觉,还是在修炼?廖若煜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在嘴角浮出了一抹笑。   然而很快,他的笑便消失了。随着他的深入,巷子却仍旧只是巷子,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上次那样走着走着就到了地界的情形没有出现,廖若煜瞪着眼,咬着牙一直走到了尽头,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堵被画得色彩斑斓又乱七八糟的墙。   就像他那颗已经沉到了谷底的心。   心中仿佛有什么在一瞬间坍塌,廖若煜的身子晃了晃,心中的那份恐慌越来越明显。他抖着身子站在夜风里,脑中一片空白。   呆呆地不知站了多久,他转身回到了巷口,不死心地再一次走了进去。   夜色下的巷口,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怪兽的血盆大口,黑洞洞地张着,一次又一次地吞没廖若煜逐渐蹒跚的身影。   这一次,那个倔强的身影没有再出来,良久,一声压抑着的、绝望之极的悲鸣蓦然从黑黢黢的巷子里传了出来,之后,又恢复了之前死一般的冰冷和寂静。   此时,地界   娄魂看着浑身是血,全身近乎血肉模糊的苌楚,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眼苌楚身边的那两人,声音有些冰冷地道:“谁能告诉我,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成了这样,更可气的是,这几个人不是留在苌楚身边照顾他的吗?就把人照顾成这样?   还有苌楚的那两个逗比哥哥,不是在保护苌楚吗?此刻怎么不见他们的身影?   苌楚已经化为了人形,但他现在的样子却有些骇人。   他身上的皮肉尽数裂开,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鲜血从他的伤口处、口鼻和耳朵里流出来,他就像是被从血湖里打捞出来一般,连头发都被鲜血浸湿,折射着暗红色令人心悸的光。   梵修揉着额角有些气急败坏地道:“那天我把廖若煜的情况告诉他后,他就和我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当时我的心里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我只是以为苌楚往后会对自己更狠一点,加快修炼的步伐,没想到,竟是这样!”   娄魂皱着眉,听到他竟然将廖若煜的情况说给了苌楚,十分不满地皱着眉看了眼梵修。最后,他仍是黑着脸,语气有些生硬地道:“那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伤成这样,他还能恢复吗?廖若煜的精神状况已经有些不稳定了,再这样拖下去,我可不敢保证廖若煜还能坚持下去!”   他的话音刚落,梵修身边的宋小离突然哭出了声,声音颤抖地道:“恢复不了了……苌楚他,他自己把自己的灵根废掉了,他再也……再也不能修炼了……”   他身旁的梵修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转头对已经有些呆滞的娄魂道:“苌楚的想法隐藏得太深,在我们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他就动手了。我想,那天我和他说了廖若煜的情况后,他就有了这个想法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苌楚是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才昏迷过去的,他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我拜托你,把他送到廖若煜的身边去,如果他能醒来,就拜托你行个方便……”   梵修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把他收到你们人界,给他一个身份,让他和廖若煜以人类的身份,度过余生吧!”   娄魂愣怔地看着匍匐在地、血肉淋漓的苌楚,用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叹息道:“他何苦如此……”   苌楚的伤势太重,梵修只能用灵力维持他胸口的一口气不散,却不敢再动他分毫,只好任他趴在冰冷的地上,等待苌楚的那两个异母哥哥请他们的父亲,即天帝姬芜亲自下界,再想办法。   娄魂有些怔然地点了点头,的确,上一次苌楚被阵法反噬重伤,他束手无策,天帝的一粒药却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苌楚现在的情形比当时重了百倍,他只希望天帝那里当真有这样活死人、肉白骨的绝世灵药。   想起廖若煜近期越来越不稳定的情绪和每日仿佛失了魂一样的情形,娄魂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苌楚啊长楚,这一次无论如何,你也一定要挺过去,不然你这么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你和廖若煜的缘分尽了,廖若煜,大概也不会独活了吧?   三人蓦然陷入了沉默,屋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让人喘一口气都觉得万分艰难。   时间一分一秒,毫不留情地逐渐流逝,苌楚的气息越来越弱,三人的心情从开始的沉重变得焦急——天帝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   正着急间,三人突然觉得屋外的空气变得异常寒冷刺骨,三人大骇,刚站起身,屋门却突然被一脚踹开,漫天的雪花跟在那人的背后,一起涌进了屋内,直扑向了匍匐在地的苌楚。      ☆、第 60 章   娄魂和梵修大惊,不约而同地出手阻拦那人的身影,不料却被一股强打的力量反弹了回来。两人落地后绝望地回过头,却看见天帝正一动不动地站在苌楚的身边,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变成实质将苌楚烧成灰烬!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原来是天帝到了啊!   可他为什么要用那样可怕的眼神看着苌楚,赶紧动手救人啊!   虽然天帝的眼中盛满了怒火,但他周身的气势却是冰冷至极,就连这空气也被他这寒冷所影响,化作了漫天雪花飞舞在他身后,连带着他看向苌楚时盛满了怒火的目光,也仿佛夹了冰刀般凌厉。   不同于以往在面对苌楚时夹带着些许别扭的亲昵,这一次姬芜的心里除了愤怒和失望,再无其他。   就这样也配做他的儿子?为了一个活不过百年的人类,竟然不惜放弃自己天生具有优势的血脉,不惜丢掉千辛万苦修得的灵力,更不惜忍着皮开肉绽的痛楚,废去用以修炼的灵根!   原以为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枭雄,没想到竟是个眼中只有儿女情长的软蛋!他都不知道是该气他没用,还是应该气自己看走了眼!   这时姬月也带着两个弟弟赶了过来,见姬芜只是冷冰冰地站在苌楚的身旁运气,不由得上前道:“父王,苌楚已经快要不行了,有什么话,我们等他醒了再说可好?”   其他的人都忍不住点了点头,以他们修炼者的耳朵,都已经快要感觉不到苌楚的气息,那长楚便是真的危险了。可是姬芜身上的气势太过强大,他们虽有心,却终是被这气势所迫,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干着急。   姬月又走到姬芜的身后柔声道:“父王,我知道你其实还是在乎苌楚的,他毕竟是你的血脉,父王,你会让自己的血脉在自己的面前消逝吗?”   姬月知道父亲一直对苌楚有一份迟来的愧疚,他便是利用这一点,才将知晓苌楚自毁灵根后暴怒的父王说动,同意他下界救苌楚。但也恰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姬芜更加恼火——他的儿子,就这样没出息?若是如此,这样的儿子他不要也罢!   听了姬月的话,姬芜眼神冰冷地扫了他一眼,心中的怒气更甚,愤怒之下的他,竟一脚踢向了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苌楚。   忽然斜刺里飞出一条腿,挡住了姬芜这凌厉的一脚,随后娄魂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我们人界有句话,‘虎毒不食子’,难道您贵为了天帝,竟然连如此简单的亲情都不认得了?”   这句话算得上诛心了,姬芜的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姬月忙上前道:“父王,您这是做什么?您不是来救苌楚的吗?他现在受了如此重伤,怎能抵得住您这一脚!”   姬芜没有看他,只是直直盯着娄魂。娄魂此刻已经恼怒至极,对姬芜的惧怕倒是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再不看姬芜一眼,扭头对躺在地上的苌楚厉声道:“苌楚!你他/妈的要是行的话就给老子睁开眼!老子明确告诉你,你若再不回到廖若煜的身边,他就会彻底崩溃!经历了上一次在冥间的那一事,他的魂魄本就不安稳,现在日夜忧思,神经衰弱,对他来说早就是不堪重负。你要是继续躺在这里不动弹,那就让廖若煜疯了吧,疯了,离死也就不远了,到时候,你魂消魄散了,他也该入了轮回。待到他彻底忘记了你,你们,就从此罢了吧!”   在场的众人被他的话惊在了原地,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苌楚。但那人已经处在了魂魄消散的边缘,恐怕也是听不到他的这些话的。众人不禁有些黯然,苌楚,难道真的要就此消亡了吗?   这一次没有人再去祈求姬芜的救治,他们不约而同的,陷入了茫然。   然而就在此时,地上的苌楚却突然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手指,娄魂离得近,立刻便发现了他的这一动作。他激动地蹲在苌楚的身边,趴在他的耳边道:“苌楚,快起来,廖若煜就在幽冥巷中等着你呢,你快醒来,我带你去找他。从此以后,你就不是这劳什子魔尊了,到了人界,我罩你!”   一众人先是被他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听了他的话后,才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皆不由自主地围了过来,而一开始便站在苌楚身边的姬芜则被有意无意地挤到了一边。   苌楚似乎是真的可以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手指又动了动。众人大喜,都围在苌楚的身前小声说起了话,当然,还是围绕着廖若煜展开的。   姬芜周身的冷气更浓烈了,但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看他了。站在外围的姬月见自己的父亲僵在当地,叹了口气,上前对姬芜道:“父王,既然苌楚有望醒来,那我们便回去吧,天庭的事还需要您费神呢!”   姬芜僵硬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微微叹了口气。接着从乾坤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姬月的手中,一言不发地飞身离开了。   姬月看着手中的药瓶呆了呆,才快步走到屋里,对众人道:“各位让让,这个药丸是镇魂固体的,先给苌楚吃下去!”   众人虽然没有回头看,但不用想也知道这药丸是从何而来。反正药已经有了,姬芜也走了,大家便也不再介怀,纷纷闪身将苌楚露了出来。   苌楚此时正皱着眉,似乎是被困在噩梦里醒不过来。姬月连忙将药丸倒出来,放到了苌楚的口中。   人界,黎明   初生的太阳缓缓地爬了上来,阳光顽强地穿过了周围的云层,越过了幢幢高楼,照射在了那条窄窄的小巷。黑暗褪去,如此狭窄的空间,竟然也洒满了明媚的阳光。   廖若煜抱着双膝坐在小巷的尽头,阳光照射在他过度苍白的皮肤之上,透出一抹无力又甚至绝望的色彩。他的头枕在膝盖之上,脸始终朝着小巷的那堵墙。   肖暮雪提着饭盒走到这里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准确地说,他每一次来,看到的廖若煜,都是这样的一副样子。   那天他出去买菜,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廖若煜不见了!他匆忙出去寻找,甚至在天黑之时报了警。   廖若煜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以他那样的状态,几乎时时刻刻,都会发生意外。   但幸好,因为他的异状,和他太过怪异的行为着装,让一路询问路人的肖暮雪在深夜时分找到了他。当他看到瘫倒在巷子中、双眼了无生气的廖若煜时,满身的疲累和担忧,忽然就变成了无限的酸楚。   他走上前把他抱起来,打算带他回家。却见廖若煜看着他的眼睛近乎绝望地道:“他为什么还不来呢?我为什么怎么也找不到他?你说,我就在这里等他,他会不会回来见我一面?”   肖暮雪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地抱着廖若煜给他最后一点温暖。从娄魂突然被来自地界的灵符叫走时,他便猜到是苌楚出了什么事。而娄魂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难道真的是苌楚修炼失败了?   不,无论如何,苌楚都会回到廖若煜的身边,除非,地界之中,已再无苌楚这一人!   七月的骄阳中,肖暮雪却感到了从心中升起的、无边的寒冷。他收回思绪,提着饭盒走到了廖若煜的面前。   廖若煜现在基本不说话,但至少他仍是会吃饭、睡觉,只是这些,他也仍旧只在这条巷子中进行。   肖暮雪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廖若煜一个人在那里狼吞虎咽,有时因为强迫自己吞咽而引起了呕吐之状,他也眉头也不皱地咽了下去。有时肖暮雪恨不得上前给他一巴掌让他振作起来,但想到多日未归的娄魂,他又颓然地坐回了原地。   对于苌楚的恢复,连他都要快没有了信心,更不要说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廖若煜。   垂着头出神的肖暮雪突然听见“咣当”一声,抬起头,便见廖若煜吃饭的那只碗被摔到了地上,饭菜洒了一地,而廖若煜却早已经冲到了那堵墙的跟前。   “苌楚!苌楚!是你吗?是不是你?”廖若煜抚摸着那堵墙,声音急促地小声喃喃着。肖暮雪来到他的身边时,正好听到了他的这句话。   他的眼眶发酸,以为廖若煜终于坚持不住,疯了。   “若煜,咱们先把饭吃完好吗?或许吃完饭,苌楚就过来了呢?”肖暮雪强撑着笑对廖若煜说着,又转身给他去拿碗夹菜,顺便抹去不小心溢出眼眶的泪水。   哪知廖若煜却突然拉住他,疑惑地道:“暮雪,你没听见苌楚的声音吗?他就在那边啊!我们等一下,他马上就要过来了。”   肖暮雪被他拉着胳膊,心中愈加酸楚,刚想说话,却见那堵墙忽然变成了像水波一样的镜面,逐渐由一块块砖石,变成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第 61 章   肖暮雪愕然,他当然知道这个巷子的真实样貌,但他的力量微弱,是无法开启这道屏障的,不然看着廖若煜这个样子,他早就带着他去地界去了。只是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廖若煜又是怎么做到的?   正愣怔间,一直抓着他胳膊的廖若煜却突然放开他,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道透明的屏障冲了过去。   “若煜!快回来,危险!”肖暮雪大惊,连忙上前去拉廖若煜。这屏障其实是阵法的一部分,没有灵力的人若是贸贸然撞上去,非得骨裂筋断不可。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些,廖若煜本来身体有些虚弱,但此时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力气大得惊人,连奔跑的速度也突然间快了不少。肖暮雪只来得几抓住他的一个衣角,还没等抓牢,那衣角便被廖若煜轻松地挣了出去。廖若煜的身形晃都没晃,径直冲到了屏障跟前。   他们离得那屏障太近,肖暮雪第一次没有拦住廖若煜,便再没有了机会。他眼睁睁看着廖若煜冲了上去,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抬起手紧紧捂住了眼睛。   好一会儿,肖暮雪才鼓足勇气颤抖地放下了手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放大了许多倍的脸孔。   “!!”肖暮雪一惊,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娄魂见状连忙蹲下/身将他抱起,语气带着笑问他:“怎么了这是?见到我就这么激动?对了,你和廖若煜怎么会在这里?是知道我和苌楚要回来了吗?”   肖暮雪的腿还有些发软,顾不上娄魂的调笑,忙用手撑着娄魂的肩膀看向了屏障那边,发现廖若煜正和苌楚站在那里,两人紧紧抱在一块儿,却谁都没有说话。   肖暮雪大大松了口气,趴在了娄魂怀里:“吓死我了,你们怎么才回来!你都不知道,廖若煜在这里都等了四五天了。”   那日苌楚服下了姬芜留下的药丸之后,他身上的伤口便快速地愈合起来,只是苌楚还是没有醒,众人便只好先将他搬到床上继续等着。   因为苌楚的灵根被毁,纵使给他输入再多的灵力也没有什么用处,大家只好轮留守在他的床边,等着他靠着自己的求生的毅力醒过来。   幸好苌楚求生的唯一支柱就是廖若煜,他们不间断地在他的耳边说廖若煜,苌楚的情况也如他们期待的那样越来越好。   只是绕是如此,苌楚也整整躺了快一个星期的时间才睁开眼睛,甫一醒来,吃了点东西,便和娄魂一同来到了人界。   地界已经易主,苌楚再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地界魔尊,现在,他是隶属于娄魂管制下的,人界的一员。   娄魂看了眼搂得难解难分的两人,撇了撇嘴,直接抱着肖暮雪抬腿往巷外走去。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辆车。   苌楚也抱起廖若煜,跟在了娄魂的后面,和廖若煜一起坐在了后座。而廖若煜在苌楚跨出屏障的一瞬间准确地抱住了他后,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一开始苌楚以为他晕过去了,但当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时,一颗猛然间悬起的心才又重新落了回去。   他看着廖若煜睡着时脆弱又狼狈的模样,脑中忽然就闪过了廖若煜以往风度翩翩的样子,不由得心头发热,眼眶发酸。   他在地界做出选择之时,他一个人在这里,要承受的压力和痛苦,又何曾比他少了?   不过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不求能和廖若煜长长久久,只要在他们的有生之年能有彼此陪伴,死后可以葬在同一墓穴,他便知足了。   苌楚抱着廖若煜变得有些单薄的身体,既满足又心疼,轻抚着廖若煜病态的、苍白的睡脸,苌楚勾着唇在他的耳边轻声道:“若煜,我们回家。”   ————正文完————      ☆、第 62 章   番外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年,廖若煜和苌楚各自的身体都恢复得非常不错,娄魂总算是得偿所愿地把肖暮雪打包带回了家。这半年来肖暮雪光给廖若煜夫夫两当保姆了,他恰好又得忙他在地界呆的那段时间所累积下来的公务,没空来找自己媳妇儿,憋得都要快抑郁了!   苌楚在人界的身份没变,仍旧是在管理娄魂的那个暮雪集团。也幸好苌楚有着近乎变态的学习和接受能力,才在短短的半年内把暮雪集团摸了个门清,对其中的管理和业务更是接手得完美又神速。见他如此给力,娄魂更是乐的飞上了天,转手将暮雪集团扔给苌楚打理,自己和肖暮雪过“糜烂”生活去了。   同时美其名曰:还债!   廖若煜的诊所又重新开门营业了,虽然那段时间的停业使得诊所的客户流失了很多,但廖若煜并不在意。一切都已经这样好了,他不敢奢求更多。   这天中午,廖若煜像往常那样,脱了白大褂,准备回家做饭。苌楚被娄魂压榨地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得往出挤,更不要说来店里陪他了。幸好他的时间是自由的,可以随时随地去苌楚那里找他,还可以把饭给他送过去,和他一起吃个饭,顺便陪他。   廖若煜拿好手机和钥匙,用U形锁将店面的玻璃门锁上,向家走去。   他们的家里诊所并不远,每日步行几步便可以到家,他也正好借此机会锻炼身体。   ——他们可是要活长命百岁的。   想起苌楚说这句话时认真的表情,廖若煜的嘴角闪过一抹笑意。   “小煜?”身后传来一声带着些许犹豫和试探的男声,廖若煜的身体一僵,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见了他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和他旁边挽着他胳膊的年轻女孩儿。   那女孩此时也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那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她看了眼闻声转过身来的廖若煜,低声问那老人道:“爸,是您认识的人吗?这么年轻,您可别认错人了啊!”   那老人似是没有听见那女孩说的话,见廖若煜转过身来,正有些激动地看着廖若煜,嘴唇颤抖着,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廖若煜没有走过去,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当地看着那老人,等待着他将要说的话。   好一会儿,那老人似乎才意识到旁边女孩儿的存在,他拍了拍那女孩儿的手道:“盈盈啊,你先回去和妈妈吃饭,爸爸待会儿就回去。你告诉妈妈爸爸有点事,就别等爸爸吃饭了。”   那女孩狐疑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廖若煜,有些不情愿地道:“那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着放开父亲的手臂,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那老人看着廖若煜,似是有些紧张,又似乎在想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道:“小煜啊,这些年,你们……还好吗?”   廖若煜也没有动弹,听他这么问,只是面色平静地答道:“挺好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现在我和我爱人住,我们都挺好的。”   那老人“哦”了一声,点着头道:“那就好,挺好。”   廖若煜远远地看着他,心中无比的平静。再见他多年未见的父亲,那些原本他以为的愤怒和委屈并没有出现。或许是他的心已经被填满,这些早就应该放下的,其实已经被他在认识苌楚时,就不知不觉地打扫出了心房。   他有些淡漠地冲那老人点了点头,对那老人道:“我还要给我的爱人送饭,就不和您聊了,您多保重。”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看了眼手表,唔,时间有点紧,就简单做个小炒吧!   令廖若煜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父亲竟然还找到了他的诊所,隔三差五到诊所里找他聊天。关键是两人根本没有什么话题,如果没有就诊的病人,两人之间的氛围简直是尴尬到了极点。   甚至因为他的不时出现,廖若煜又不好赶他走,连给苌楚送饭的时间都耽搁了。   对此廖若煜觉得很恼火,终于廖若煜忍不住对他的父亲道:“您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和阿姨回去吧!您如果是想要向我弥补什么,那我告诉您真的不用,我们现在挺好的,我是真的有事,没有办法天天陪着您的。”   听了他的话,那老人端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廖若煜有些不落忍,又软下声音道:“我爱人的工作很忙,有时连吃饭都顾不上。我如果不给他去送饭,他就要饿肚子了。”   闻言那老人的眼神又亮了亮:“那没关系啊,她在哪里上班?我请你们吃个饭吧,正好,爸……爸爸也想见见你的家人,我们就到她上班的地方附近,不耽误她的时间的。”   身为长辈,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廖若煜也没办法再拒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对那老人道:“那好吧!”   给苌楚去了电话说了这件事,苌楚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并说怎么能让老丈人请呢,应该由他来请才对。   廖若煜忍不住笑骂了他几句,挂了电话。   到了苌楚的公司下边时,苌楚来电话说他已经在旁边的食府定了一个小雅间,让他们直接过去便可。廖若煜没说什么,直接便把老人带到了苌楚说的那个包间。   看到包间门口迎接他们的苌楚,老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当他看到苌楚和廖若煜亲密的样子时,老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进入包间,看着苌楚自我介绍时伸过来的手,老人的脸阴沉一片。他没有理苌楚,只是有些愠怒地看向廖若煜,声音也不似之前的小心翼翼,厉声道:“小煜,这就是你说的爱人?一个男人?”   廖若煜在看见他的父亲对苌楚的态度时就皱起了眉头,听到他这样问,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径自走到苌楚的身边拉起他的手道:“没错,就是他!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   老人看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半晌,他突然怒吼道:“什么爱不爱的,男人跟男人能有什么爱?爱情能当饭吃吗?你们就不想想,别人会怎么看你们,他们会把你们当神经病的!到时候,你们这所谓的爱情,能让你们一直走下去吗?”   老人毕竟老了,吼出这么一嗓子,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他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大口,才发现廖若煜虽然仍旧是一脸淡漠地看着自己,但眼中的神色却是冷了下来。   老人心一慌,清醒了过来,不自觉地避开了廖若煜看着他的目光。他离开了这个儿子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不闻不问,如今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和他说这些?   周遭突然间静了下来,良久,廖若煜突然开口反问道:“爸,那您当年为了爱情舍弃了家庭和亲情,您可曾后悔过?”   轻轻的一句话,却使得老人猛然间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廖若煜。“是啊!我能不顾一切地追求爱情,你为什么就不可以呢?我为了追求爱情,抛妻弃子的事都做了,又有什么样的脸皮,指责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   看着老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岁,廖若煜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莽撞。然而话已出口,没有收回去的可能了。   饭菜如时被端了进来,因为方才的事,三人间的氛围有些沉重。那老人看着吃饭期间不停地照顾着廖若煜的苌楚,眼中的担忧逐渐地散去,只剩下了释然。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饭,老人说明天他就要和家人回家去了,希望他们二人能来送送他。廖若煜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和他们二人道了别,老人拒绝了苌楚开车去送他的提议,自己拦车离开了。   看着车子远去,廖若煜自然地牵起了苌楚的手往公司走去。   每次吃完饭,廖若煜都会强迫苌楚午休一会儿,还是那句话——他们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苌楚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的,不禁看着拉着他的廖若煜,笑了。   喧嚣的大街上,车水马龙间,那二人自然又和谐的样子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可那又怎样呢?   廖若煜回头看着冲着他笑的苌楚,忍不住也笑了。   他们能在彼此的身边,过去的每一天都有彼此的陪伴,这就够了。   没错,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一个番外 啊!完结了,虽然评论区和收藏区一片惨淡,但终究是坚持下来了。多谢一路陪伴下来的小伙伴,你们就是我的动力呀!如果可以,还是会坚持写的。不过写的都是不虐的,觉得看着还行的话,就收藏下作者吧,哈哈…… 另,完结了,给自己撒一把花,哈哈……(遁走)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